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薩利眼裏,他是和人類完全不同的存在,他看待人類就像人類看待遊戲npc一樣,投入的感情非常有限,誰會把遊戲npc當人呢?
同理,薩利也不會把人類的需求放在最前面,他收集的這些手辦就能很好地證明這一點,人類把他當消遣,他就也把人類當作玩具。
很公平的做法,可惜當趙玉瑭自己成爲這個“玩具”的時候,她無法同意薩利的決定。
趙玉瑭有自己的生活軌迹,原主就是一個很熱愛生活的人,哪怕跟家裏關系不好,上學讀書不受家裏支持,她也要拼命往上爬,自己一天打好幾份工都要把學念下去,她都這麽努力了,趙玉瑭沒道理安安分分地待在薩利身邊做一個會動的手辦。
“薩利,”趙玉瑭的神情和語氣自始至終都很平靜,或許也正是因爲她太過平靜,才使得薩利到這一刻都沒有意識到她話裏的決心究竟有多大。
“我不知道你是怎麽擁有的自我意識,不知道你在這個遊戲裏究竟待了多久,或許你存在的時間比我想象的還要長,或許你的本領比我想象的還要厲害,但是薩利,無論如何你沒有權利要求我也留下。”
薩利怔怔地看着趙玉瑭的眼睛,片刻後視線飄忽了一下,落到後面那些精緻的女孩手辦上。
他從誕生意識的那一刻起就感受到了強烈的無聊以及不甘,他知道自己在人類社會是個怎樣的存在,沒有意識的他是玩物,是消遣,有意識的他就是怪物,可是憑什麽呢?
薩利厭惡了日複一日地走劇情,遊戲裏的方方面面他都可以掌控,既然如此爲什麽還要被那些人類玩家們當作茶餘飯後的消遣,有空了就上線哄一哄,短暫地陪伴片刻,沒空了一年半載也不會上線一次。
他分明可以将這些人直接留下。
所以薩利不再掩飾自己的情緒和思想,他按照劇情的一部分要求和玩家們走劇情,刷好感度,等時機到了就在她們面前暴露出真實面目,在她們震驚和疑惑的目光中将其靈魂沒收。
從此之後,她們變成他秘密房間裏的手辦玩偶,變成和他一樣的怪物。
薩利一度熱衷于這種先獲得玩家好感再将其狠狠利用的小遊戲,但随着房間裏的手辦越來越多,他内心深處的無聊感和厭煩感又一波波湧了出來,他對現狀感到極大的不滿足,甚至想要通過控制更多的電子遊戲來擴展自己活動的領域,也将更多的遊戲玩家納入自己的王國。
但在這個念頭還沒有被付諸實踐的時候,趙玉瑭出現了。
她比薩利遇到的那些玩家更謹慎,更聰敏,有時候薩利都懷疑她是不是來錯了遊戲,因爲她本身根本不像是會來戀愛類遊戲尋找感情慰藉的人。
薩利剛接觸她時隻把她當作普通玩家,想要利用外貌優勢和英雄救美一類的老土手段去打動她,但漸漸的,薩利發現她并不像普通女孩那樣柔弱,在她面前,他才是需要示弱扮乖的那一個。
薩利萌生了他最不該有的一種情緒——不舍。
他希望趙玉瑭留在遊戲裏的時間越來越長,希望她能經常地上線來看望自己,那些曾經被他嗤之以鼻的情緒通通回來了,他因爲一個趙玉瑭,再次變回了那個依賴于玩家生存的遊戲npc。
薩利卻不覺得惱怒,因爲他知道,自己擁有将趙玉瑭永遠留下的權力,他再也不是隻會翹首以盼的可憐蟲。
“玉玉,”薩利語調柔軟親昵,像是沒有聽到趙玉瑭的拒絕,又或者是根本不願意聽,不願意相信。
“我會對你很好的,你不用跟這些人一個待在這個小房間裏,你可以一直留在我身邊,我去哪裏都會帶着你的,你不是喜歡海底世界嗎?我們可以去哪裏生活,你想要什麽我都可以給你。”
他說了很長一段話,句句都是對趙玉瑭的承諾,但其實這些話裏隻透露出兩個訊息:愛與陪伴。
那是他最需要的。
他将自己認爲最珍貴的東西給出去,并且要求對方同倍甚至多倍的還回來,如果做不到,最終的結果還是免不了要進入這個小房間當一個無憂無喜的手辦。
趙玉瑭再次看了眼時間,這個時候她舍友應該已經來到她家裏了。
“薩利,你在遊戲裏無所不能,但也隻能留住我在遊戲裏的一部分,你在現實世界仍舊處于一個十分被動的狀态,如果《星月島》沒有了,你是不是也就不存在了?”
薩利愣了下,随即皺起眉頭,“《星月島》會一直在,我也會一直在。”
從他誕生意識起,《星月島》這個承載了他意識的載體就不再是簡簡單單一個小遊戲了,它與遊戲公司分割開來,與其他遊戲有所區别,隻要薩利的意識還在,這個遊戲就會一直存在。
趙玉瑭笑了下,唇角噙着的笑意很快就散了,“你理解錯了我的意思,我不是說《星月島》會在這個世界上消失,我是說,它會從我的手機上消失。”
【是否确認卸載《星月島》,卸載後其所有數據也會被删除】
舍友站在狹小的客廳裏,按照趙玉瑭的要求在她的手機裏找到了那款遊戲,幾乎沒有猶豫地摁下了【是】這個選項。
《星月島》小小的圖标瞬間便化作齑粉消失在屏幕上。
與此同時,趙玉瑭的身影也在薩利面前逐漸變得透明。
薩利慌張地去牽她的手,卻隻碰到了一片虛無。
她真的和其他人不一樣,那些玩家被他的假象所迷惑,癡迷于這款遊戲不想下線,所以從來沒有動過要将遊戲卸載的念頭。
但趙玉瑭無時無刻不想着離開,她甚至早就做好了以這種方式徹底離開薩利的準備。
薩利茫然地看着虛空,不明白爲什麽自己還是落得個這樣的下場。
到頭來,他還是孤零零沒人愛的那一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