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印象中的趙玉瑭是非常要強高傲的人,之前考試的時候高燒不退也沒露出一點弱态,她總是高高地昂着頭,對除了學習之外的東西無動于衷。
哪怕是他們從小一起長大,算是身邊最親密無間的人,他也看不透她都在想些什麽,也不敢說自己真的了解她。
“玉瑭,你不舒服嗎?”
她的反常連霍子皓這種粗神經的人都感覺到了。
霍子皓抱着球,擔憂地問,“是不是生病了啊?我陪你去醫務室吧?”
趙玉瑭搖頭,“隻是沒睡好。”
又沒睡好?
秦尚輕聲問,“是因爲我們昨天說的話嗎?”
他語氣有點奇怪,“那件事跟你無關,跟我們也無關,你不要因爲我們跟那個人打過交道就有心理負擔。”
這番話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趙玉瑭,還是在說給他自己聽。
趙玉瑭笑了下,笑意很淺,轉瞬即逝,“那個人……爲什麽不叫他名字?”
“路昭,他不是叫路昭嗎?”
她的聲音好似一陣風,将路昭裹挾着沖破人流,沖破重重阻礙,再一次帶到了這裏。
路昭有點愕然,他自己也沒想到居然還能再回到學校裏來。
不過——這裏并不是他熟悉的教室。
黑闆上用工整的字體寫着考試項目和時間,學生們叽叽喳喳地讨論着剛做完的題目,他最讨厭的幾個人就聚在前幾排,臉色一個比一個難看。
“玉瑭,你知道、知道他叫什麽啊?”
霍子皓尴尬地說,“以前在一塊的時候你隻是自顧自地做題,連頭都沒擡過,我還以爲你根本不記得路、路昭是誰。”
他真的是這麽以爲的,那時候他們怎麽胡鬧她都不插手,就跟看不見似的,隻一味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
像路昭這樣性格乖僻的人,她應該沒有絲毫興趣才對,不值得浪費一丁點腦容量。
趙玉瑭習慣性地轉筆,昂貴的鋼筆在她手裏轉出殘影,“本來是沒什麽印象,但他後來不是出事了嗎?有聽說過一些傳聞。”
路昭出事的時候她在外面比賽,在學校裏的隻有霍子皓、盧思思和秦尚,但他們對這件事隻字不提,刻意回避。
幾人圍坐在一起讨論事情,這幅場景在路昭的印象裏最常出現,趙玉瑭雖然很少說話,但其他人都很在乎她的感受,隐隐有以她爲主的感覺。
趙玉瑭的同桌因爲被查出傳染病無限期休學了,因此旁邊的座位一直空着,路昭在那裏坐了下來,面前剛好就是秦尚,乍一看像是加入了這個小團體一般。
“隻是覺得這個名字晦氣而已。”盧思思冷冰冰地說,臉色是幾人中最難看的一個,她對趙玉瑭的态度也最惡劣,像是很讨厭她,讨厭她,但又不得不留在這個小團體裏。
她厭惡地看着趙玉瑭,“你不要以爲真的事不關己,那些事情你雖然沒有做,但也是在旁邊圍觀了的!如果他——”
“夠了!”
秦尚打斷她的話,“盧思思,你說話之前最好動動腦子。”
他完全不給人留情面,盧思思臉上的血色一下子褪得幹幹淨淨,扭頭就走。
霍子皓猶豫一會兒還是追了上去。
“玉瑭,你别把盧思思的話放在心上。”
“秦尚,”趙玉瑭感覺桌洞裏好像有隻手在亂掏東西,忍不住往旁邊瞥了眼,那個位置仍然是空的,真是白日撞鬼了。
“放學後我們談談這件事。”
秦尚皺眉,想要阻止她,“這件事跟你無關,你專心學習就行了,我會讓盧思思不再亂說話的。”
“和我無關?”
趙玉瑭挑眉,“我難道不是一直跟你們在一起嗎?盧思思說得沒錯,我就算不是參與者,也是旁觀者。”
她表情漠然,“這件事跟我們每個人都有關系。”
每個人……
秦尚暗暗咬牙,臉上沒露出什麽異樣來,“我隻是不想讓你分心,你過段時間還有個比賽不是嗎?趙叔叔快回來了,你要是考試失利沒法跟他交代。”
他說得倒是很懇切,但趙玉瑭不爲所動,“誰都知道我們幾個關系好,跟你們有關的事還能少我一個?遲早都會把我牽扯進去,不如先弄清情況。”
追着一件不相幹的事刨根問底不是她的風格,但她說得也有道理,秦尚無法反駁,隻好同意了。
他注意到趙玉瑭頻頻往旁邊的空座上看,便問了一句,“怎麽了嗎?”
“沒什麽。”
桌洞裏的翻找停止了,但趙玉瑭放在旁邊桌面上的筆筒卻無緣無故地突然摔在地上。
秦尚彎腰幫她把筆撿起來,想要起身時肩膀卻重重往下一沉,好像有什麽東西在摁着他不讓他起來一樣,他臉色瞬間變得蒼白,知道又有古怪的事情在自己身上發生了。
這幾天他經常經曆這種事,這也正是他沒有反駁“撞鬼”說法的原因。
“玉瑭——”
秦尚平白無故出了一身汗,咬字都有些不太準确了,“幫、幫我——”
趙玉瑭往他身上掃了眼,什麽也看不到,“怎麽了?”
秦尚咬着牙,“我起不來。”
何止是起不來,他感覺身上的重壓越來越厲害,逼得他一條腿都跪在了地上。
趙玉瑭往虛空中瞥了眼,把手遞給秦尚,“我拉你起來。”
她的手上傳來一陣冰涼觸感,秦尚分明還沒有把手遞過來,她卻好像被誰握住手一樣左右拉扯着晃了晃,還特意晃到秦尚眼皮底子,然後對他豎了個中指。
趙玉瑭:“……不是我。”
秦尚這下确信她也被纏上了,臉色變得極其難看,聲音從牙縫裏擠出來。
“不關她的事,别找她麻煩。”
他耳邊似乎響起一聲意味不明的低笑,偏冷沉的聲線異常熟悉。
真的是路昭!
路昭這家夥果真陰魂不散,做鬼也不肯放過他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