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請用餐——”
然而這位殿下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已經不能算是正常人類了,在他筆直寬闊的肩膀之上是一張覆滿純黑鱗片的野獸面龐,他有着猩紅的眼眸,金發間兩隻彎曲鋒利的獸角異常醒目。
這是一個被詛咒的王子,是一個随時可能失去理智的野獸。
維洛西爾沉默地落座,他變成野獸後食量變大,整桌的飯菜也隻是他的正常飯量。
因爲獸化,他的手掌同樣覆滿黑色的鱗片,指甲鋒利,不能用正常的姿勢使用刀叉,盡管這樣,他也仍然堅持着用手握住叉子,緩慢地進食。
吃到最後,維洛西爾看着盤子裏邊緣焦糊的牛排,動作頓住。
“誰做的?”
他聲音嘶啞,仿佛喉間含着沙礫,每說一句話都要忍受刀尖刺喉的劇痛,這也是詛咒的内容之一,那個給他下詛咒的女巫要讓他失去人類的外貌,失去說話的能力,從各個方面變成野獸。
身邊的女孩們面露驚恐,趙玉瑭不得不走出來,“我做的。”
她盯着地面,貌似溫順,但聲音平穩,脊背筆直。
維洛西爾很少注意這些生活在城堡角落的女巫們,他憎惡所有的女巫,憎惡到不願親手殺死她們。
他朝趙玉瑭掃去一眼,指尖一勾,那牛排就“啪”地飛出去摔在地上,褐色的肉汁濺到趙玉瑭臉上。
維洛西爾語氣冰冷,刻薄地評價道,“你們女巫無能到這種地步了嗎?”
他厭棄地垂下眸,“既然做不好飯,打掃的工作就交給你一個人做。”
在城堡裏沒有人敢違抗維洛西爾的命令,阿納雅盡管擔心趙玉瑭完成不了這麽重的打掃工作,卻也不敢幫忙,隻給她拿了些做飯剩的邊角料。
趙玉瑭先是将餐具收拾好廚房進行清洗,菲娜愛幹淨,非要單獨清洗,還要用幹燥潔白的手帕擦拭掉水珠。
“我都警告你了,殿下不喜歡醜陋殘缺的東西,餐品也是一樣,你可得好好練習廚藝。”
菲娜躺在柔軟的餐布上面,惬意地享受着刀叉二人組的恭維。
趙玉瑭頭也不回,在嘩嘩的水流聲中說,“我覺得我廚藝挺好。”
最起碼某人吃了那麽多年也沒敢吭一聲。
她想起維洛西爾那張可怖的臉,若有所思,“他爲什麽會被詛咒?”
菲娜是個話唠,她先是安靜兩秒聽了會兒周遭的動靜,确定不存在隔牆有耳的可能性,這才悄聲說,“維洛西爾殿下是我們國家最優秀最俊美的王子,他成年那天舉國歡慶,一位法力強大的女巫向殿下求婚被拒絕,就以生命爲代價許下詛咒,将殿下變成了一個野獸。”
她啧啧感歎,“女人的報複心真可怕。”
趙玉瑭把菲娜和其他餐具放回櫃子,又去打掃餐廳。
城堡裏全都鋪着象牙色的玉制地闆,打理起來要十分小心仔細,趙玉瑭跪在地上一遍遍擦洗,黑色的尖兜帽滑下來,露出她瑩白柔和的側臉。
餐桌先生是個很紳士的中年男人,他貼心地翹起桌腿,讓趙玉瑭更加方便地打掃桌下。
“哦,美麗的女巫小姐,你的黑色長發真少見。”
趙玉瑭把餐布的邊角整理好,“我父親來自東方。”
餐桌先生歎息道,“東方,那是個古老的國度,女巫小姐,你不要生殿下的氣,他脾氣一直這麽壞,從來不懂得憐香惜玉。”
趙玉瑭有心打聽更多關于詛咒的事情,就跟它聊了起來,“那個女巫爲什麽要連你們都詛咒了?”
餐桌先生又是一聲歎息,“因爲我們是殿下身邊最親近的人,幾乎是陪着他長大的,那個惡毒的女巫是想讓殿下痛苦。”
事實上,她也成功了,維洛西爾從一個耀眼的王子變成野獸,隻能隐藏在這座城堡裏。
将一切都打掃完已經是淩晨了,天色暗得像一團濃墨,趙玉瑭回到廚房将洗手台的水漬擦幹,準備關上門離開。
“砰!”
有什麽摔倒的聲音,趙玉瑭猛地回頭,對上黑暗裏一雙猩紅的豎瞳,頓時屏住呼吸。
是維洛西爾,完全獸化的維洛西爾。
和白天時見到的不同,這條黑蛇明顯縮小了不少,要不它都無法進入廚房。
它似乎在尋找着什麽,蛇身在地闆上無聲移動,偶爾會嘶嘶地吐露蛇信子,整個房間因爲它的到來而充滿陰森的冰冷感。
趙玉瑭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雖然現在的維洛西爾不像白天那樣發狂,但她沒有把握呢從巨蛇的攻擊下逃脫,所以還是保持距離更安全。
但巨蛇還是發現她了,它似乎沒有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便擺動着蛇尾挪到趙玉瑭這裏,擡起腦袋和她對視。
它的豎瞳危險性十足,離近了看每一片黑鱗的邊緣都微微反着光,竟然還能随着呼吸張合,趙玉瑭毫不懷疑,一旦它攻擊過來,她能輕易地被撕成碎片。
一人一蛇對視幾秒,黑蛇緩緩低頭,有那麽幾次,吐露的蛇信子幾乎要碰到趙玉瑭肌膚,惹得她汗毛倒豎,肩胛骨出的肌肉緊繃着,做好了随時逃跑的準備。
然而這條黑蛇隻是用它碩大冰涼的腦袋撞了撞她手臂,雖然手臂立刻就被撞麻了,但顯然它不是在攻擊。
趙玉瑭微怔,這一刻腦海浮現的卻是人形的維洛西爾嘶啞嘲諷的聲音。
有點奇怪。
黑蛇不知道她在愣個什麽勁兒,它見趙玉瑭遲遲不動沒了耐心,低頭咬着她衣袖往外拽。
“刺啦”一聲,趙玉瑭身上的黑裙從肩膀處裂開,破破爛爛地挂在身上,她的半個肩膀都赤裸地露在外面。
“……”
黑蛇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麽,隻知道嘴裏的布料突然就沒用了,它又低頭去叼趙玉瑭胳膊,這回要是碰到那可就是實打實地咬在肉上了。
趙玉瑭連忙阻止,“等一下!”
情急之下她摸到了黑蛇腦袋,它竟也不生氣,隻昂着頭頂了兩下,蛇信吐得更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