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爲什麽在發光?”
趙玉瑭正在寫字,餘光瞥到秦蕪放在桌上的一枚玉佩散發出瑩瑩的光亮,便出聲詢問。
秦蕪眼睫未擡,在紙上塗畫出一個小人模樣,“是秦氏人又在舉行祭祀了。”
祭祀是很早之前興起的傳統,用于跟氏神架起溝通的橋梁,讓他能聽到子民的訴求,幫助子民解決困難。
但到了這幾代皇帝手裏,祭祀發生得格外頻繁,他們胸有大志想要開疆辟土,但國力和謀略都不夠,隻能寄希望于氏神。
一次兩次的,秦蕪便懶得搭理了。
見趙玉瑭似乎很感興趣的模樣,秦蕪在玉佩上點了兩下,一道雄渾的人聲便從玉佩裏傳出來。
“氏神在上,佑我大秦——”
是國師的聲音。
趙玉瑭聽了一會兒,這次祭祀果然也是爲了出兵鄰國的事情,皇帝和國師一心想要依靠氏神的力量發動戰争,幾次祭祀得不到回應也不肯死心。
“皇上想要攻打鄰國,”趙玉瑭看向秦蕪,“氏神不打算插手嗎?”
秦蕪嗤笑一聲,“既然有野心想要開戰,那就靠自己的實力,不然他這個皇帝是白當的嗎?”
他早些年幹預人間事是因爲使命如此,那時天降災厄,戰亂不斷,民不聊生,情況與現在大不相同。
如今大秦各方面發展已經較爲成熟,其他氏神也相繼隕落,秦蕪便不會再随意插手凡人之間的事,隻是大秦皇帝并不懂得這個道理。
趙玉瑭明白秦蕪的意思,也知道他這樣做是最好的選擇,但人心不足蛇吞象,大秦皇帝恐怕不會輕易放棄。
之後大秦皇帝又陸續舉行了幾次大大小小的祭祀,每次秦蕪都無視了,不予回應。
或許是等得着急,也清楚隻是這樣靠祭祀無法使氏神回心轉意,皇帝幾日後借着來神殿參拜的機會,又派人将趙玉瑭叫了出去。
趙玉瑭是被從床上直接薅起來的,發絲未束,衣着随意,配上她那張稚氣未脫的臉,看起來和普通孩童沒有什麽區别。
但皇帝知道她的聰慧,說起話來也不把她當成孩子看待,他臉上神情凝重,透着股不悅之色,沉聲問,“你可聽氏神提起過最近的祭祀一事?”
五年前皇帝第一次舉行祭祀希望氏神能準許自己向鄰國出兵并予以幫助的請求,但氏神拒絕了,之後的每一次祭祀便都沒再得到過一字半句的回應。
趙玉瑭低着頭,“氏神說他不會再插手人間事。”
“啪!”
杯碟砸到牆上瞬間便摔得四分五裂,皇帝臉色鐵青,胸口劇烈起伏着,好半晌才開口,聲音裏餘怒未散,“氏神當真是這麽說的?”
他不明白,現如今其他氏神已經隕落,大秦可謂是一家獨大,這不是大好的擴展疆域的機會嗎?氏神爲什麽偏偏不願意幫他們了?
趙玉瑭聲音很平靜,也沒有被剛剛他的發怒吓到,“大秦現在有兵有将,有君有臣,皇上要是想發兵征讨,不該再借助氏神的力量。”
“不該?不該??”
皇帝嘴角勾起一絲陰沉的笑,他早就嘗試過不依靠氏神的力量,自己帶兵作戰,但那幾次開戰俱是慘敗而歸,讓他徹底喪失了底氣。
偏生他又不肯服輸,認爲那幾次失敗會成爲他在位時的恥辱,于是就更想赢一回掙回名聲。
皇帝臉色陰沉地沉默良久,再開口聲音已經恢複正常,像是剛剛那個發怒的人不是自己一樣,“聽說氏神經常帶你去人間閑逛?”
神殿畢竟是大秦建造的,神殿裏的仆從也都是大秦的子民,忠于皇帝,他要想知道秦蕪的行蹤也不是難事。
趙玉瑭沒否認,點了點頭。
皇帝便意味不明地笑了,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你倒是讨氏神喜歡。”
那麽多年氏神都沒對誰另眼相待過,如今她的出現何嘗不是一種機會呢?
趙玉瑭不着痕迹地皺了皺眉,他的語氣中聽不出什麽情緒,但讓她感到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古怪。
“又起晚了?”
秦蕪把剛畫好的畫像挂起來,上面畫的是趙玉瑭平常伏案寫字的模樣,倒是很逼真。
趙玉瑭走到他身邊,他現在于人間行走自如,不必長時間待在混沌境裏,身上也沒有什麽駭人的戾氣,跟兩百年後的他大相徑庭。
他又是如何落到兩百年後的境地的呢?
“我剛剛去見皇上了。”
秦蕪蹙眉,“他見你做什麽?”
趙玉瑭:“還是爲祭祀一事。”
秦蕪不悅地說,“他要是再見你,直接拒了,你如今是我身邊的人,不必受凡間規矩的束縛。”
那皇帝他是知道的,小肚雞腸的一個人,沒什麽腦子卻很愛搞事,如今都把主意打到他身邊的小童身上了。
趙玉瑭佯裝懵懂地問,“氏神這麽不給皇上面子,就不怕他起什麽歪心思嗎?”
她這個問題問得很有深意,秦蕪挑起眉梢,“歪心思?”
他捏了捏趙玉瑭臉頰,手上的墨汁都蹭了上去,“玉玉這話說的像是知道什麽。”
趙玉瑭眨眨眼,“我什麽都不知道呀,隻是瞎猜的,因爲皇上看起來很生氣的樣子,我怕你對你不利。”
氏神存在了幾千年,人類跟氏神也打了幾千年的交道,說是一點經驗收獲都沒有是不可能的,他們建神殿,興祭祀,想必也知道一些如何壓制氏神力量的方法,在跟别的國家勾心鬥角的同時也會使用一些手段對付對方的事神,隻是這種手段從沒有用在自家的氏神身上過。
秦蕪似是不屑,輕輕哼了聲,揉亂趙玉瑭的頭發,“小孩子家家的别亂操心。”
他是氏神,是受天道庇護的,能存留至今也是因爲在所有氏神中他的力量最強,想要對付他哪有那麽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