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的一輩看陸焉臣各種照顧徐想的舉止細節。
他們沒少聽周圍的大人們說陸焉臣的錯處,說徐想的不好。
他們聽說過陸焉臣小時的大逆不道,知道他被關進了精神病院,相隔很久後,姑姨們又提起,說他搶侄子的未婚妻,再後來,聽說徐想遭遇綁架,陸焉臣不惜散盡資财通緝兇手
徐想海上遇難不久後,他們來陸家參加一個管家的葬禮時,見他,消瘦頹廢了許多。
大人們都說,自己的親爺爺死了都不見他披麻戴孝
他好像不管做什麽,開心還是悲傷,都是錯的。
他們沒有親眼見過大人們說的那點荒唐事,哪怕現在耳邊都是評說陸焉臣眼裏沒有尊卑規矩,徐想沒有家教禮儀等等之類的貶低,他們不否認這些錯處,但.莫名的,生出一股羨慕。
十二點整,等主桌的陸父動筷後,才算開席。
顧叙已經吃得差不多了。
她放下筷子,摸了摸自己圓鼓的肚子,随後從包裏拿出一個小盒子,遞給陸焉臣:
“你去幫我把這個給你給陸延明他爸呗!”
顧叙說到一半改了稱謂。
陸焉臣低頭撇了一眼顧叙手裏的盒子,“不去。”
家裏有一隻會搖尾巴的就行了。
要他去讨好,說什麽都不行。
顧叙挑眉,把盒子往桌上一放,“剛剛我聽有人講小話說我自己懷不上,就不能怪男人出去偷吃.還說我不會下蛋,早晚會被你抛棄.待會、我要不站起來,當衆把我懷孕的好消息宣布,我相信這個賀壽禮物,比他們送的那堆破爛都要好!!”
“顧叙!”陸焉臣滿臉不悅。
這裏在場的每一個人,除了陸延明,不會有人希望他好。
興許也見不得他好。
她明知他想低調秘密的保護她肚子裏的孩子,她非要跟他作對是吧!
顧叙笑着把桌上的盒子推過去,“乖啦,我吃得好飽,不想動,勞煩爸爸辛苦一下好不好?!”
拿捏分寸的先進後退,嗲嗲的語氣再加上‘爸爸’這兩個字眼,把陸焉臣直接給整不會了。
他呆看了顧叙幾秒,腦子裏一片混沌,實在是組織不出拒絕的語言。
他伸手拿過推到跟前的盒子,站起身來。
走過顧叙身後時,他停步,彎腰附身趴在她的耳邊,說了一句什麽。
隻見顧叙的臉頰漸漸脹紅。
喂喂喂,這是一個身患絕症快要死的人會提出的要求嗎?
陸焉臣這一動,瞬間吸引全部的視線注意。
他剛走,就有一個紮着小辮,穿着粉色花裙,約莫三歲多的一個小女孩拿着一塊抹茶小蛋糕向顧叙走來——
甜甜的小奶音響起:“姐姐,次蛋糕。”
顧叙看着身邊遞來的蛋糕,連忙接過,看着漂亮可愛的小女孩,眼裏透着幾分喜歡,不由地摸了摸她的小腦袋:
“謝謝小朋友,你叫什麽名字呀?”
“我叫醬醬。”
“醬醬小朋友呀,你幾歲啦?”
“.”
直到陸焉臣快去快回,醬醬小朋友仰頭看着陸焉臣,也不知道是他太高了,還是她腦袋太重,一下仰太過,小屁墩往後一栽,直接坐在了地上。
顧叙連忙伸手把人抱起來,順勢放在自己腿上,并埋怨:“陸焉臣,你能不能别兇個臉,吓到她了。”
陸焉臣蹙眉,“我沒兇她。”
顧叙瞥了他一眼,瞅見他眉頭的折痕,立馬抓住:“你這還不叫兇?”
陸焉臣:“.”
這時,一個女人着急忙慌地上來,什麽話也沒說,一把抱走了這顧叙腿上的小女孩,又趕緊離開。
陸焉臣見怪不怪,回過頭來看顧叙有些失落出神,他拉開椅子坐下,壓低了聲:
“你要是喜歡女兒,我們自己生個。”
顧叙收回視線,對上陸焉臣眼裏的溫柔,随後搖了搖頭:“我要生兒子。”
雖然她很喜歡女兒。
但她要生男孩。
“爲什麽?”陸焉臣不解。
他之前從來沒有想過要孕育一個孩子。
好不容易接受,也隻是因爲它是他跟徐想的産物。
所以無論是男是女,他都不在意。
他也是第一次跟顧叙聊到孩子性别,此前沒有給過任何态度和壓力。
現在的人,不是都很喜歡女孩子嗎?
而且他剛才看她對那孩子的眼神,明明也很喜歡啊!
顧叙想了想,“大概是我想教他怎麽好好保護女孩子吧!”
女孩子是花,根莖堅強,但也有需要好好保護的嬌嫩。
如果她的兒子是個很好的男人,那她會是一個很酷的母親,這也是一件很酷的事。
陸焉臣:“.”
他看顧叙的眼裏,多了幾分愁感。
一個陌生的号碼撥進來了。
男人遲疑不過幾秒,劃向了接聽。
他看着電話屏幕上的的計時過了七秒,才細弱地傳出聲音:
“你好,請問是.陸先生嗎?”
少女的稚氣和忐忑不安,讓陸焉臣神情突然陷入質疑之中。
不過十幾人知道他的私号,能直接跟他取得聯系。
他不認爲十八歲的徐想有本事知道這個号碼!
“是陸先生嗎?”電話那邊不确定地再問。
“.是。”陸焉臣吐出一字回應。
“.昨天晚上的事情.我沒有放在心上,這五百萬我不能要,麻煩您收回去。”
“呵,你真是個随便的女人!”
【昨天晚上的事情我沒有放在心上】這一句話讓陸焉臣幾乎想都沒想,諷刺的話語就已經脫口說出了。
他現在都懷疑,昨晚女孩青澀的表現,以及床單上那朵嫣紅的薔薇,是否清白.
“.”
“我把五百萬存在了銀行卡上,你看是派人來拿,還是我寄到陸家去?”
電話那邊的徐想語氣也很是不好了。
陸焉臣呼吸一滞,這帶着尖芒的讨厭,像是一隻隻無形的觸手,在抽拉着他的神經,迫使他不斷不斷的想起上一世的徐想
“明天晚上把錢送到X酒吧。”
“不行。”電話那邊拒絕,“我明天沒空,明天下午兩點,我讓人把卡放在前台,你叫人去拿吧!”
“.”
陸焉臣挽唇,一雙桃花眼笑看着屏幕上的徐想,愉悅像是捉到一絲縫隙,像是瘟疫一樣蔓延,讓他全身酥麻
她怕是自己都不知道,他愛死了她的反逆。
“明天你親自送來,不然,你會收到一筆五百二十萬的追債。”
“你——”
“行,明天下午兩點見。”
電話快速挂斷。
陸焉臣把來電的号碼存入電話薄,随即拿起遙控器,換掉了畫面——
徐想,徐想,徐想,徐想.
陸焉臣坐在沙發上,眼睛盯着屏幕上厮纏的男女,心跳加速跳動着,連帶着那呼吸都是貪婪的急促,冷峻的臉上被動情的癡态覆蓋.
第二天下午。
徐想一手搖着小紅旗,身後跟着二十幾個大爺大媽
酒吧門口提着一筐雞蛋的韓雅見人過來,放下籮筐,跑徐想跟前去——
她瞟了一眼身後二三十個大爺大媽,拉扯了一下徐想的胳膊,小聲哔哔:
“想想,你瞅這些大爺大媽們的老胳膊老腿,這它能使上勁嗎?”
韓雅以爲徐想要張羅人手去跟昨晚的渣男幹仗!
徐想給了韓雅一個大白眼,又不知道該怎麽解釋好,總不能說,她不敢一個人單獨見陸焉臣,又不敢不來,隻能想到這種笨辦法了。
她搪塞着:“你一會什麽也别管,就擱旁邊發雞蛋,我很快就完事了”
這麽多老人看着,陸焉臣應該不會亂來吧?
她一會隻要見到人,把卡往桌子上一扔,她扭頭就走!
随即,徐想和韓雅兩人帶着二三十個老人進了酒吧,這讓街上的路人都忍不住好奇觀望
下午的酒吧還沒開始營業,連工作人員都沒有,更沒見那些跟在陸焉臣身邊的保镖。
暖黃燈光的大廳裏,一個穿着白色襯衫的男人坐在吧台,扭臉看着側面牆上挂着的一台電視、電視裏正播放着的一段監控錄像——
視頻有點模糊,畫面昏暗嘈亂,但偶爾打射過來的霓虹,照在酒桌上亂舞的黑色花苞裙上.
徐想扶額,不忍直視。
像是古早人類剛馴服四肢。
不難想,她當時肯定是想學着舞台上那些性感女郎的搔首弄姿。
結果成了東施效颦,醉酒的淩亂加上自我良好的笨拙,處處透着滑稽和可笑。
她昨天晚上居然跑到陸焉臣面前跳了一段這麽不堪入目的舞!
太丢人了!
身邊的韓雅碰了一下她的肩膀,“他就是昨晚跟你在一起的男人?看背影好像還可以啊”
徐想回神,沒搭韓雅的話,深吸一口氣後,大步上前,把兜裏揣着的卡拍在台面上:
“那事我們都當沒有發生過,這錢我也不會要,你以後也不要.”
徐想說着說着,突然卡頓了。
轉過來的這張臉,根本就不是陸焉臣!
“你怎麽會在這?”徐想下意識驚呼。
這話讓陸亦眉頭也有幾分不明:“我們.認識嗎?”
徐想呆住。
神色慌亂,眼睫眨了眨,緩過後來才搖頭否認:“不認識。”
“嗯?”
一聲磁性的鼻音悶哼,擾得徐想根本控制不住的心跳加速,臉頰也是熱得厲害
她不會忘她之前有多喜歡陸亦,爲了追他,付出了多少心思,跟他在一起後,又是多甜蜜
可這一切随着陸焉臣的插入,變成了不可觸,甚至連想都不能去想的事。
她以前就想,要是陸亦沒有帶她去參加陸老爺子的家宴,她沒有遇到陸焉臣,她畢業後就能跟陸亦結婚.
“哎小姑娘,雞蛋還發不發啊?”
大媽的催促讓看帥哥看呆了的韓雅回神,幹笑回話:
“發發發,一人五個啊,别擠,都有”
徐想也跟着收了心緒,小聲再問:
“你怎麽會來這?”
“二叔叫我來這等人送個東西。”陸亦輕聲溫柔。
徐想:“.”
陸焉臣這個神經病!
她現在又沒跟陸亦在一起,爲什麽要叫他來?
徐想臉色有些複雜,她看了一眼吧台上的銀行卡,“東西送到了,也麻煩你轉告,希望以後陌路不逢。”
說完轉身,像是逃似的快步離開。
還在發雞蛋的韓雅見徐想跑了,她這留也不是,雞蛋還沒發完呢!
“大爺大媽們,你們自己分分吼,我還有事.”說完就要跟上徐想。
沒走幾步,韓雅眨巴眨巴眼,又轉過身來,問高腳椅上坐着的陸亦:
“那個.你叫什麽名字啊?”
陸亦遲疑了兩秒,保持着紳士:“陸亦。”
韓雅有點害羞地抿了抿唇,也沒再多說什麽,趕緊去追徐想
等人走後,不知道從哪出現幾個黑衣保镖,把搶雞蛋的大爺大媽們給趕了出去。
随即,一個修長的身影從吧台後的工作間走了出來。
男人身形高瘦,面頰略凹,眉骨深邃,一雙桃花眼略喪冷清,輪廓流暢,身上穿着一套青灰色的家居服,暴露在空氣中的皮膚白皙地有些過分.
随着他慢慢靠近,一股淡淡的藥香被嗅覺捕捉。
“二叔。”
陸亦叫了一聲。
因爲家族輩分關系,陸焉臣這個二叔比他大不了幾歲。
聽說這個二叔自小體弱多病,常年在國外靜養,他這也是第一次見他.
“你們認識?”陸焉臣問。
陸亦:“那兩個女孩嗎?第一次見。”
陸焉臣眼眸危險眯起,懷疑的視線像是一條毒蛇,纏繞着陸亦的脖頸:
“可她見你的第一反應,明顯認識你。”
也許是對方的視線和語氣太過鋒利強勢,打亂了陸亦的呼吸節奏。
“我不知道,但我确實不認識她。”
陸亦認真強調。
明明不認識,卻要極力的否認和撇清什麽。
陸焉臣看着他不語。
漫長幾秒後,他才挪開視線,繞過陸亦,拿起台上那張卡,上面有個标簽,寫着六個數字
“她好看嗎?”陸焉臣冷不丁又問一句。
陸亦:.
他是該說好看,還是不好看?
陸焉臣又看着他,在等他的回答。
陸亦隻好:“好看。”
緊接着又補了一句:
“後面那個梳着馬尾的,性格看上去挺活潑的.”
陸焉臣淡淡一笑。
他知道陸亦是故意把韓雅帶上。
“她是我的。以後見了,叫聲二嬸。”
陸亦:.
把他從課堂上叫出來,就是爲了給他看二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