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本的計劃是在必要時候利用這個祭壇給自己謀一條生路,但此刻她望着準備齊全的祭壇卻改變了主意。
國師口口聲聲說造了一個新神,這個新神勢必要比秦蕪更聽話更好控制,趙玉瑭懷疑他是用了什麽特殊手段,這個祭壇恐怕就是計劃中的一環,所以猶豫再三,趙玉瑭還是放棄了原本的計劃,非但沒有利用這個祭壇牽制秦蕪,還徹底毀掉了祭壇,讓國師他們沒有辦法再通過外力削弱秦蕪的力量。
這樣一來,她就有極大的把握給秦蕪留出發揮餘地,保證他不會被國師輕易控制。
做好這些後,國師讓人準備的馬車也到了,趙玉瑭挾持着國師上了馬車,沒有選擇進京城,而是駛向了西邊,那裏是大秦的邊疆。
“沒想到你還有這種手段,是我小瞧你了。”
或許是料定趙玉瑭無法活着逃出去,國師顯得十分淡定從容,對趙玉瑭逃跑的行爲也不屑一顧。
從走進神殿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經把半條命留在了神殿,哪是說走就能走的。
盡管如此,趙玉瑭爆發出來的潛力也着實讓國師吃了一驚,他最開始選中趙玉瑭就是因爲知道她沒有靠山,性格簡單,易于掌控,進入神殿的前幾天她的表現也不負衆望,一直很配合地進行各項準備,從沒有鬧出過幺蛾子。
沒想到她也會做出反抗,原來并不像表面上僞裝出來的那麽單純無害。
這讓國師感到驚奇,他并不介意在不影響結果的前提下跟她“你來我往”一番。
趙玉瑭沒有要跟國師交談的意思,她神經緊繃,在飛速盤算着哪條路可以走,哪條路可以盡快離開大秦,在國師的幫忙下,她一路順利地出了城門。
在城門外,趙玉瑭擡頭望了眼神殿所在的方向,離得太遠,她已經看不見神殿那尖尖的頂端。
她從懷中拿出那根染上她些許體溫的木簽,她劃破手腕,殷紅的血滴到木簽上,宛如一朵朵支離破碎的花。
她将染血的木簽扔給國師,翻身上馬,居高臨下地望過來,“國師,兩百多年前你師祖之所以命喪火海,是貪心太過,自己種的因就要自己吃下苦果,怨不得氏神。”
秦蕪作爲氏神護佑了大秦子民幾千年,可他們不懂得感恩,不懂得反省。
趙玉瑭騎着馬朝邊關駛去,再未回頭。
一路追趕而來的護衛發現了國師,向他請示道,“國師大人,是否要将公主追過來?”
國師緊緊攥着手裏的木簽,搖搖頭,“不必,當務之急是趕回神殿。”
隻要有趙玉瑭的血就可以完成祭祀的最後一步,到時候她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難逃一死,沒必要在她身邊浪費工夫。
國師匆匆趕回神殿,皇上已經得知了趙玉瑭逃走的消息,臉色不大好看,一看到國師就連忙追問,“怎麽樣了?”
國師快步走進神龛,揚聲笑道,“皇上不必擔心,已經拿到她的血了。”
馬上,馬上他們就能将沉睡兩百年的新神喚醒,到時候氏神的力量爲他們所用,天下統一指日可待。
神殿裏屏退了其他人,隻留下皇上和國師兩個人,國師點燃了香,布置好了陣法,安排好一切才神情嚴肅地将手裏的木簽一并點燃,夾雜着火星的灰燼一簇簇落到神像之上。
秦蕪出現的那一瞬間便感知到趙玉瑭不在神殿,唯一帶有她身上氣息的是那根燃了一半的木簽。
木簽……
秦蕪心神震蕩,前程往事的一幕幕在眼前閃過、交疊。
初見時就大膽抱他的玉玉、說好要給他做妻子的玉玉、拿着木簽溫柔含笑的玉玉……全都是趙玉瑭。
他一直以爲自己對趙玉瑭的耐性來源于還沒有被他完全剔除的新神意識,但其實不是的,因爲她是趙玉瑭,他才會有無限的耐心,才會控制不住想要将她留下。
秦蕪下意識往前邁了一步,想要尋找趙玉瑭,他的身影覆在神像之上霧蒙蒙的,搖搖晃晃,十分不穩固。
木簽已經燃到了頭,微弱的火星落到秦蕪手上,泛起一陣強烈的灼痛感,提醒着他現在該做什麽。
這是他送給玉玉的許願木簽,如今趙玉瑭歸還回來即是已經許了願,她的願望就是不做祭品,不進他的混沌境。
秦蕪茫然四顧,神殿裏似乎還殘留着趙玉瑭的氣息,但微弱的幾乎捕捉不到,他想起趙玉瑭那雙望着他時沉靜安然的眼睛。
他以爲可以按自己的心意決定一切,從未給過趙玉瑭選擇的機會,可她并不是會輕易屈服的性子,他的玉玉不是甘願被囚的籠中鳥,她是想要什麽就自己争取的鷹。
是他做錯了。
秦蕪不得不承認,他錯得一塌塗地,是他親手将趙玉瑭推遠了。
“氏、氏神?”
眼看着氏神的身影在神像之上凝聚成實體,國師和皇上喜不自勝,難掩聲音中的激動,“是、是氏神嗎?”
他們成功了?
神像之上,氏神垂眸,眸中一片清冷死寂,他漠然地注視着信徒狂熱的臉,覺得無趣極了。
兩百多年了,這些人還是一樣的貪婪、殘忍,自诩爲人,身上卻沒有半點人該有的理智和仁慈,他當了幾千年的氏神,得到的卻是一群這樣的子民。
當真沒意思。
這世間唯一一個有意思的人已經被他推遠了。
國師和皇帝久久得不到回應心裏已經有些着急了,但他們看着越來越清晰的氏神身影,确信自己成功了,他們真的創造出了一個可以代替氏神存在的新神,即将迎來建功偉業的時代。
“轟”地一聲,火海以燎原之勢猛地席卷了整個神殿,映照在兩人眼底的,是氏神那張倨傲冷漠的臉,一如往昔,從未改變。
人怎麽能造神呢?過于貪婪的下場就是自我毀滅。(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