見面的時候文朗他爸總是時不時撺掇趙成林趕緊把這來路不明的臭小子給扔了,趙成林笑呵呵地糊弄過去幾次,在又一次被提起這個話題的時候,特别嚴肅地告訴文朗爸,他已經給季椿上完戶口了,以後他就姓趙,叫趙季椿,是趙家的崽。
文朗爸看着他認真的模樣,愣了半晌,到底是不再開口提這事兒了。
不過這事兒有意無意地還是傳了出去,趙季椿這個大名也被叫熟了,叫的人多了,自然也就都默認季椿是趙家的兒子了,不再說些風言風語——其實是不敢說。
文朗受傷住院那會兒,村裏不少人都去醫院看望過,回來後就四處說起閑話,說季椿是魔鬼轉世,是不祥之人,說他骨子裏可能有罪犯的基因,他自己也是個變态。
有一回趙玉瑭領着季椿去文朗家送補品,正好聽到村口姓張的那家人在說這類的閑話,用詞特别激進肮髒,不知道的還真以爲村裏出了個變态殺人魔。
趙玉瑭當時一點都沒有撞破别人說閑話的尴尬和不自在,她把手裏拎着的補品放下,直接走上前掀了那家人的牌桌,撲克牌亂糟糟地散了一地,她臉色冷冰冰的,站在這些大人面前一動不動。
那家人震驚又尴尬,惱羞成怒,但不敢對她動手,她家雖然就一個爹,但那爹愛女如命,别看平時賊好說話,真要動他閨女一根頭發,他能直接拿刀砍人。
“趙丫頭,你、你這是幹什麽!”
趙玉瑭一句話都不說,站在原地不動,但等他們把桌子扶起來後,她就一腳再次踹翻,來回幾次,直把那家人給驚得不知如何是好,路過的人頻頻回望。
在這之後,村裏說季椿閑話的人就少了,但趙玉瑭的名聲卻被偷偷诋毀了不少,說她倔,說她潑辣,說她不懂禮貌,說什麽的都有,但也隻敢關了門背後嚼舌頭,一句都不敢往外漏。
趙安林對此渾然不知,他忙着賺錢,忙着給季椿辦入學的事兒呢,而且家裏多了個兒子,還得再造一間屋子,不然小孩也不能一直跟着他閨女睡吧。
趙家除了種地還蓋花棚,趙安林沒事的時候還會出去打工賺點零錢,他不喝酒不吸煙,也不愛打扮,在自己身上花銷極少,幾十年來也攢了不少錢,因此這第三間卧室蓋得很快。
蓋房這年流行吊時興的天花闆和鋪地闆,家裏反正不缺錢,趙安林便咬咬牙把房子來了個二次裝修,弄得漂漂亮亮的,還給愛看書的趙玉瑭單獨蓋了間小書房,書架一放挺像模像樣。
這麽一弄,趙家便成了這一年在鄰裏鄰居口中最常出現的閑聊話題,先是聊他們家新多出來的兒子,又是聊那看起來文文靜靜實則不然的趙丫頭,最後聊趙安林個老鳏夫到底有多少家底,怎麽花起錢來這麽不心疼呢。
這一年網購剛剛興起,趙安林在趙玉瑭的撺掇下開起了網店,花材往天南海北輸送,年年都不虧本,當然這是後話了。
天氣轉涼,趙家新蓋的幾間房和裝修都弄得妥妥當當,等開始下第一場雪的時候,年關也就近了。
“玉瑭,椿崽!”
趙安林冒着鵝毛大雪闖進家裏,兩手拎了好幾包東西,他邊叫人邊在心裏琢磨着得添輛小面包車,大冬天的騎電動車太凍人了。
農村的冬天特冷,也沒有暖氣空調,全靠爐子取暖,趙玉瑭把爐子照顧得很好,屋裏溫度比外面高出不少,她聽到聲音要出去接人,但季椿往她身前擋了下,率先沖出去接人了。
他還是很瘦,但臉頰有肉,眼瞳亮亮的,被養得很好,透着一股聰明勁兒,張口先叫爸,把趙安林哄得直笑。
“我就叫一聲你們,怎麽還出來接我了呢,快進屋進屋,耳朵都凍紅了!”
季椿縮着脖子跟趙安林一起進屋,趙安林把袋子往沙發上一扔,趕緊守着爐子烤火。
“這不快過年了,我去市裏給你倆買了幾件新衣服,人家說最近就流行這種,穿着洋氣!”
趙玉瑭把衣服拿起來,一看就不是她爹的審美,很清新漂亮的一件淡綠色羽絨服,長款的,剛好到膝蓋下面,配雙靴子的話就凍不着腿了。
季椿那件則是黑色的,也是長款,趙玉瑭仔細看了看,發現有點不對勁兒,這袖口上面怎麽縫着一圈小蕾絲呢,口袋也是心形的,跟她的一模一樣。
她忍着笑問,“爸,你是不是給季椿買成女款了啊?”
趙成林被問得呆住,傻了吧唧地說,“羽絨服還分男款女款啊?我看這大小椿崽也能穿啊?”
确實是能穿,本來小孩子的身形就差不多,季椿又瘦,但這小姑娘的衣服給小子穿,換做别家小男孩是肯定不樂意的。
季椿看了看趙玉瑭身上跟自己一模一樣的衣服,雖然對那圈蕾絲邊有點嫌棄,但還是一聲不吭地穿上了,并且穿着羽絨服坐到了爐子邊,小身闆被這麽一裹,坐在那兒跟個胖企鵝似的。
趙安林被逗得直笑,“哎呦我的兒,你就這麽怕冷啊?”
羽絨服加上爐子,季椿蒼白的臉色總算透露出點健康的紅潤,他舒服地哼哼了兩聲當作回應。
他是真的很怕冷,本來身體就是冷的,流着冷的血,到了冬天就感覺不到一點熱乎勁兒。
這年,趙家一家三口過了個熱熱鬧鬧的年,趙安林就着春晚喝了三瓶啤酒,笑呵呵地一手攬兒一手攬女。
他嗓門大,透着股蓬勃勁兒,“以後咱們仨好好過!爸掙錢讓你們吃好穿好!”
趙玉瑭跟季椿對視一眼,後者朝她露出兩顆尖尖的小虎牙,牙齒咬着唇,笑得特乖。
她便也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