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焉臣很好,徐想也沒有錯。
她不是想重回到最開始的徐想身上,而是,以她自己,遇見他,喜歡他.
陸焉臣背脊略僵了些。
她的笑,讓他心髒猛然觸動。
但随之而後的,又是窒息的堵悶。
他分不清楚他是喜歡徐想的笑,還是這皮囊之下的顧叙
很快,有人跟陸焉臣打了聲招呼,得到他的默認和眼神示意下,電擊的開關打開,座椅上的徐想臉色瞬間不好了
一共十個檔位,當指數開到第七級時,徐想疼得眼白充血發了紅,口水不自控的流出,五官痛苦地猙獰扭曲,全身控制不住的痙攣顫抖,死命奮力的掙紮讓她的整條手臂都是通紅
而這個過程要持續五分鍾。
如果她能抗住,會再升一檔,到第八級。
陸焉臣閉着眼睛,胸口因爲急促呼吸而一起一伏。
徐想的痛苦喊叫沒有持續兩分鍾,陸焉臣到底還是睜眼喊停——
等徐想醒來時,已經是夜裏的三點了。
一扭頭,便見着方月正趴在她床邊睡得正沉。
她撐着身子坐起來,想去上洗手間。
腳挨地的那刻,她吃不住力,撲通一下跪在了床邊的地毯上。
徐想倒吸了一口冷氣,但沒吭出動靜。
她坐在地上适應了一下後,正要扶着床起來,門突然開了——
徐想一扭頭,陸焉臣已經大步走到跟前來,一把将地上的她打橫抱起,放在床上。
陸焉臣眼神不善地看向床另一邊還趴睡着沒醒的方月。
徐想連忙小聲:“沒事,我就是想上個洗手間.”
她身體怎麽會吃不上勁?
電擊後遺症嗎?
陸焉臣眸子一動,沉默了兩秒,把剛放下的徐想再次抱了起來,往浴室去——
“不”
徐想下意識張嘴想拒絕,但抿了抿唇,又把剩下的話給咽回去了。
陸焉臣把人小心翼翼地放在馬桶前,然後——
徐想盯着他,“你去門外等着吧!”
陸焉臣無動于衷:“去年你躺在床上的時候,屎尿我都伺候過。”
“那能一樣嘛!”徐想反嗆。
不能自理,跟清醒着當着他面前,兩碼事呀!
原本陸焉臣根本沒覺着有什麽,但徐想非要拒絕,他就更不想走了。
權當報她把他綁在床上的仇。
徐想看着眼前絲毫不打算挪步的陸焉臣,真的很想爆粗動手——
沒辦法,她把頭扭向一旁,隻能盡量控制
她起身穿好褲子,正要自個走出去,陸焉臣一個打橫,她已經被抱起來了。
強勢蠻橫地不講一點道理,也根本不在乎你需不需要.
徐想鼻頭猛然一酸,手臂主動攬緊了陸焉臣的脖頸,臉蛋在他的衣服上蹭了蹭,傷感再次占據了她的思緒。
他對她那麽壞,她現在應該很恨他才對。
但她沒有那個力氣去恨了。
他愛徐想,他隻是想讓他的女人回來,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錯誤。
如果可以的話,她想自私的決定,以自己的方式離開
在此之前——
徐想的手臂用了些力,仰頭擡着下巴,唇瓣輕輕點在了陸焉臣的下颌線處。
她隻能夠到這了。
陸焉臣頓步,低頭垂眸,看她的視線有些複雜不明。
徐想隻是挽唇笑:“陸焉臣,你真的好帥啊!”
就是現在太瘦了,臉頰顴骨有些往裏凹。
她還是喜歡去年那個健康又精壯的陸焉臣。
突如其來的誇贊,讓陸焉臣眼裏的不明更濃烈了,甚至連帶着呼吸都漏掉了一拍.
他應該早就該發現的。
她剛醒沒多久,就誇過他帥。
那是他想都不敢想會從徐想嘴裏聽到的話——
還有之後的好多好多,明明都在告訴他,這個人根本就不是徐想,但他還是沉浸在美夢中,自我欺騙,不可自拔。
徐想的食指輕輕描繪着他眉骨上濃密的眉毛,眼裏滿心的歡喜毫不掩飾:
“我啊,小時候好幾次想過去死,站水潭邊上好久,又不敢跳,結果腳下的泥土一松,跌進了水裏,差點被淹死.
我被救上來後,我媽找過來,什麽話都沒說,先是給了我一巴掌,然後訓斥我爲什麽要跑這邊來玩.”
徐想說時,嘴角還泛着笑,似乎她嘴裏說的,是個毫不相幹的别人的故事。
“那個時候我就在想啊,等我長大了,能打工掙錢了,我就能離開他們,想吃什麽就吃什麽,可以買裙子穿,可以去玩.發誓一定要找個不抽煙不喝酒不賭博的很好很好的男人,我也會成爲一個很好的妻子和媽媽.
隻要我長大了,就能過自己想要的生活,到時候,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徐想說到這時,眼淚無聲地從眼眶中滑落。
她眼裏有光,嘴角依舊有笑:“陸焉臣,你知道嗎,我不管陸延明是故意傷害還是被陷害,我一點都不想去追究他槍殺我的事。
我把妹妹從赫連莫手裏救出來,我可以當她的依靠,保證她能順利的完成學業,讓她去過自己想要的生活。
而我有你,哪怕我每天都糾結,沉浸于我偷盜了别人的愛,但我依然沒辦法抗拒你的溫柔,我想着,隻要時間長了,也許對你來說,是徐想還是顧叙,應該也就不那麽重要了吧”
徐想說了好多好多,最後還是感性地泛起了哭腔。
陸焉臣隻是靜靜地聽着,臉色不起絲毫波瀾。
徐想淚眼模糊地看着眼前,問出了那個她自己都覺得愚不可及的問題:
“陸焉臣,我不要求你像徐想那樣愛我,你有喜歡我嗎?”
陸焉臣:“.”
喜歡嗎?
他自問。
卻不去否認,也不敢承認。
他腦子一片混沌,打從心裏去逃避這個問題。
陸焉臣的再次沉默,讓徐想眼裏還是存了些失望。
她嘴角牽強的弧度也沒能保持住,蕩了下來。
陸焉臣抱着她在原地站了一會,床邊不知道什麽時候醒來的方月動了一下,估摸着是想偷偷的往旁邊挪挪位置,或者出去不打擾他們什麽的
他把人抱回床上,“這段時間可以好好休息,你要是想回國也可以.”
他是急于做些努力得到些反饋,但——
她痛苦的模樣和叫聲讓他跟着煎熬。
他自己也很清楚,就算開到十級,真把人給弄壞了,不一定能确保徐想的意識回來另說,他能不能再救醒她都是一回事
哪怕所有因素都被排除實現,他估摸着還剩下三個多月的天數了,他不可能丢下徐想讓她一個人活着。
所以,算了。
在他死前,他會殺了顧叙,帶着徐想的身體一塊入葬.
徐想剛剛才生了想自殺的心,陸焉臣這話,倒讓她有些懵圈了。
不過她沒有多生什麽慶幸開心,眼珠子在眼眶裏一轉,她柔柔說道:
“嗯,能回最好,網上已經有小黑子傳我被拐賣到境外了,我要再不露面,接下來就得傳我黃謠和死訊了”
“敢?!”陸焉臣話裏低沉,霸氣不自知。
徐想看着陸焉臣黑臉護犢子的蠻橫樣兒,楞了兩秒,随即一聲失笑:
“你又不是沒領教過這些[法外狂徒]的厲害,可千萬别明面上跟那些煞筆玩意嗆,你不是開了個小号嗎?用小号幫我罵死那些黑耗子!!”
陸焉臣一頓:“你怎麽知道我開号了?”
徐想眉梢一挑,笑而不語。
她不但知道他創了個叫[陸餘]的小号,而且還知道他在評論區回了好幾條抨擊她的評論.
笑死,陸焉臣估計從來沒有跟人吵過架,根本就不會罵人,被人三兩個字眼就給壓得沒回複了。
而且陸焉臣給她的那些資源,都是以陸餘的名字給的。
徐想主動去牽陸焉臣的手,說起:“在回國之前,你能陪我去幾個地方嗎?”
陸焉臣以沉默回應。
本盧亞理城。
徐想帶着陸焉臣,去看了自己之前被訓練的倉庫式營地,自從赫連莫躲藏起來後,這裏也就跟着荒廢沒人了。
她領着陸焉臣打開一處暗格,地面出現一個下行的樓梯——
平平無奇的倉庫下面,竟然還有一個堪比半個足球場大的地下室。
裏面的器械和設備大部分都沒有帶走。
她當着陸焉臣的面,快速組裝了一部AR-T7式新型手槍。
下一瞬,徐想後退半步,手裏的槍口對準了陸焉臣——
隻要她扣動扳機.
“怕不怕?”她問。
陸焉臣看着都快抵到他身上的槍管,這個距離,他想要反攻,太簡單了。
“這個問題很蠢,我拒絕回答!”
他不認爲她會費功夫把他帶到這來殺。
徐想歪頭扯了一下嘴角,舉槍的手放下,把槍放回台面上——
她轉身去摸弄别的器械,有意無意地問起:
“我現在算是在你面前真的透明,沒有絲毫秘密了,你呢?有沒有想跟我坦白的事情?”
“你想知道什麽?”
“嗯”徐想眨了眨眼皮,真的有很認真仔細地去想她想要從陸焉臣嘴裏知道些什麽。
最後她隻憋出一句:“你對我有什麽很變态的想法嗎?”
陸焉臣:“.”
這個問題也很廢話。
不管是姓方面的,還是純陰暗,他都有過。
“你飛這來,就是爲了跟我聊這兩句?”
“當然不是。”
徐想問起:“你知道雇傭職業排行榜嗎?”
陸焉臣:“你想說什麽?”
他爲了通緝赫連莫,廣撒羅網,怎麽可能不知道雇傭這個行業。
徐想凝眉,嚴肅了眼神:“那天我用向日花子,以赫連莫的名義約你帶人出來,爲什麽會引來雇傭榜上排名第9的伊迪來襲擊我?”
“這要問你啊!”陸焉臣一記反問。
她騙他太多太深。
“你有心想救白鳥新樹和桑猶他們,你能沒有半點計劃和準備?”
就單單是出來見白鳥新樹一面?
徐想解釋道:“宋希君已經死了,我沒有任何外援可以借用,當你約我出來吃飯的時候,我心裏已經有大概了,我沒辦法強行從你手裏帶着誰,所以我一開始就想打真誠牌,順便”
她貼近幾步,“再用用美人計,求求你什麽的。”
說時,她上手想抱抱他,卻被他側身躲開。
“所以,你的意思是,是我這邊走漏了風聲,赫連莫在我身邊插了眼?”
徐想:“不然呢,你動作那麽大,什麽人都用,漏信也很正常。”
陸焉臣臉色瞬間難看。
難怪他遲遲收不到赫連莫的消息。
對方在暗他在明,一舉一動都在眼裏,起先那兩次撲了空的時候,他就應該有這個意識才對.
陸焉臣拿出手機,正要吩咐徹查時,徐想攔住了他:
“我覺得有點不太對勁”
“什麽?”
“雇傭賓大多認錢不認人,你開出的籌碼比殺一國總統的價還要高了,赫連莫現在四下躲藏,他沒辦法做出大的資金運轉,也沒有那麽多的錢财跟你耗.”
如果是她的話,她肯定是幫錢多的一方做事。
陸焉臣凝眉略思:“或許,赫連莫出了别的條件,亦或是人情,要挾?”
隻不過是三個雇傭賓而已,他雖然把赫連莫的資金鏈以及産業全部打掉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他再窮,也不至于請三個人都請不起。
“隻有赫連莫,有足夠的理由和急迫來挾持你。”陸焉臣補充。
他躲了大半年,估計也憋得慌,快要藏不住了。
隻有抓住了徐想,他才能翻身,跟他再談條件。
“是嗎?”徐想還是覺得有點怪怪。
如果是她的話,既然都已經花錢雇人了,比起在北國景城,在陸焉臣的眼皮子底下,風險重重的抓走一個人,還不如幹脆裝路人,擠到陸焉臣的身邊,幾槍弄死他算了!
隻要他一死,赫連莫就可以放心露頭,慢慢拿回他的東西。
再不濟,就赫連莫那小心眼,出于報複心理,讓人把她和白鳥都殺了,還能打擊到陸焉臣,也挺爽的啊!
但目前來看,除了赫連莫,好像也沒有别的需要針對他們的對象了。
徐想:“我有個辦法,就是不知道赫連莫會不會上鈎”
陸焉臣微眯了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