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道德綁架在趙玉瑭這裏不起作用,趙玉瑭隻是漠然地往她的方向瞥了一眼,平靜而冷淡地說,“媽媽,我什麽都看不到,你的眼淚還是留給其他人吧。”
她可以接受被利用,可以接受擺在明面上的權衡輕重,但不能容忍背地裏的欺騙。
尤其是他們動了對她來說最重要的人。
趙玉瑭往前走了幾步又停下,因爲她并不清楚趙福年究竟把烏霧帶去了哪裏,她心裏明白以烏霧的能力不會出事,但還是一直懸着口氣,想要快點見到他。
【312,左拐第一間。】
系統硬邦邦的聲音乍聽上去沒什麽情緒,但仔細一聽又都是情緒。
趙玉瑭毫不遲疑地邁開了步子,貼着牆角摸索前行。
“這間?”
她摸到了門把手,但裏面似乎被人鎖上了根本打不開。
”笃笃——”
趙玉瑭用力敲門,“烏霧!”
正将趙福年踩在腳下的烏霧聽到聲音回頭,有點詫異趙玉瑭會過來,他瞥了眼房間内已經昏迷的其他人,在趙福年充滿驚恐的眼神中撕開了臉上的創可貼。
幽藍的熒光伴随着金屬光澤,細密的線路宛如人類身體裏的血管脈絡,但它們冰冷、詭異,這些将他非人的身份暴露得徹徹底底,對見慣了“仿生”機器人的趙福年來說無疑有着巨大的沖擊力。
人類可以接受仿生人融入自己生活的一個重要原因就是“仿生”,充分模拟人類外表的機器人擁有被短暫視爲同類的機會,而人們對同類總是會抱有恻隐之心。
可顯然,烏霧并不符合人們對于“同類”的判定标準,這不僅是因爲他将非人的身體結構暴露了出來,更因爲他擁有機器不該有的情緒和自主意識,以及過于旺盛的報複心和無道德感。
趙福年感受到了從腳底開始往上冒的驚悚感,他迫切地想要呼救,但下一秒喉嚨就被烏霧掐住了,他的力量是由程序設定的,強大得不合理,隻需要輕輕一扭就能将趙福年的脖子掐斷。
“小烏,你在裏面嗎?”
房間裏充滿了不詳的寂靜,趙玉瑭瞬間就猜到這應該和烏霧有關。
她不知道烏霧經曆了什麽,無權幹涉他是報複還是以牙還牙,但趙家人還在這裏,如果他們提起訴訟,法律是不會保護一個機器的。
她擡高聲調,“烏霧,如果你在就回應我!”
“可惜。”烏霧松開手,動作輕飄飄的,像是在丢一個沒有存在價值的垃圾,他那雙冷銀色眸子裏毫無雜念,正因爲過于純粹才顯出一種駭人的殘忍。
趙福年動彈不得,像條死魚一樣趴在地上,恐懼地等着這個死神的下一步動作。
烏霧卻隻是拿過桌上的濕紙巾開始擦拭手指,他的手指纖細修長,落在趙福年眼裏卻堪比死神的鐮刀。
他居高臨下地瞥過來,“你應該慶幸你姓趙,雖然你并不配。”
敲門聲已經停了,但烏霧知道趙玉瑭一定就在門口,或許因爲擔心他而露出憂慮的表情,也或許被吓到了,眼睛紅紅的想要尋求他的安慰。
烏霧因爲這兩個猜想而愉悅地彎了彎眸子,連帶着也沒那麽想動手了,要是沾染上血腥味就不能第一時間抱趙玉瑭了。
那會很麻煩。
他彎着唇角,大半張臉都籠罩在幽藍色熒光裏,但很快,這熒光也被遮住了,他看上去隻是個漂亮的年輕男性。
如果旁人爲他側目,那一定是因爲他過于出色惹眼的外貌,而不是趙福年此刻浮在心頭揮之不去的驚悚感。
“要怎麽處理你呢?”
冷銀色的瞳孔折射出男人驚恐的面容,烏霧沒有思考太久,畢竟他的玉玉還在外面等着。
他語調輕松而雀躍,“簡單點吧。”
趙福年驚恐地看着即将籠罩在他頭頂的、那雙骨節分明的手,随後一股強烈電流貫穿了他的身體。
“咔哒——”
門鎖被從裏面打開,趙玉瑭微微搖頭,沒來得及說話就被人擁入懷中,她下意識地攥緊了那人的襯衫。
“小烏?”
烏霧蹭了蹭她發頂,眸中閃爍着滿足的碎光,“嗯?”
他身上幹幹淨淨的,或許是之前的紅酒沒能洗掉,還殘存着一絲絲酒香,除此之外沒什麽其他味道。
應該沒有動手吧,最起碼沒有動很明顯的手。
趙玉瑭松了口氣,耳邊忽然熱熱的,是烏霧在跟她說悄悄話。
“我們得快點走。”
“?”
果然還是做了什麽吧。
趙玉瑭沒有追問,隻是在趙家的人趕來前跟烏霧一起快速離開,不出意外的話,這應該是她最後一次和趙家人見面了。
“你不問我都做了些什麽嗎?”
她不問當然是好事,可烏霧想不通她爲什麽這麽縱容自己。
“能猜到一點。”
烏霧啞然失笑。
能猜到?她是對自己有信心,還是對他有信心啊?
趙玉瑭轉過身來,哪怕她現在看不見了,也總是習慣性地去尋找别人的眼睛,“而且我問了你就會說嗎?”
不會。
跟她說那些,隻會讓她變成又一個趙福年。
一想到還會有這種可能性,烏霧就有股強烈的沖動,有種必須要做點什麽的緊迫感。
她現在不能視物,跟家人關系鬧僵,身上就隻有他一個人,但這還不夠。
他還想要更多,多到足夠讓她無法離開他一步。
烏霧臉上揚起笑,用他在趙玉瑭面前一貫的柔軟語調,認真保證道,“當然會,你問什麽我都會回答的。”
隻是話裏幾分真幾分假就不好說了。
趙玉瑭知道他的話外之音,但和他一樣都選擇不表露出來,她隻是有點無奈地想,這家夥似乎還沒意識到,他在她面前是不可能有秘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