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城基地一直熱衷于搜羅槍支彈藥,頻繁發動戰争,作爲一把手的男人也是個狂熱的熱武器愛好者,他瞧一眼趙玉瑭手裏的槍就知道這槍平日裏不怎麽常用。
果然,她剛剛那麽胸有成竹的模樣不過是因爲涉世未深,太過天真了而已。
男人勾唇一笑,已經想好了等自己赢得勝利後順利抱得美人歸的場景。
“你先。”
趙玉瑭退後一步對男人說,男人對她笑笑,不客氣地說,“行,那我就來給你打個樣。”
趙玉瑭也笑,斷絕了他有可能比第二次的可能,“一局定勝負。”
男人笑得吊兒郎當,但當真要開始的時候立馬又正經起來,他心裏得意洋洋,打定主意要給這個漂亮小妞一個顔色看看,也正好在趙淵面前露一手,告訴他現在早已經是年輕人的天下了。
“砰!”
男人放下槍,聽到自己的人大聲報數,“八環!”
在最遠射程裏能射中八環,這已經是非常了不起的成績了。
男人笑道,“很久沒和人比試了,有點緊張呢。”
趙玉瑭輕笑一聲,“讓你緊張的還在後頭呢。”
她緩緩舉起槍,準備射擊的姿勢和那些經過嚴格訓練的人不一樣,狀态更爲松弛,但她眉眼認真,手臂肌肉微微緊繃着,讓旁觀的衆人在這一刻不僅都屏氣凝神了起來。
“砰!”
男人眯眼望向前方,卻遲遲沒等到自己的人報數,皺眉喊了一句。
“幾環?”
難不成直接脫靶了?
“十、十環!”
男人懷疑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麽?”
看靶的那人仔仔細細看了好幾遍,确定自己沒有看錯,那個看起來嬌滴滴的大小姐就是直接射中了靶心!
男人不信邪,讓人直接把靶子拿了過來,趙玉瑭用的那個靶子正中央一個彈孔痕迹,讓他想否認都做不到。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趙玉瑭,“你——”
趙玉瑭把槍收好,淡淡笑了下,“獻醜了。”
衆人靜默一瞬,趙淵最先反應過來,啪啪地鼓起掌來。
“好啊,這比試真是精彩,侄兒你要不要氣餒,誰讓我閨女天賦異禀呢,賭注的事兒我想侄兒你不會後悔吧?”
雖然趙淵也不知道自家那個從沒對槍感過興趣的女兒是怎麽做到有這麽好的槍法的,但這不妨礙他炫耀,并且暗戳戳地内涵男人。
瞅你剛才得意那樣兒,還不是輸給我寶貝女兒了。
男人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再想起自己剛剛腦袋一熱同意的賭注,整個人都不好了,可他是在衆人面前一口答應下來的,完全不能反悔,就算他平常做事根本不要臉也不行。
他最終隻能擠出一個陰狠的冷笑,在心裏暗罵趙淵奸詐,認定這夥人是來坑自己的。
“……自然不會後悔。”
從西城基地這邊出來,趙淵高興得面露紅光,“玉瑭,你什麽時候練出的這麽好的槍法?”
雖然對這個寶貝女兒非常疼愛,但趙淵畢竟管理着一個基地,不可能時時刻刻陪在女兒身邊,因此他對趙玉瑭突然表露出來的好槍法隻是震驚,并不奇怪,尋思着女兒大概是在他不注意的時候磨煉出了這麽個好能力。
趙玉瑭知道他怎麽都不會往壞的方面懷疑自己,淡淡道,“幾年前學的,現在基地有幾個不會用槍的人?我可不能落後。”
她性格嬌縱,不肯服輸,因爲這個原因苦練槍法也是可以理解的,隻是她手上居然一點繭子都沒有……
楚修廷眸色沉沉,沒法說服自己相信趙玉瑭的話,她已經給自己帶來很多“驚喜”了,如今還把注意力從姜灼身上移到基地事務上來,這讓楚修廷心裏十分鍾不安。
趙淵完全信任自己的女兒,他高高興興地誇了趙玉瑭一番,對她的看法已經在慢慢改觀,從前他隻想着要把女兒像易碎的寶貝一樣保護起來,現在看到趙玉瑭其實并沒有他想象的那麽脆弱,甚至已經成熟了很多,他心裏頗感欣慰。
一行人回到東灘住所的時候還沒到中午,趙玉瑭下了車,問趕來迎接的陸嫣然,“姜灼按時換藥了嗎?”
提到這個,陸嫣然表情微微古怪,搖頭道,“沒有,他不讓我靠近。”
随隊醫生早上去處理其他傷員的傷口了,換藥這事兒就交給了陸嫣然,這活兒不難,陸嫣然能做得很好,但當她端着東西告訴姜灼要由她來換藥的時候,少年冷冷淡淡地瞥她一眼,一聲不吭地重新躺下了,絲毫不配合。
陸嫣然當場愣住,不懂這人在鬧什麽幺蛾子。
這一耽誤就耽誤到了現在,陸嫣然小心翼翼地看趙玉瑭臉色,解釋說,“他就是不配合,我也沒辦法。”
這不是她的錯啊。
趙玉瑭失笑,“嗯,你去忙吧。”
不怪罪她就好,陸嫣然悄悄松口氣。
趙玉瑭來到姜灼的房間,少年背對着門口,聽到開門的聲音後冷聲道,“出去。”
她挑起眉梢,“脾氣這麽大?”
聽到是她的聲音,姜灼微微一怔,他今早醒來時沒看到她,還以爲她是不想被人發現和自己睡在同一張床上所以故意先跑走了,結果等啊等,等了一上午也沒看到她的人影,問了陸嫣然才知道,原來她是跟着楚修廷他們出去了。
他心裏其實很不高興,但聽到趙玉瑭的聲音後一大半的氣都無聲無息地消散了,又怕自己剛才太兇讓她誤會,小聲說,“沒有。”
趙玉瑭走過來,一眼就看到他後背從衣服上滲出來的血,眉頭皺起來。
“我看你脾氣是不小,還傻得要死,連換藥都得我催着?”
她微涼的指尖落到姜灼肩頭,他微微瑟縮了下,這淺淡的一點涼意比後背傷口不停灼燒的疼痛還要令他難忍。
少年低聲說,“我不想讓别人碰我。”
醫生也就罷了,陸嫣然不行。
事實上,但凡姜灼這次受的傷能再輕點,他就是爬也會爬起來給自己上藥,不用别人動手。
趙玉瑭把他的上衣掀起來,明明知道姜灼是什麽意思,卻還要故意說話逗他,“别人都不能碰,就我能碰?”
這個“就”字含義太微妙,姜灼還沒開口先紅了臉,但他哪怕害羞,也還是給了趙玉瑭一個肯定的回答。
“嗯。”
隻許你碰。
趙玉瑭一聽就笑了,本來看到他受傷卻不換藥的壞情緒也消失得幹幹淨淨。
“嗯,那我現在來給你換藥了。”
衣擺總是往下掉,趙玉瑭幹脆把一截衣角遞到姜灼唇邊讓他咬住,拿了旁邊閑置一上午的剪刀和繃帶,開始給他換藥。
姜灼後背上遍布着深深淺淺的傷痕,一些輕傷在他強大的自愈能力下已經開始結痂,但深的傷口還在往外滲血。
趙玉瑭給傷口上藥的時候,姜灼就會忍不住地悶哼一聲,肌肉緊緊繃着,偏生他還咬着衣角,眼角绯紅一片,看上去活像是被人欺負了似的。
趙玉瑭不經意擡眼正好看到這一幕,心疼的同時又止不住地心動。
無論他這張臉變成什麽樣子,總是能在恰到好處的時機牽動她的心弦。
“好了。”
趙玉瑭把姜灼的衣服拉好,知道他雖然一直忍着沒問,但心裏肯定是在意的,便主動解釋,“我跟我爸爸去見了西城基地的人,處理了點事情。”
姜灼其實不在乎她去是做什麽的,隻在乎她是跟誰去的,聽她沒提起楚修廷,便知道這次也和他無關,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趙玉瑭接着又說,“我這幾天應該會跟着我爸爸頻繁出門,你照顧好自己。”
姜灼擡頭看過來,猶豫着問,“你想接手基地的事嗎?”
趙淵在做的事情又不好玩,而且他知道現在的趙玉瑭和以前不一樣了,她要做的事肯定有她自己的道理。
想來想去,隻能是她開始對管理基地感興趣了。
“嗯。”
趙玉瑭也不瞞着他,“現在開始慢慢上手吧,還沒跟我爸明說,你也知道,他更看好楚修廷。”
何止是看好,明眼人都能看出來趙淵對楚修廷的滿意程度,他分明是把楚修廷當成了自己的女婿,打算日後把趙玉瑭和基地都交到他手上。
姜灼隻要想到這裏,胸口就似火燒火燎般的疼痛,這種疼痛提醒着,他對趙玉瑭的感情完全是一種妄想,他永遠都沒有機會擁有她。
他感到困惑,感到迷茫,還有一種難以說清的焦灼感,這些情緒都催促着他趕緊做點什麽。
可是他該怎麽做呢?
西城基地引起的騷亂告一段落,趙玉瑭如她所說,這幾天頻繁跟着趙淵外出,去見了不少東灘這邊留守的人員,對基地目前的狀況了解得也越來越透徹。
她并不是帶着玩鬧的心參與其中的,也不在乎别人是怎麽看待自己的,有話就說,有事就做,慢慢的,大家發現這位大小姐原來真的不是沒事找事,一時興起來折騰他們,她是真的有自己的打算,并且每個決定都能達到他們意料之外的結果。
其中感覺最直觀的還是趙淵,他對自己這個女兒是越看越驚訝,很多時候她想得比自己還要周到,堪稱一句深思遠慮,沒過多久,趙淵就已經很習慣在做決定之前先問問趙玉瑭的看法了。
而這個活兒本來是楚修廷負責的,趙玉瑭一來,他跟趙淵的關系就逐漸疏遠起來。
這可不是他想要的結果。
楚修廷經過一番打算,決定先下手爲強,既然沒有辦法控制她,那就直接毀掉。
他很快就找到了一個絕佳的機會。
這天東灘外圍發現一個畸變人的蹤迹,趙淵親自帶人趕過去,趙玉瑭也跟了過去。
這個畸變人正是之前逃出走的辛樹,霍斯在逃避其他基地追捕的過程中受傷了,現在畸變人群龍無首,他便想要來這裏聯系姜灼,可一連幾天沒有找到任何可以傳信的機會,便铤而走險故意引起基地人員的注意,希望以此來跟姜灼報信,讓他知道自己在找他。
辛樹做了十足的把握,在引起趙淵等人的注意後就迅速按照提前規劃好的逃跑路線離開,他勢單力薄,不想跟趙淵他們發生直接沖突。
但就在他轉身逃跑時,幾個陌生面孔的男人卻突然出現在他前方的路上,辛樹心裏一驚,眼睜睜看着他們開了槍。
“砰!砰!!”
辛樹毫發無傷,他驚愕地發現,這些人的目的不是他,而是趙淵那些人。
這是什麽情況?
“他還有幫手!”
趙淵以爲對面全是畸變人,立刻讓人形成一個包圍圈,但對面的人訓練有素,專門挑着空處開槍,槍槍都往趙淵的方向。
趙淵剛開始還以爲這些畸變人是奔自己來的,但幾次下來他就發現不對勁兒的地方,這子彈分明是朝着他身邊的趙玉瑭!
“玉瑭!”
趙淵晚了一步,沒能護住被幾個人同時攻擊的趙玉瑭,她胳膊上中了一槍。
趙淵頓時便慌了,“别追了!”
他慌張地跑向趙玉瑭,把她半抱在懷裏,還以爲她是被擊中了胸口,一時間吓得六神無主。
“玉瑭!”
趙玉瑭虛弱地側着臉,聲音卻穩穩的,“我沒事,子彈在胳膊上。”
她忽然摁住趙淵的手,“爸爸,對外就說我是胸口中彈。”
趙淵到底有經驗,立刻就明白了趙玉瑭的意思,“你是說有内鬼?”
趙玉瑭猜到這出戲是誰主導的,但對趙淵不能明說,“不排除這個可能。”
不然那些人爲什麽放着趙淵不動,偏偏對她一個女孩動手?
趙淵臉色陰沉,抱起趙玉瑭大步往前,“快找醫生來,小姐中槍了!”
他懷裏的姑娘似乎已經昏迷過去,素色的裙擺上全是血。
楚修廷急匆匆地跟上,在别人看不到的角度裏,眼裏劃過一絲陰狠。
隻要能把趙玉瑭除掉,他犧牲掉幾個心腹也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