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咬成什麽樣才能失血過多啊?
趙安林心裏又驚又急,急着想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弄清楚,但這事兒趙玉瑭不太了解,得問王棟領頭的那群小孩,小孩們七嘴八舌地說了半天,總結起來就是季椿發瘋,他們好心拉他去玩,他還把人家手咬了,死不松口。
王棟一口咬定,“季椿瘋了,他肯定有精神病!趙叔你撿了個小瘋子回來!”
他們這些半大小子知道的事情不算少了,但終歸是不如成年人那樣有同理心,說起話來也毫無顧忌。
趙安林聽得臉色發黑,忍了會兒還是沒忍住,一巴掌拍到王棟腦門上,低聲斥道,“你小子胡說什麽,别血口噴人啊!”
王棟忿忿地嘟囔,“他就是個瘋子,”他說着說着聲音更小了些,幾乎沒人能聽到,“我都看到他喝血了……”
想起這事兒王棟就心裏發慌,當時季椿咬住文朗的手不放,任誰拉拽都不松口,慌亂間他好像看到季椿做了幾個吞咽的動作,像是在把血往下咽。
現在想來真是令人毛骨悚然,王棟認定這人肯定是瘋了,他媽說了,季椿是個沒媽沒爹的孩子,根本不知道是從哪旮旯兒鑽出來的,搞不好他根本不是人呢!
趙安林去付了醫藥費,等着對方家長趕過來又是好一番低聲下氣地賠禮道歉。
大家都是一個村裏的,平日裏低頭不見擡頭見,趙安林又是出了名的老實人,文朗他爸也不好多做計較,但一看到自己兒子手上傷口的照片,就忍不住心裏的怒火。
他壓着嗓子,實在不好對趙安林說重話,就把矛頭對準了始作俑者,“趙哥啊,不是我說,你撿來的這個小孩真是個禍害,這才幾天就闖禍了,他得有十來歲了吧,那性子都定型了,你掰不過來!”
“你還是趕緊想辦法把這小孩弄走,他今天敢逮着人咬,明天保不齊就要上家夥了!你再怎麽費勁兒也是養個小白眼狼,更何況你家裏還有個丫頭,他要是哪天對你家丫頭動手呢?”
趙安林臉色發青,他這人老實善良,性子也大大咧咧的,雖然對季椿咬人這事兒生氣,但從沒想過要将這小孩送走,他養都養了,就算不姓一個姓,那也是他家小子,他又不圖這小孩給他養老,就純粹是看小孩孤孤零零的可憐,想着養個幾年,他要上學還是打工都無所謂,有能養活自己的本領了就行。
結果文朗他爸把話題聊到了趙玉瑭身上,這下趙安林就不能不多心了,他就這麽一個寶貝閨女,生得漂亮又聰敏,别說被咬一口了,就是破點血他都心疼。
文朗他爸話說得難聽,但其中的意思趙安林沒辦法忽略。
他沉沉地歎了口氣,神情疲憊,“我、我再想想。”
那小孩沒家沒爹娘,他要是把人推出去,季椿就得去住福利院……市裏那幾個福利院情況都不好,誰能忍心把好端端的孩子往那邊送。
但這裏留着人也不是個事,他确實擔心季椿哪天會對趙玉瑭動手。
父女倆在醫院待到天黑,眼看着文朗的家裏人都來了,賠禮道歉也都做得差不多了,又取了筆錢賠給人家,趙安林這才帶着閨女回家。
他騎着車,問坐在後座的趙玉瑭,“季椿呢?”
“在家裏,我讓他等我們回去再談今天的事。”
趙安林情不自禁地歎氣,感到頭疼,他其實根本不知道怎麽教小孩,養趙玉瑭時沒費什麽勁兒,他這個寶貝閨女聰明着呢,又懂事,他隻用努力掙錢就夠了,現在家裏多了個小子,還犯了事,要怎麽管教還是個難題。
趙安林想了一路,最終決定和其他當爹的一樣,兒子犯了錯就上棍子,不打不行,得讓小孩意識到自己犯錯了,先不說以後要怎麽處置季椿,該挨的揍得讓他先挨了。
這麽想着,趙安林一回家就去找了根胳膊粗的棍子過來,在手裏掂量兩下,覺得足夠唬人了,他待會兒收着點力氣,把小孩吓哭就行,也不能真打壞了。
他在院子裏喊了聲,“季椿呢?出來!”
趙玉瑭說,“我去把他叫出來,爸你先喝點水,忙一下午了。”
趙安林喉嚨确實幹得很,這一下午淨給人賠禮道歉了,連口水都沒喝上,他心想還是閨女好,閨女懂事又貼心,腳步一轉就老實地鑽進廚房給自己倒水喝了。
趙玉瑭推開卧室的門,屋裏沒開燈,什麽都看不清,也聽不到丁點兒動靜,就跟裏面沒人似的。
她心裏微沉,立刻就想到一個可能。
季椿做了這樣的事,既違背了之前跟她的約定,又将這個爛攤子丢到了趙家頭上,他要是選擇逃跑也很正常,或者說,對于他這樣的人,逃跑才是最正确的選擇。
趙玉瑭皺着眉,站在門口一動不動,她身後是院子裏微弱熒光的月色,身影被拖拽得極長,落在季椿眼裏就好像是個虛無缥缈的影子,伸手一觸就會破碎。
他小幅度地動了動僵硬的身體,從角落裏走出來,沉默地跟她對視,在心裏猜測她會對自己說什麽。
趙玉瑭看到他一愣,腦海裏亂七八糟的想法很快被抹平,她看着季椿朝自己走了兩步就不動了,呆站在原地好像很緊張一般,就主動朝他走過去。
她在醫院待了一下午,身上也染上點苦澀微冷的消毒水味,季椿第一次聞到這種味道,并不知道這種味道代表着什麽,他隻是覺得趙玉瑭身上的味道變了,她在心裏的形象好像也變得陌生了,因此心裏更加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