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慧雅出聲指責,就好像教訓一個不聽話的晚輩。
别看她表面上鎮定,實際上内心慌的一批。
這個秘密古璧塵是怎麽知道的,平時姨婆根本不讓提起這個婚約,她肯定不會親口告訴古璧塵的。
連她也是一次不小心偷聽到姨婆和鳳姑的談話才知道的。
她們欣賞的是虞逸森這個人,所以才會訂下婚約,然後約定将婚約延續到下一代。
可關鍵是虞逸森隻有一個兒子,他那個兒子失蹤好多年了,說不定早就死了。
因而當蔚珠嬅找到她的時候,直接開門見山的告訴她這個計劃,姚慧雅内心都忍不住爲她的移花接木而驚歎。
不過這個婚約肯定是兩家之間的一個秘密,虞逸森夫妻倆不可能對外說,而蔚珠嬅現在知道了,那隻能說明虞逸森夫妻倆在虞家的掌控之中,活不活着都難說,反正這麽多年一點消息都沒有,這位物理學家在學術界和科研界的貢獻和影響力也被不動聲色的削弱,直至無人問津,就仿佛這兩個人從沒有在這個世上存在過,這多可怕。
姨婆嫌棄她,已經幾個月沒見她了,指望不上姨婆,她隻能重新找山頭,好在蔚珠嬅及時出現。
當然,蔚珠嬅親自找上她,不管什麽事,她也不敢拒絕,萬一被虞家記恨上,她可承擔不起後果。
再說了,兩家親上加親,是大好事啊,想必姨婆知道了,還會誇她會辦事呢。
反倒是古璧塵,他是真被他奶奶給慣的沒邊兒了,當着這麽多人的面駁她的面子。
古璧塵冷笑一聲,“徐夫人,是我胡鬧還是你胡鬧?虞家給了你什麽好處,讓你心甘情願的撒下這彌天大謊?”
竟是連姐姐都不叫了。
姚慧雅急了:“怎麽叫撒謊呢?璧塵,那虞逸森他兒子失蹤多少年了,說不定墳頭草都多高了,他哪兒來的孫女?同樣都姓虞,打斷骨頭還連着筋呢,虞小姐頂上有什麽錯?”
虞若歡冷冷的瞥了眼姚慧雅。
頂上?
眼底浮起一層戾氣。
她極度讨厭這個詞。
古璧塵笑着搖了搖頭,玉色一片冷寒:“錯了,錯的離譜,這些話你去跟祖母說吧。”
古璧塵轉身就走,走了兩步,回頭看了眼虞若歡:“你若想靠這些就想拿捏我,拿捏古家,你可以試試,但結果,不是你能承受得起的,虞大小姐,做人不要太任性。”
話落瞥了眼蔚珠嬅。
少年氣質溫雅,但當他闆着臉時,卻給人一種極強的壓迫感,蔚珠嬅下意識心髒一縮。
“機關算盡太聰明。”
話落轉身大步而去。
蔚珠嬅呆楞住了。
梅青黛看了一場好戲,笑的見牙不見眼。
“哎呀大嫂,若歡也不是嫁不出去,至于這樣逼婚嗎?傳出去我們虞家的面子往哪兒擱,外人還真當我們虞家的女兒嫁不出去呢。”
“閉嘴。”蔚珠嬅腦袋嗡嗡作響,她這是出了招昏棋啊,誰能想到古璧塵完全不按常理出牌,一點面子都不給虞家留。
她趕忙去看虞若歡。
虞若歡臉色沉如鍋底,起身追了出去。
闫露在群裏撒花——大快人心,古璧塵把虞若歡給甩了,還指着她鼻子罵,啊哈哈你們都沒看到,虞若歡臉都要氣歪了,沒想到啊沒想到,平時看起來挺溫吞一人,竟然這麽有原則有底線,古同學上大分。
古璧塵給她感覺,就是一中央空調,沒啥脾氣,對誰都好的樣子,闫露不太喜歡這樣的人,誰知道今天竟然見到中央空調的另一面,冷氣開足了,是能凍死人的。
溫夫人垂眸喝了口茶,茶杯完美掩去唇角的微笑。
溫婉小聲咕哝了一句:“原來古璧塵不喜歡她啊。”
也是,古璧塵又不是一般人,有拒絕的底氣,倒是虞若歡,挺搞笑的,想要用一個幾十年前的婚約來逼婚,她要真是虞逸森的親孫女還好說,關鍵她不是啊,這不是李代桃僵嗎?這事兒做的,挺小家子氣的,讓人看不上,但也是虞家的一貫水準了。
從底層爬起來的,心眼子就是多,做事不擇手段。
倒是古家,不愧是傳承了千年的家族,有些東西是刻在骨子裏的,比如修養、比如原則、比如風骨。
想到古璧塵身上背負的婚約,溫婉又笑不出來了。
溫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背:“放心吧。”
虞若歡是她相中的兒媳婦,古璧塵是她相中的女婿,人好固然不錯,但最重要的,是他們背後的家族勢力,溫家若要在家族鬥争中徹底占據上風,她就必須将這兩人給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溫夫人眸底的野心如野草瘋長。
一個任性跋扈的大小姐,一個守文持正的謙謙君子,都不是容易拿捏的角色。
她必須冷靜下來,從長計議。
看了這麽一場熱鬧,接下來的宴席也沒心情吃了,估計蔚珠嬅忍的很努力才沒有主動開口趕人,但他們得有點眼色,于是大家紛紛起身告辭。
蔚珠嬅淡淡道:“今日這事,是一場誤會,我想大家知道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吧?”
景夫人立即開口:“是啊,不過是兩個孩子之間鬧的一場誤會,誤會解開了就好了,不過要是誰傳出去,鬧開了影響到兩個孩子的名譽,項夫人,你是這方面的行家,是不是要進行追責?”
項夫人是一位性格飒爽的女子,在一群貴婦人之間她是看起來最違和的,打扮的也最普通,聞言笑了笑:“诽謗罪,情節嚴重者,幾年的刑期是少不了的,還會影響孩子的前程,孰輕孰重,我想在座的都懂。”
這就是明晃晃的警告了,若是今日宴會上的事情傳出去,虞家是絕對不會放過的。
宴席上,衆人心頭一寒,不約而同選擇了閉嘴。
大家都不傻,誰敢拿這種事出去傳播。
闫露:……
她在群裏@了高雨萼:不想害我,千萬别傳播出去,不然虞家會把我大卸八塊的。
大家起身,紛紛告辭。
梅青黛一個也留不住,她心裏這個委屈啊,扭頭朝蔚珠嬅不管不顧的吼道:“今天這是我的宴會,反倒成了你們母女倆出風頭的舞台,你們要是能給虞家掙面子我什麽怨言都沒有,可看看你們幹的什麽事?古家那老婆子是個厲害的,我看你們怎麽解釋。”
姚慧雅皺了皺眉:“虞二夫人就是這種素質?今日我算是大開眼界。”
“還有你,姚慧雅,你一古家的人來我們虞家的宴會上充什麽大尾巴狼呢,你弟弟賣你一份面子了嗎?他可是當着這麽多人的面拆了你的台呢,古老夫人是聽親孫子的還是你這個外甥孫女的?我看你這個人真是拎不清,湊什麽熱鬧呢,趕緊回去給你姨婆磕頭求饒吧。”
姚慧雅:……
她氣的腦仁兒疼。
但梅青黛有句話還真說對了,古璧塵别回去找姨婆告狀,她是想跟虞家交好,但不代表要跟姨婆撕破臉。
姚慧雅給蔚珠嬅說了一聲,提着包匆匆離去,背影火急火燎的。
梅青黛得意的看向蔚珠嬅:“我看祖母那裏你怎麽交代。”
話落轉身。
梅夫人和梅君哲沒敢離開,站在外邊等着。
梅青黛一出來,梅夫人趕緊迎上去:“小姑,今天這事兒,你看鬧的……。”
梅青黛沒好氣道:“看你那沒出息的樣子,沒得讓人看輕,再說了,那是大嫂和她的寶貝閨女惹出來的禍,關我什麽事?我還是受害者呢,走,我們去見祖母,祖母也想見見君哲。”
梅青黛一扭頭:“君哲呢?”
梅夫人:“他去上廁所了。”
梅青黛有些煩躁,吩咐女傭:“園子比較大,讓他别走錯了,你去找找,找到後直接領到老夫人那去。”
女傭離開後,梅青黛說道:“這麽冷的天,我們不能在這兒幹等着,先去祖母那裏。”
梅夫人亦步亦趨的跟着,她小心翼翼的問道:“小姑,君哲和虞小姐的婚事、我看還是算了吧。”
梅青黛瞥了她一眼,勾了勾唇:“我看你是怕吧,那丫頭那麽厲害,真要嫁進咱們梅家,憑你這麽個軟泥性子,還不得被那丫頭欺負死?”
梅夫人賠着笑臉。
心底腹诽,感情不是你跟那丫頭朝夕相處。
“我跟你說,你沒必要那麽怕她,嫁進梅家,她就是梅家的人,你拿出婆婆的身份,她敢不尊重你,還有祖母那尊大佛呢。”
梅夫人歎了口氣:“大小姐可是虞家的掌上明珠,老夫人又那麽疼她,恐怕不會同意……。”
“你知道什麽呀,放心吧,祖母會同意的。”
梅青黛得意的翹起嘴角。
梅君哲走着走着就迷路了,他看着映入眼簾的梅花林,日光灑下來,照着粉色的梅花晶瑩剔透,眼前畫面美的仿若仙境。
一棵梅樹後傳來悉悉索索的響動,梅君哲小心翼翼的走過去。
一隻小兔子縮着身子,仿若受了驚的樣子。
梅君哲蹲下身,小兔子瑟縮了一下。
“别怕,我不會傷害你的。”
戶外很冷,梅君哲脫下外套,裹在兔子身上,隻露出兔頭。
他這才發現兔子的右後腿流了血。
“原來你是受傷了。”
許是察覺到對方沒有惡意,小兔子情緒漸漸平複下來,瞪着一雙紅眼睛直直的盯着面前的人。
梅君哲擡頭看了眼四周;“我迷路了,不然我就可以幫你處理傷口了。”
“你可真笨。”身後傳來一道聲音。
梅君哲下意識扭頭,就看到一個圓圓臉個子嬌小的女孩走過來。
他在宴席上見過這個人,但是不知道她叫什麽名字。
梅君哲趕忙垂下腦袋。
對方把他的兔子搶走了,梅君哲慌忙擡頭:“你幹……。”
女孩取下頭上的紅色發帶,利索的給小兔子受傷的那隻腿纏上了,又系了個漂亮的蝴蝶結。
“要先幫它止血,不然等血流幹了,大羅金仙來了也救不了。”
沒有發帶的束縛,女孩柔順烏黑的發絲傾瀉而下,垂在臉頰兩側,陽光落在那張臉上,越發映的女孩皮膚嫩白,五官明媚可愛。
恰在這時,女孩擡頭,逮到他的偷窺。
他慌忙垂眸,耳根悄悄紅透了。
眼前陰影落下,屬于少女的幽香隐隐襲擊鼻尖,垂在身側的雙手忽然緊緊攥着,他猛然後退一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仿若對方是什麽洪水猛獸。
闫露本來想逗逗他,可見他反應這麽大,撇了撇嘴。
“你這人可真有意思,怕我吃了你不成?”
“不……不是的。”少年慌忙擺手。
“好了,我不逗你了,你怕女孩子,應該是從小沒少被虞若歡欺負吧。”
少年猛然擡頭,像是震驚她怎麽會知道。
闫露啧了一聲,下意識伸手摸了把少年的臉,疑惑的湊近:“你真的是男生嗎?怎麽皮膚比我還好,讓我一個女孩子情何以堪啊?”
梅君哲臉色紅白交加,整個人都僵住了。
“哈哈,你可太好玩了,放心,我可不像虞若歡那樣喜歡以欺負人爲樂。”
不遠處傳來女傭的喊聲:“梅少爺,您在哪兒?”
闫露挑了挑眉,“我叫闫露,春州人,來春州玩記得找我當向導哦,我這人最喜歡交朋友了。”
女傭找來時,就看到梅君哲一個人呆呆的坐在梅樹下,腳邊躲着一隻兔子,那兔子的腿上纏了紅色的布條。
一望無際的梅花林,坐在樹下的少年、美的像一隻妖精。
“梅少爺,原來您在這兒。”女傭放輕了聲音,生怕驚擾到對方。
少年彎腰,将地上的兔子抱在懷中。
“這是後廚散養的兔子,應該是不小心跑了出來,梅少爺将它給我吧,免得弄髒了您的衣服。”
老太太最喜歡吃兔子肉,因而山莊裏養了不少兔子。
“不用。”少年将懷裏的兔子抱的更緊了些。
女傭笑了笑,梅少爺喜歡,抱走都成。
“二夫人交代我,找到您後直接帶您去老夫人那裏。”
梅君哲低頭看了眼懷裏的兔子:“先幫它處理一下傷口吧。”
這次他主動将兔子交給了對方。
畢竟去見老夫人,不能讓老夫人等着他。
頓了頓,他目光落在兔子後腿上那條纏的很緊的絲帶:“絲帶不要扔,一定要親手交給我。”
女傭眸底劃過一抹訝然,這好像是女孩子的東西吧,但她聰明的什麽都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