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房間的門吱嘎一聲被推開了,出來個抱着孩子的中年女人,有點警惕和好奇地問,“你找誰?”
趙玉瑭放下手,“我想找住在這裏的這家人。”
女人換了隻手抱孩子,搖搖頭說,“這家沒有人住了。”
趙玉瑭:“是搬家了嗎?”
“不是搬家,”女人往她這邊走了兩步,壓低聲音說,“是人都死光了,絕後了,房子也就分給其他親戚了。”
趙玉瑭愣了下,路昭在個人信息單上填了母親一欄,但是連母親都已經去世了嗎?
她猶豫着問,“這家的女主人也去世了?”
女人點點頭,歎息着說,“早就沒了,大概是半年前吧,病死的,沒辦法,窮人家得了個絕症,治都沒錢治,聽說在醫院撐了小半年才沒的,唉,真是。”
她連連歎氣,又盯着趙玉瑭問,“你是這家人的親戚?找上來是有什麽事嗎?”
趙玉瑭默認了她的猜測,想了想說,“之前有東西放在這裏,挺重要的,想回來取走。”
“取走啊……”
女人颠了颠懷裏的孩子,熱心地出主意,“她家這房子一直沒人來整理,也不知道還要不要,你要是想進去的話得聯系社區管理處,他們那邊有鑰匙,或許能幫忙打開。”
趙玉瑭便又按照從她那邊得到的消息找過去,經過一番溝通後對方同意給她開門,由工作人員陪着一起進去取東西。
房門一打開,裏面就有股長時間無人居住打掃的潮氣,這是間二居室,空間不算大,裏面擺滿了各種生活用品和手工品,能看得出女主人是個很愛生活的人。
趙玉瑭推開了次卧的門,首先入眼的便是一架年歲已久的鋼琴,鋼琴擺放在本就狹小的卧室顯得十分逼仄,但能看得出這架鋼琴已經很久沒用了,上面用來放置一些雜物。
路昭竟然也會彈鋼琴嗎?
再往裏走,是整齊的床鋪,寬敞的書桌,還有一些零碎的小物件在窗台擺着,窗戶沒關,一盆已經枯掉大半的盆栽孤零零地承受着風吹日曬。
趙玉瑭轉頭去了主卧,這裏比路昭的房間東西要多得多,床頭櫃上還擺着一個雙人合照,這照片應該剛拍沒幾年,路昭身上還穿着她們中學的校服,路媽媽伸手攬着他,他懶懶散散地朝鏡頭瞥過去一眼,畫面剛好被定格。
這時候的他渾身還沒有那麽陰郁,劉海也是正常的長度,完整地露出了清晰漂亮的眉眼,和現在很不一樣。
“找到你要的東西了嗎?”
工作人員見她把這座不算大的房子都看了兩個遍,出聲詢問道。
莫名的,趙玉瑭忽然想到了路昭房間裏那盆已經半枯的綠植。
她重新回到路昭的房間門口,輕輕推開門,一道模糊的身影就站在鋼琴前面,是路昭。
工作人員率先走進去,“聽說這家兒子才上高中就出事了,真是令人惋惜。”
他看不到路昭,輕松地從中間穿了過去,而路昭就那麽靜靜的站着,聽着外人用惋惜的語氣講他的故事,垂着頭毫無反應。
趙玉瑭端起那盆綠植,對工作人員說,“我要取走的東西就是這個。”
工作人員驚訝,“就這個?”
就爲了一盆不知道是花還是草的東西,專門跑到這裏來取?
“嗯,就這個。”
路昭已經走到了趙玉瑭身邊,正用手指戳弄盆裏幹枯的葉片,趙玉瑭能看到他低垂的濃密睫毛,似乎是有些難過,他輕輕地抿了下唇。
趙玉瑭下意識便說,“能救活的。”
“什麽?”工作人員回頭,“你說這盆東西啊?我看不一定,都枯成這樣了,根也不知道爛沒爛。”
他語氣很不以爲意,聽得趙玉瑭皺了皺眉,對方這才意識到自己這話說得十分不妥,既然是能讓她大老遠跑過來取,那這盆植物對她的意義肯定不一般。
他連忙改口,“能救活,一定能行,回去給它施點肥看看。”
趙玉瑭抱着盆栽跟着工作人員往外走,小心地沒有碰撞到這屋裏的東西,餘光鋪捉到路昭沒有跟上來,回頭去望。
路昭還站在剛剛她站過的位置,若有所思地望着她。
趙玉瑭見他沒有要跟過來的意思,也就沒再理會。
“你是這家的什麽親戚啊?我對這家的阿姨有點印象,沒聽她說起過有什麽親戚,過年她們家都不來人的。”
工作人員絮絮叨叨地說,“這房子本來是要給她親戚的,但聯系來聯系去也沒找着人,她們家好像連個親朋好友都沒有。”
趙玉瑭靜靜地聽着,偶爾接幾句話,從工作人員的口中大概摸清了一些事情。
路昭跟着媽媽在這個小區生活了十幾年,他們家沒什麽親戚,所以當他媽媽生病的時候連個借錢的地方都沒有,社區組織過幾次捐款,但收效甚微。
“幾次下來也有幾萬塊錢,但不夠啊,都不夠他媽一次化療的錢,後來醫院那邊建議把病人接回去,實際上就是看他們交不起住院費了,不肯給他媽媽治,我們社區當時想着再幫忙籌點錢,不過那孩子似乎已經找到捐款渠道了,跟我們說下個月就能交錢做手術,我們還高興了一會兒呢。”
趙玉瑭聽到這裏有點疑惑,“他籌到錢了?”
工作人員知道的也不多,“應該是找到辦法了吧,我們也沒細問,當時是想着他可能向親戚朋友借了點,我們也是後面才知道,他家根本沒親戚來往,更别說借錢了。”
沒親戚借錢,那路昭找到的辦法是什麽?他一個高中生能有什麽辦法?
“那路昭媽媽最終做成手術了嗎?”
“手術?”
工作人員搖頭,“這我們就不清楚了,如果他借到錢了,那應該是做了,這孩子就一個媽媽相依爲命,是不肯放棄治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