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寫了封回信作爲答複,回信送到的時候霍斯還在召集手下的人開會,一想到姜灼居然向東港基地求娶人家的寶貝女兒,他就感到焦頭爛額。
想也知道趙淵絕不可能同意啊!
他們讨論該怎麽補救的時候,姜灼就坐在一旁聽着,他垂着長睫,表情看似認真,但思緒已經跑到了八百裏開外的地方。
此刻他才有一點後悔,後悔自己沒有先去跟趙玉瑭見一面,他甚至還沒有跟她解釋自己突然離開的原因,就這麽貿貿然地向她求婚,萬一她不同意呢?
萬一她已經不喜歡自己了呢?
“霍隊,東港基地送回信來了。”
霍斯接過信,看了眼一言不發,表情緊繃的姜灼,微微歎了口氣,緩緩将信封拆開。
逐字逐句地看了過去,霍斯深吸口氣,沉聲喊,“姜灼。”
“你看看信。”
他表情似乎很沉重,姜灼控制不住地去猜測這封信的内容,接信的手都在細微地顫抖。
等看清回信上都寫了些什麽,姜灼擡起頭來跟霍斯對視,眸子裏有片刻的茫然,“她同意了。”
趙玉瑭真的同意了。
霍斯知道他快高興瘋了,但這事兒可不是說結婚就結婚那麽簡單,“你仔細看看上面的條件,他們要你入贅,而且獅子大開口要了咱們不少地盤。”
雖說在議和之前,霍斯就做好了割讓地盤的準備,但這一下又賠人又賠地,讓他憂心忡忡,更擔心這隻是緩兵之計,怕對方其實是沖着姜灼來的。
如果姜灼出事,他們本就不算穩固的統治會一下子坍塌大半。
“我知道,”姜灼抿着唇角,雖然還是一副冷冰冰不好招惹的模樣,但那雙漆黑的眸子已經彎出細小的弧度,一遍又一遍看着信上的内容。
顯然,對方提的任何要求在姜灼這裏都不是問題。
霍斯不得不提醒他,“如果這是針對你的一個圈套怎麽辦?”
姜灼本來就被東港基地控制過一段時間,誰知道對方打的是什麽主意,要是打着結婚的幌子把姜灼再次囚禁……霍斯都不敢再細想下去。
“她不會。”
姜灼定定地看着霍斯,語氣肯定。
霍斯:“……你真是昏了頭了。”
就爲了那個據說百般欺辱過他的趙玉瑭?霍斯完全不能理解姜灼在想什麽,他怎麽會喜歡上一個他本該仇恨的人。
眼看着這位準新郎已經被求婚成功的喜悅沖昏頭腦,霍斯深感肩上的責任重大,他總不能眼睜睜地看着姜灼往火坑裏跳吧。
經過一番深思熟慮,霍斯決定不能完全順着趙淵的意思走,必須得有點保障。
于是他在回信裏寫明:姜灼可以答應東港基地提的以上所有要求,但結婚後必須先在畸變人基地這邊待滿一個月。
霍斯的疑慮是合理的,兩個基地畢竟立場不同,也就姜灼覺得完全無所謂。
趙淵收到信後還算滿意,他本就沒打算對姜灼出手,對于霍斯新增的這個條件也就可以接受。
協議确定下來之後,雙方又就婚禮的事項來來回回讨論了幾次,最終敲定一個方案。
這個消息一傳出去就引發了不小的争議,南北兩個基地本來還在觀望情況,拿不準是到底是跟畸變人們達成休戰協議,接納他們成爲四大基地之一,還是緩緩再戰,争取把西城基地的地盤也搶回來,結果正糾結着就聽到東港基地把女兒嫁給畸變人的消息,頓時便如水進油鍋一樣炸起來了。
東港基地到底是什麽打算?嫁完女兒該不會要聯合畸變人一起轉變方向打他們的吧?
本來畸變人就夠難對付的了,東港基地要是再加進來,那這仗還怎麽打?
南北兩個基地一合計,覺得自己得搶占先機,不能就這麽栽到自己人手裏,于是飛快地遞出求和訊息。
要休戰大家就一起休。
霍斯知道跟東港基地聯姻會給基地帶來不小的影響,但沒想到影響居然那麽大,一連幾天都笑得合不攏嘴。
這下基地算是真的安穩下來了。
但也有不高興的,比如辛樹。
結婚的日子越來越近,整個基地都在爲這事兒忙活,畢竟娶的是人家基地老大的寶貝女兒,稍有點不合适都會影響兩個基地的合作關系,肯定要努力把條件做到最好,不給别人挑刺的機會。
辛樹蹲在地上,看着同伴幫着把一摞摞東西往房間裏搬,這就是給姜灼和新娘子準備的新房了。
他郁悶地跟同伴吐槽,“準備那麽好有什麽用,我看那什麽大小姐答應得這麽快準是沒安好心。”
末世之後氣溫的變化便變得不可捉摸,這才幾月份就熱得人受不了,同伴是個很年輕的小青年,熱得像哈巴狗一樣直吐舌頭,“沒安好心?”
“昂,”辛樹憤憤地說,“你不知道吧,咱們姜哥之前在東港基地待過幾年,那時候天天都被這位大小姐欺負,打不能還手,罵不能還口,那叫一個凄慘,你說就這麽嚣張跋扈的女人,她答應嫁過來能有好心思?”
同伴聽得一愣一愣的,他光聽說東港基地的大小姐長得賊漂亮,沒聽說是這麽個蛇蠍心腸的女人。
“那怎麽辦?到時候姜哥不會還天天挨打吧?”
在戰鬥的時候能一拳一個的姜哥要是淪落到這種天天被老婆欺負的境地,那也太凄慘了吧。
辛樹臉色凝重,“說不好,咱們得想想辦法幫姜哥一把。”
“怎麽幫?”
同伴很茫然,“我聽說這婚事是姜哥主動求來的哎,如果那個女人真像你說的那樣差勁,那姜哥爲什麽還想和她結婚啊?”
辛樹有自己的理解,“你聽說過斯德哥爾摩綜合症嗎?”
“就是一種受害者會愛上虐待自己的人的心理疾病。”
同伴驚呆了,“你說姜哥有病?!”
辛樹連忙捂住他的嘴,“小點聲,我懷疑姜哥就是這種病,所以不管那個女人怎麽虐待他,他都還是覺得自己喜歡她,甚至想要跟她結婚。”
同伴完全被他忽悠住了,“那,那我們要怎麽做?”
辛樹早就用他聰明的小腦袋瓜想好了,“咱們得幫姜哥從這種陷阱中解脫出來,他這是病,越靠近那個女人病就越重,我們要想辦法破壞掉這個婚禮。”
他招招手,示意同伴低下頭,“我有一個機會——”
辦公室内,霍斯正在翻看南北兩個基地遞來的協議書,有些地方說得太含糊了,他不太滿意,但來回溝通幾次,那兩個基地就跟裝聾作啞似的,死活不該。
反正基地之間互相離得遠,他們也不擔心霍斯氣到往他們身上掄一拳。
“霍隊!”
辛樹突然跑過來,一臉積極地說,“最近有沒有什麽跑腿的事兒能交給我做,我待在基地快悶死了。”
“還真有一個。”
霍斯決定這次換個人送信,最好是挑個有點話語權,但又不至于給對方造成壓力的那種人,這樣可以當面催催那兩個基地,又不會讓對方感覺自己是被壓迫了。
辛樹年輕,但也善戰,倒是很适合這個差事。
霍斯把該囑咐的都囑咐了,順口一提,“不要在外面磨蹭太久,收到回信就趕緊回來。”
辛樹一口應下,揣着信就跑了。
他這次帶上了知道自己計劃的那個同伴,先是按照霍斯的要求把正事辦好了,回來的路上卻沒有走大路,而是七拐八繞地繞去了東港基地那邊。
“聽說那個女人最近經常往這邊跑。”
辛樹趴在草叢裏,虎視眈眈地盯着對面的房屋,這是一處小型的訓練基地,每天都會有一批年輕人來這邊訓練。
同伴有點緊張,“我們直接找上去不會被抓到嗎?”
辛樹不以爲意,“咱們小心點就是了,隻是警告一下那個女人讓她趕緊取消婚約,不是什麽大事。”
同伴打了個哆嗦,心裏十分不安。
總覺得事情不是辛樹說得那麽簡單啊。
“人來了!”
訓練基地外面駛進來一輛黑色越野車,車子停下,裏面走出來兩個年輕女人。
“哪個是趙玉瑭啊?我看不清。”
“最漂亮那個,”辛樹眯着眼瞧了好一會兒,“應該是左邊那個。”
辛樹表情嚴肅,“咱們要溜進那輛車裏。”
趙玉瑭來基地是爲了檢查那些年輕人的訓練情況,這些人都是她一個一個挑出來的,訓練項目也是她提前準備好的,在爲基地的未來培養可靠的優質人才。
她先視察了一遍,快到中午的時候才帶着訓練記錄冊準備回去。
越野車停在了基地門口,趙玉瑭坐到了後座,視線掃過前方的駕駛座,忽然對要上車的陸嫣然說,“我有文件落下了,你去幫我取來。”
陸嫣然沒有察覺到異樣,應了一聲就轉身回去了。
趙玉瑭看着對着自己腦門的槍口,輕笑了一聲,“畸變人?”
辛樹從駕駛座探出身子,有點驚訝,“你怎麽看出來的?”
他還沒自報家門呢。
“你脖子上有黑色的鱗片。”
辛樹這才發現自己在緊張的狀态中不知不覺地狂化了一部分,神色懊惱。
他們這些畸變人占據了西城基地之後,爲了能拉近原住民的關系,在霍斯的号召下服用了一種可以隐藏畸變特征的藥物,不過因爲這種藥物本性溫和,他們清晰一激動就容易露出馬腳。
辛樹感到有點丢臉,惡狠狠地說,“既然你看出來了,我也就不用解釋了,我是來警告你的,你最好趕緊解除跟姜哥的婚約,我們是不會眼睜睜看着他跳進火坑的。”
他看起來十分年輕,恐怕年紀比姜灼還要小,帶着一股無知無畏的勁兒。
總得來說,就是沒什麽威脅性。
趙玉瑭一聽他的話就笑了,他們居然是來阻止她和姜灼結婚的。
“嗯……我猜姜灼并不知道你們來找我。”
辛樹冷冰冰地說,“這不關你的事,你隻要答應我們會取消婚約就行了,如果你不答應的話就别怪我們不客氣了。”
他闆着臉,努力讓自己的威脅聽上去更加可信些,“我們是不會讓你的陰謀詭計得逞的!”
趙玉瑭聽得津津有味,“我有什麽陰謀詭計?”
辛樹冷哼一聲,“别裝了,我們都知道,你答應嫁給我們姜哥就是爲了繼續折磨他!”
嗯……看起來是聽說過原主的“豐功偉績”的。
趙玉瑭笑了笑,剛想說些什麽,因爲要留在基地處理些事情晚了些時候過來的魏三就發現了不對勁兒,直接一槍打碎玻璃。
辛樹警覺地回頭,立刻就要挾持趙玉瑭做人質,可憐他還以爲趙玉瑭隻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大小姐,絲毫沒有料到她居然會還手,趙玉瑭輕輕一扭就卸掉了他手裏的槍,調頭對準他。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辛樹甚至根本沒有看清趙玉瑭的動作,就已經被槍指着腦袋了。
大事不妙。
趙玉瑭示意魏三去安撫基地裏那些聽到槍聲的人,笑着看向仍舊一臉倔強的辛樹。
“你要打要殺悉聽尊便!”
趙玉瑭收了槍,“不打也不殺,你們走吧。”
辛樹狐疑,“你真要放我們走?”
這麽大方?
他知道自己這下恐怕是闖禍了,不敢再逞強,也怕趙玉瑭反悔,拉着吓呆了的同伴就往外跑。
趙玉瑭忽然叫住他們,“慢着。”
辛樹一臉“果然如此”,“我就知道你不會那麽輕易——”
“别告訴姜灼你們來找我勸我解除婚約的事情。”
趙玉瑭非常好心地提醒了一句。
辛樹壓根沒聽進去,他拉着同伴一路跑回基地,跟姜灼撞個正着。
姜灼一眼看出不對,“你們做什麽去了?”
辛樹閉緊嘴巴,但身邊的同伴已經被吓破膽了,看到姜灼就慌裏慌張地把事情全說了。
姜灼一聲冷笑。
“跟我來訓練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