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月容的攙扶下坐起來,“衛述呢?”
月容小聲說,“皇上回宮了。”
趙玉瑭皺起眉,她還沒醒,衛述就自己回宮了?
“什麽時候走的?”
她身上的傷很嚴重,這會兒隻能靠在床頭,稍微一動就渾身疼,月容端了碗一直溫着的藥過來喂她,“把小姐你送過來之後就走了。”
那時滿天亂竄的狐火剛剛消失,大小妖怪們還在房屋間大搞破壞,月容在元家四處找不到趙玉瑭,便趁亂回到趙家,這才發現在元少修口中病重的趙賓根本就不在元家,但受傷是真的,趙賓已經昏迷不醒好幾天,怕趙玉瑭擔心就沒有告訴她。
月容意識到這一切都跟元少修有關,心慌得厲害,好不容易等到機會想要回元家去找趙玉瑭,就看見許久不見的衛述抱着趙玉瑭走過來。
他身後是一地的斷壁殘垣,火光沖天,四處都有妖怪朝他攻擊,衛述卻渾然不覺,隻微微低頭去看昏睡中的趙玉瑭。
月容讀不懂他眼裏的情緒,隻是下意識止住了腳步。
衛述就那麽低頭看趙玉瑭看了許久,直到騷亂徹底平息下來,他才朝月容的方向望來,将趙玉瑭交給她後便頭也不回地離開。
那姿态絕決地像是要此生再也不見,看得月容一陣心驚,但她更關心趙玉瑭的安危,顧不上去想些别的。
“小姐,你跟皇上怎麽了?”
趙玉瑭喝下苦味濃郁的藥,眉尖緊緊蹙起,簡短地解釋道,“元少修挑撥離間。”
意識是小姐跟皇上之間生了間隙,那現在豈不是趙玉瑭從宮裏離開的大好時機?
月容目露喜色,“那小姐是不是可以回趙府待着了?”
她高興的表情太明顯,趙玉瑭啞然失笑,敲了敲月容額頭,“你就這麽讨厭衛述?”
“也不是讨厭,月容哪兒有那個膽子。”月容支支吾吾地說,“隻是覺得皇上跟小姐你不合适,他脾氣那麽壞,以後欺負小姐你怎麽辦。”
要她說,就得找一個家世不如趙家,脾氣軟和好拿捏的姑爺。
趙玉瑭這次是真被逗笑了,衛述脾氣不好是事實,但有些時候,反倒是她的脾氣更大些,可月容隻字不提,這種偏心的差别對待可真是有趣。
她故意說,“可我這次險些被妖怪所害,是衛述救了我。”
月容立刻瞪大眼睛,“救命之恩也未必就要以身相許啊!”
她月容°過的話本子多了去了,有多少虐戀故事都是從以身相許開始的?可不許做那種傻事。
趙玉瑭眨眨眼,捧着碗将最後一口藥喝幹淨,“可衛述長得好看,我喜歡長得好看的。”
藥碗被月容接過去,她叉着腰,恨鐵不成鋼,“小姐,自古帝王多薄情,他現在容顔未老你喜歡他,等哪天他變老變醜了,你到時候再後悔就來不及了。”
後宮的那些嫔妃哪有得到好下場的?
“薄情——”
趙玉瑭笑了下,慢悠悠地說,“月容,你覺得我像是會被騙的人嗎?”
她擡起眼,一雙漆黑清亮的眸子閃着細碎光點,柔和秀美的輪廓讓她看起來無害極了,但月容伺候她那麽多年,自家小姐的本性如何還是清楚的。
趙玉瑭會被騙嗎?她是月容見過的最聰慧最堅韌的姑娘。
從來隻有她騙别人的份兒吧。
可感情這種事實在是說不準,賭錯了就是一輩子。
月容爲難地皺巴着臉,最終還是敗下陣來,深深深深地歎口氣,“小姐,你就那麽喜歡皇上啊?你再等個十年,或許有比皇上更俊俏的小郎君出現呢?”
何必吊死這一棵樹上!
手腕上遍布數十條深淺不一的傷口,這些傷養起來十分費勁,看着更是觸目驚心,趙玉瑭用袖子遮住,微微含笑,“再等十年也等不來一個能和衛述媲美的人。”
月容咋舌,現在真是無話可說了,她家小姐對皇上的評價竟然那麽高。
她心裏不情不願地想,既然小姐那麽喜歡衛述,那等他再來的時候,她勉強給點好臉色吧。
可惜,月容等啊等,等到趙賓醒來,也沒能等到這個機會。
“傷養得如何了?”
趙賓溫聲問,但其實他的傷比趙玉瑭還嚴重些,元少修隐瞞了部分事實,就是他爲了斷掉趙玉瑭的退路讓妖怪們圍攻趙府,趙賓爲了護住趙府的人強行聚靈驅妖,險些就再也醒不過來。
“我還好,隻是養傷需要時間。”
她跟趙賓不同,傷勢較輕,但恢複起來也很慢,這些天勉強能夠下床,但體質脆弱,夜裏經常發燒。
“你舅母送來好些藥材,這些天不要再聚靈寫符,一定要好好養着,盡量别出府。”
等趙玉瑭點頭應下,趙賓又慢聲說,“皇上那邊送來消息,除了你的宮籍,往後你就隻是趙家大小姐。”
他已經知道皇宮就是個妖怪窩的事情,對衛述的身份也有些猜測,因此對眼下這個結局還算滿意。
趙玉瑭面無表情,語氣毫無波瀾,“是嗎,讓他自己過來跟我說。”
趙賓被她這明顯不高興的态度弄得愣了半晌,手裏的茶盞險些摔了,“玉瑭你——”
“叔叔。”
趙玉瑭微低下頭,話說得随意卻肯定,“我知道你在顧慮些什麽,但我的性格你是清楚的,衛述這隻狐狸我要定了。”
趙賓望着自己如今已不能正常行走的雙腿,不禁失神片刻,陷入回憶的漩渦。
他們叔侄倆可真是像,都有股不撞南牆不回頭的勁兒。
但玉瑭比他聰明,比他眼光好,或許能有個好結果也說不定。
趙賓揮揮手,面露無奈,“随你,隻是賭輸了别來我這兒訴苦,我可沒資格安慰你。”
趙玉瑭彎了眼睛,眸中含着俏皮的笑意,笃定地說,“趙家不會出兩個倒黴蛋的。”
至少她趙玉瑭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