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子皓剛剛跑完接力賽,大口大口喝着礦泉水,問站在旁邊的盧思思“玉瑭是不是要開始了?她人呢?”
盧思思冷着臉,這段日子她一直沒從撞鬼的陰影中緩回來,每晚都不停地做噩夢,精神狀态非常差,現在還能正常上學全是因爲家裏人逼着,非讓她堅持到高考不可,她自己心裏煎熬無比,又沒法跟别人說,時刻都憋着一股氣。
此刻她沒好氣地回,“我怎麽知道!”
霍子皓平白無故被兇了一頓,無奈極了,“你怎麽這麽大氣性啊,玉瑭也沒惹你什麽吧。”
他嘴上不說,其實心裏有點埋怨盧思思,畢竟一開始就是盧思思看不順眼路昭,非要帶着他們幾個去欺負人家,現在又因爲她的關系,他們幾個跟趙玉瑭都生分了,明明之前還是一起上下學的好朋友。
“你别再使小性子了,再這樣下去,不說我,秦尚肯定會跟你決裂的。”
他們幾個之中最在乎趙玉瑭的就是秦尚,盧思思根本沒法跟她比。
盧思思咬着牙,“決裂?”
她冷笑,“咱們早就是一條船上的人了,你别忘了,欺負路昭的人也有你們一份。”
霍子皓不可思議地望着她,也有點生氣了。
“什麽叫欺負路昭?是你讓我們幫你出頭的好不好!而且我們不過是給路昭使了點小絆子,他就算自殺和我們有什麽關系!你不要張嘴就亂說!”
盧思思情緒崩潰,“小絆子?撞鬼的事情你還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嗎?路昭那樣睚眦必報的性格是會讓我們随意欺負的嗎?要不是我——”
她情緒激動,說到後面卻詭異地停了下來,這讓霍子皓十分不安,“不是你什麽?你瞞着我們還對路昭做什麽了?”
霍子皓不是不害怕撞鬼,他之所以能那麽輕易地将這件事抛之腦後,是因爲他覺得這隻是路昭對他們那些小手腳的報複,報複完也就算了。
他們不過是在放學路上堵了他幾次,逼他道歉,逼他當衆出醜——又沒有打他,他自殺怎麽可能和他們有關?
霍子皓一直都是這麽想的,因爲堅定地相信路昭自殺和自己無關,所以沒有一丁點的負罪感,然而盧思思剛才情急之下說漏嘴,讓他腦中警鈴大作。
路昭自殺的事情難不成真跟她有關?
盧思思自知失言,搖搖頭怎麽也不肯說了,隻能狼狽地解釋,“我沒有做什麽,我不是故意的,這件事不能怪我,欺負他的事也是我們一起做的!”
霍子皓直覺她隐瞞着什麽,現在還妄想将他們一起拖下水,他徹底被激怒,“盧思思,你要是一直這麽瞞着掖着,那我們這朋友也别做了,我可不想再被你的事情連累!”
他們兩人的争吵引起一些同學的注意,但此時趙玉瑭已經在準備熱身了,并沒有留意到這裏突然爆發的争執。
“加油,不用太在意成績,隻要能跑完就很棒了。”
體育委員在旁邊給趙玉瑭加油打氣,看到剛比賽完的秦尚朝這邊走來時心領神會,立馬閃人,“我先走了,你加油啊,注意安全。”
秦尚捏着礦泉水瓶走過來,臉上還帶着汗珠,“玉瑭。”
他溫和地笑着,“注意安全,我會在終點爲你加油的。”
趙玉瑭活動着腳腕,淡淡的點了下頭,目光越過他看向站在跑道邊緣的路昭。
或許是因爲人多,又可能是因爲是白天,路昭的身影在她眼中呈微微的透明色,看上去就像是一場虛無缥缈的海市蜃樓。
趙玉瑭輕輕皺下眉,很不喜歡這種感覺,就好像路昭其實是不存在的一樣。
她皺眉的動作剛好被路昭捕捉到了,他慢悠悠地過來,身上的陰冷氣也感染到她,給她帶來了一絲絲清涼。
“皺眉做什麽?”
路昭懶散地拖着語調,“擔心拿不到好成績?”
像她這種從上學起就名列前茅的人,應該受不了被别人比下去的感覺吧,哪怕是在自己不擅長的領域。
他挑眉笑了一下,“我可以幫你作弊,不過有個條件。”
劉海剪短後,他的眉眼便完整地露了出來,就像撥開萦繞在眼前的迷霧,他精緻漂亮的五官得以毫無遮擋地直擊人心。
說這話時,他微微眯着眸子,一副心裏正在打小算盤的模樣。
趙玉瑭才不上他的當,“不需要。”
路昭不依不饒地跟着,“不需要的意思是你确保自己能拿到好成績?”
他做了個誇張的表情,“不是吧,你這麽有信心?明明隻顧着學習不花時間在體育運動上的。”
看她這麽自信的模樣,輸了比賽不會傷心到哭鼻子吧。
路昭有點苦惱地想,要是她真哭了,他拿什麽哄她,搶别人的金牌回來有用嗎?
趙玉瑭不知道他在腦補些什麽,要是知道了一定會笑話他愛胡思亂想,哭鼻子?她從小就不是愛哭的孩子,長大後就更不會了。
她下巴微揚,表情淡然,弧度柔軟的杏眼淺淺彎着,“在終點等我。”
趙玉瑭看向路昭,學他的樣子挑眉,眼裏有淡淡的笑意。
“我一定是第一次跑向你的。”
她的笑、她的話,好像有着什麽可怕的魔力,讓路昭有種被箭射中胸口的疼痛感,這種疼痛感并不劇烈,但是持久綿長,令他手指都微微顫動起來,不自覺地撫上胸口。
他疑惑地想,已經變成鬼了居然還能感知到疼痛嗎?
轉而又想,他分明沒有肉體,這種疼痛是哪裏來的?是趙玉瑭帶給他的,還是他本來就有,因爲趙玉瑭才被喚醒的?
路昭想不明白,而趙玉瑭已經站到了起跑線,她朝終點跑去時表情沉靜,淡然,充滿了對勝利的勢在必得。
他心中不禁生出一種幻覺,就好像她并不是在爲了勝利比賽,而是爲了終點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