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裏,一名老媪正在準備早飯。
她在炸糖油粑粑。
油和糖混合的香甜味在空氣裏彌漫開來。
廂房門吱呀一聲打開,老媪透過窗戶看了一眼。
一個身材高挑的少女從裏邊走了出來。
她穿着一身黑色的休閑衣,外罩白色短款羽絨服,最簡單的顔色搭配,成爲這個早晨最幹淨明麗的一道風景。
青州正值冬季,早晨氣溫能達到零下,滴水成冰,空氣裏漂浮着薄薄的寒霧,有一縷日光穿透寒霧灑落在少女的臉龐上。
像從天上灑下的神光,将少女溫柔的包裹。
“呀。”
滾油濺到手背上,老媪後知後覺察覺到疼痛,忍不住叫了一聲。
少女三兩步走過來,“青姨,您沒事吧?”
老媪立即搖頭:“沒事沒事,沈小姐您稍等,早飯馬上就好了。”
女孩溫柔的笑了笑:“我幫您吧。”
“不用不用,沈小姐,廚房不是您該來的地方。”
面前的女孩看起來就像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和廚房格格不入。
項沉魚打着呵欠從廂房裏走出來:“早啊。”
沈又安回頭:“早安。”
兩人昨晚“秉燭夜談,”大部分時候是項沉魚在說,沈又安在聽。
她仍然記得燈下不管聽到什麽少女那永遠沉靜秀美的容顔。
此刻看着晨曦下站着的少女,眉眼如舊,她忽然生出一種仿佛在做夢的錯覺。
早飯的餐桌上,項沉魚扒拉了一下手機,通常這個時間她會看些時政新聞,但今天她看的卻是娛樂新聞。
她是知道沈又安昨晚上了最大門戶網站的熱搜,天才鋼琴少女,火的一塌糊塗。
項沉魚眉頭忽然皺起:“怎麽回事?”
她以爲是手機網絡的問題,後來發現自己天真了。
“安安,你被從網上封殺了。”
項沉魚眉頭緊蹙,一臉嚴肅。
“我知道。”
沈又安喝了口粥。
項沉魚瞥了她一眼:“你昨晚的做法,太冒險了,萬一對方狗急跳牆怎麽辦?”
“之前她會,隻後她就不會了,因爲不想讓我死的太便宜。”
項沉魚看她說的輕松,一顆心卻是沉到谷底。
“你這樣做,不是将自己置于險地嗎?那可是虞家。”
沈又安不讓她打草驚蛇,她這樣又何嘗不是打草驚蛇呢。
沈又安挑眉,“項警官……。”
項沉魚沉下臉來。
沈又安輕咳一聲:“沉魚姑姑。”
項沉魚這才緩和臉色。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項沉魚認真的看着她。
眼前這個看起來脆弱的小姑娘,比她想象的更堅強。
可無論如何,以一人之力、對抗一個龐然大物,無異于蚍蜉撼樹。
“無論什麽時候,我都站在你身邊。”
沈又安微笑:“謝謝沉魚姑姑。”
這時項沉魚接到一個電話,是隊裏打來的,她最新追蹤的案子有一個重要的線索。
挂斷電話,項沉魚起身說道:“安安,我回隊裏一趟,有事給我打電話。”
話落頭也不回的大步離開。
這就是刑警的日常,能有一個正常的早餐已是非常難得了。
沈又安吃完早飯,與青姨辭别,走出宅子。
一輛黑色商務車駛過,幾秒後,又退了回來。
車窗半降,露出男人儒雅斯文的面容;“沈同學,這麽巧。”
沈又安微笑:“任先生。”
任文澤看了眼她身後的宅子,挑了挑眉:“沈同學去哪兒,我送你一程。”
沈又安晃了晃手機:“多謝任先生好意,我叫了車。”
男人點了點頭,吩咐司機開車。
沈又安走到巷子口,巷口停着一輛黑色轎車。
沈又安拉開後座車門坐進去。
旁邊放了一台電腦,沈又安拿起來放在膝蓋上。
“小姐。”司機看了眼後視鏡,神态恭謹。
~
“奇怪,真是奇怪。”
嚴醫生看着最新的檢查結果,百思不得其解。
手術方案已經制定好,準備在術前做最後一次檢查,誰知檢查結果出來,令人震驚。
結果顯示,柳潤熙的傷口正在愈合,已不符合手術指标。
這才不過一夜的時間。
嚴醫生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鏡,他幹骨科這麽長時間,還是第一次遇到如此離奇的事情。
難道柳潤熙的體質與常人不同?
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有一類人因基因突變等各種原因,會出現某些“進化”的特質,體質較常人特殊。
但再怎麽“進化”也逃不過生物醫學的範疇,柳潤熙這情況分明已經超綱了。
平時他也愛跟着大孫子看一些科幻電影,難道是變異人?超能力是超強的愈合或修複能力?
嚴醫生覺得自己是不是寫手術方案沒睡好,出現幻覺了?
最後他不得不确認,柳潤熙的傷口确實在愈合,不符合手術指征,且根據檢查結果來看,預後不會有任何問題,能跑能跳。
柳潤熙發現嚴醫生看自己的眼神有點奇怪,他疑惑的問道:“嚴醫生,有什麽問題嗎?”
嚴醫生想把他抓去研究,看看這小子身體裏有什麽秘密。
不過想到杵門口的倆黑衣保镖,還是熄了這個心思。
興許是昨天誤診了。
他隻能用這一個理由說服自己。
“你的腿恢複的不錯,暫時不用手術,觀察幾天再說。”
柳潤熙垂下眼眸。
“謝謝醫生。”
嚴醫生囑咐了幾句,帶着團隊的人呼啦啦走了。
病房裏重新安靜下來。
柳潤熙看向自己的左腿。
昨晚面對沈又安,他失态了。
他隻記得自己将最醜陋最陰郁的一面暴露在了她的面前。
然後後來發生了什麽,他已經記不太清了。
從受傷開始,傷口處的疼痛便從未停止,可是在那個夢裏,受傷的地方像被溫暖的泉水包裹着,很舒服。
現在雖然還會痛,但相比昨日,已經減輕很多。
他雖不懂醫學,但也絕不是傻子。
韌帶撕裂的傷、不會一夜之間好轉。
他想起那個懷抱。
以及夢裏、落于耳邊的溫柔呓語。
是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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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州電視台第一演播廳。
此刻舞台上正在進行緊張的排練。
陪伴了觀衆三個月的《少年偶像》将會在今晚落下帷幕,成團名單也将會在今晚誕生。
一百位選手齊聚舞台,給這個節目畫上完美的句點。
而作爲人氣最高的選手容羨甯,同時也是C位出道的熱門人物,電視台外邊的廣場上,此刻全是自發前來應援的粉絲團體,浩浩蕩蕩,尤爲壯觀。
節目七點開播,春州電視台以及網絡平台全程直播。
節目組做這種大型賽事已經有極其出色的經驗,但這一次李導表現的比任何一次都要緊張。
連台長都來視察來了。
傳聞今晚會有大人物來現場觀看比賽,台長都這麽重視,可以想見來頭一定很大,大家不敢懈怠,各方面力求精益求精。
容羨甯結束一輪彩排,回到後台。
開場舞是百位選手合唱,他作爲C位有一段街舞獨秀,幾輪排練下來,額頭上冒出不少汗珠。
他找到自己的包,拿出毛巾擦了擦額頭的汗,随後拿起水杯,打開要喝時,想到什麽又将水杯放了回去。
随後走進來的徐斯看到這一幕眯了眯眼。
容羨甯拿出手機,打開微信看了一眼。
點開一個聊天框,最後一條消息還是四天前。
容羨甯抿抿唇,看了眼時間,現在是下午四點半,五點開始觀衆就要進場了。
他點開鍵盤打字——你來了嗎?
猶豫了一下,終是将消息發送了出去。
對方始終沒有回複。
容羨甯眼裏的光一點點黯下來。
“小容。”
頭頂落下一片陰影。
容羨甯擡頭。
是方慧。
方慧穿着一身幹練的職業裝,手裏提着紫蕤軒的打包帶。
“我代表丁總來看看你,她知道你愛吃魚,專門讓我去紫蕤軒定了他家的招牌醋魚,還是丁總對你最好吧。”
方慧打開盒子,四菜一湯,皆是紫蕤軒的招牌菜。
她将一雙筷子遞到容羨甯面前。
容羨甯臉色冷淡:“抱歉,恐怕要辜負丁總的好意,李導提前交代過,爲了上鏡,要我們嚴格控制飲食。”
方慧皮笑肉不笑:“李導這也太嚴苛了,你們還都是孩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不吃飯怎麽成,本來就瘦,再控制飲食,就瘦成紙片了。”
無論她怎麽說,容羨甯就是不接筷子。
方慧将筷子放回去,歎氣:“小容啊,你脾氣怎麽還是這麽倔,以後在圈裏混,會吃虧的。”
她觑着少年的臉色,怪不得丁總當心頭肉,這少年的臉簡直就是絕品。
畫了舞台妝,微挑的眼線顯得一雙眼又清冷又魅惑,偏生少年氣質幹淨柔和,兩種截然相反的東西糅雜在一起,當那雙眼望來的時候,有一種天真而又殘忍的感覺,像是沒有受過教化的訓誡,所以不懂善惡之分。
讓人恨不得将一顆心剖給他。
方慧愣了愣。
握在手裏的手機忽然響了一聲,少年迫不及待的低頭。
不知看到了什麽,少年的嘴角勾起一抹溫柔的弧度。
——飛機剛落地。
容羨甯一顆心跳的飛快。
她來了。
他飛快的打字——到了電視台告訴我,我把票給你送過去。
對方很快回複——不用麻煩了,我有票。
緊接着又是一條消息發過來——好好準備比賽,不要分心,我在觀衆席爲你加油。
少年勾起唇角,目光盯着幾個字,好似怎麽看也看不夠。
“小容,跟誰聊天呢,笑的這麽開心?”方慧試探着問道。
這孩子平時把自己封閉的很嚴,從沒看他跟誰走得近過,剛才對着手機笑的那麽溫柔,肯定有問題。
方慧眯起眼睛,“你不會談戀愛了吧?”
少年臉上的笑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小臉一片冷豔。
方慧立即換了一副說教的口氣:“你才多大,要是不想影響事業,趁早給我收起那些亂七八糟的心思,不然傳出去,你這輩子都别想火。”
“方總多慮了。”
“希望我是多慮了,但我要提前給你打個預防針,你是未成年人,要知道你這個年齡,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不然公司能捧你,也能毀你。”
少年眸光浮起一抹嘲弄。
“丁總神通廣大,有什麽做不到的呢。”
“容羨甯。”
方慧猛然站了起來。
她深吸口氣,盡量平複着呼吸。
每次跟這小子對話,都要減壽幾天。
看着溫柔美少年,實際上渾身都是刺。
罷了,等演出結束後再跟他算賬。
“今晚的演出給我好好表現,丁總就在台下看着呢,還有丁總請來的投資人也在,事關下一輪融資,别給公司丢人。”
容羨甯不聽話,丁總想給他個教訓,殺殺他的銳氣。
結果國外一個投資人看好公司的項目,爲了公司着想,還是要盡全力捧這個小子。
誰讓容羨甯确實是這個節目人氣最高的選手呢,葛琦幾個不管是實力還是形貌跟他完全沒法比。
容羨甯冷下臉來:“多謝方總提醒,我會盡全力。”
“知道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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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州機場。
祁寶檀接到沈又安,興奮的撲過去抱住她。
“安安。”
沈又安拍了拍她的背:“不過幾天沒見,你就這麽想我啊。”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趙恒親自拉開車門,一副狗腿樣。
“老大,請。”
兩人坐上車,祁寶檀迫不及待的說道:“安安,昨晚沖上熱搜的天才鋼琴少女是不是你?啊安安,我太愛你了。”
那段視頻她看了十幾遍,怎麽都看不夠。
在安安身上,發生什麽奇迹都不爲過,她本身就是最大的奇迹。
“但是不知道爲什麽,我早上再搜就找不到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平台Bug。”
趙恒咳嗽了一聲,瞥了眼後視鏡:“老大,時間來不及了,你們坐好了。”
話落腳踩油門,車子如離弦的箭飛了出去。
祁寶檀下意識抱住沈又安:“趙總,你開慢點,太吓人了。”
趙恒就是故意的,不然祁寶檀哪壺不開提哪壺。
老大被全網封殺,他怎麽可能不知道,要讓他查到是哪個龜孫子幹的,老子饒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