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又安換下戲服，拆掉發包，再次換上那身深沉的黑衣。
一副金邊眼鏡架在鼻梁上，驚豔感微打折扣，卻依然是光彩照人的大美女，甚至更多了幾分禁欲系的清冷疏離。
陳珊雙眼亮的逼人，笑眯眯的上前：“沈小姐，我叫陳珊，是《逍遙客》的制片人，同時我名下有一家影視公司，簽了些演員，在圈内也算是有一席之地。”
“陳總。”少女颔首，禮貌且疏遠。
“我聽崔傑說你是來古城遊玩的，聽你的口音，不是春州人吧？”
少女一雙清眸似能看透人心：“陳總想說什麽？”
陳珊遊走在各色老油條之間，早已練就七竅玲珑心，最善察言觀色，然而此刻在這個年紀可以做自己女兒的小姑娘面前，她竟感覺到一種比那些老油條還深的壓迫感。
真是邪門了。
“你天生就是做明星的料子，莫要浪費了老天給你的天賦，像林總這樣的騷擾，以後還會源源不絕，沒有實力的娛樂公司，是護不住你的，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吧？”
“陳總怎知彼岸娛樂護不住我呢？”
陳珊皺了皺眉，“你真簽了公司？”
“抱歉，這是我的隐私，不便相告。”
沈又安越過她就要離開。
這時挂掉電話的崔傑走到陳珊身邊，低語幾句。
陳珊目光一亮，三兩步追上去：“沈小姐，請等一等。”
沈又安停下腳步，轉身回望。
“是這樣的，你飾演的郡主角色效果很好，導演和編劇商量後一緻決定，給你加戲。”
本以爲會在沈又安臉上看到驚喜的表情，然而令她失望了，對方一絲多餘的表情都沒有。
“哦。”
就一個簡單的哦？沒了？
陳珊輕咳一聲：“是這樣的，如果你沒事的話，這兩天就可以收拾收拾進組了，給你加的戲份不少，編劇将原定結局推翻重演，布局都要做一個大的調整，你早日進組，也好早做準備。”
這對一個新人來說，可謂是天降餡餅的好事。
面前這少女貌質雖出衆，可黃導絕不是以貌取人的膚淺之人，那位脾氣古怪的施文編劇更是不可能輕易更改自己的作品，兩人齊刷刷違背原則，恐怕面前的少女演技真有兩把刷子。
“我最近沒有時間。”
陳珊：……
這姑娘可真直接，不過夠坦率。
陳珊搓手問道：“你什麽時候有時間？咱們可以商量着慢慢來。”
黃導都願意爲她加戲了，多等幾天又何妨。
“二十六号到三十号有五天時間。”
陳珊記下了：“我會轉告黃導的，可否留下個聯系方式？”
兩人交換了号碼。
“我還有事，先走了。”少女扣上棒球帽，和高雨萼一同離開了休息室。
走到門口時，沈又安忽然停下腳步，回頭看了眼陳珊。
“如果現在換掉女主角，對劇組影響大嗎？”
陳珊愣了愣。
當初要不是投資商把孫芊芊塞進來，這部劇的女主角該是肖悅，孫芊芊此人實在不堪重用，戲爛人品又差，還不懂得尊重人，這樣的人真要火了才是娛樂圈的悲哀。
陳珊不是沒想過換掉她，可這樣一來投資商就會撤資，這對劇組來說是大忌，因此不到萬不得已，不能換掉孫芊芊。
她不知沈又安忽然問起這句話是何意，孫芊芊得罪她已成定局，難道她是想讓劇組換掉孫芊芊這個女主角？然後她才答應進組嗎？
如果她真是這個意思，陳珊不得不說，這姑娘有點不知天高地厚了。
孫芊芊再不成器，也是女主角，更何況有投資商撐腰，黃導也不敢直接得罪她。
她口氣倒是大。
孫芊芊頂多是一顆老鼠屎，雖然壞了一鍋湯，但好歹能裹腹，但換掉孫芊芊，是直接把鍋踢翻了，誰都别想喝一口湯。
孰輕孰重，她心中還是有譜的。
“她是女主角，當然會有影響。”
“我知道了。”少女颔首，轉身離去。
帳篷外，換回衣服的柳潤熙和古璧塵闫露沐浴在夕陽下。
見到她出來，三人的目光齊刷刷落在她臉上。
沈又安看了眼時間：“不早了，我們該回酒店了。”
崔傑領幾人從小路出去，眼看着幾人離開古城，直到身影消失不見，這才回去。
“傑哥，出大事了。”趙冰冰神秘兮兮的湊過來。
崔傑挑了挑眉：“怎麽了？”
“你快看微博，孫芊芊發了個陰陽怪氣的微博，暗示導演給新人加戲，很多不明所以的網友被她帶節奏在罵導演和劇組了。”
十幾分鍾前，孫芊芊發了一條微博。
孫芊芊V：現在的新人都好厲害呀，甘拜下風喽【白眼】
附上一張搔首弄姿的白眼自拍照。
孫芊芊之前混網紅圈，也有大幾百萬的粉絲，後來榜上張棋後，大老闆舍得給她花錢，買了不少營銷，三天兩頭的上熱搜，愛八卦的網友對她并不陌生，她自己也有一批忠心的腦殘粉。
——芊芊不是在拍黃導的新戲嗎？這是怎麽了？被欺負了嗎？心疼。
——我有朋友是黃導團隊的，小道消息黃導給一個新人加了不少戲，擠壓芊芊的女主戲份，太過分了，我們芊芊才是女主角，請劇組給個說法@電視劇逍遙客。
——真以爲我們八百萬牽牛花都是擺設啊，劇組必須出來道歉，開除新人。
輿論越演越烈，幾乎全都是一邊倒的罵劇組和那個名不見經傳的新人。
——呵呵，戲真多，沒人知道孫芊芊是怎們在劇組搞霸淩的吧？演技爛的要死，性格糟糕透頂，牽牛花們，吃點好的吧，别霸着一盤屎當美味，我看了都可憐。
這個叫冰雪奇緣的在孫芊芊微博下留了一條犀利又難聽的評論，被群起而攻之，此人毫不怯戰，一個一個回怼，言辭毒辣又犀利，讓人毫無招架之力。
趙冰冰氣的差點把手機摔出去：“可惡，竟然把我的号給封了。”
除了孫芊芊誰還能有這個權限。
崔傑冷笑一聲：“她這是自己作死啊。”
趙冰冰淬罵道：“呸，她不過是陪睡上來的，一沒演技，二沒品德，早該換掉她了，我看今天那個新人就很不錯，憑她的容貌頂替孫芊芊，肯定能大紅大火。”
崔傑警告她：“這話不能亂說。”
趙冰冰吐吐舌頭：“我就是随口一說。”
崔傑皺着眉頭，“拍攝過半換角是大忌，之前的拍攝都要作廢，哪個投資商肯幹這賠本買賣？”
不知黃導此刻是何考量。
黃俶此刻正和陳珊施文在酒店房間裏開會。
氣氛凝滞。
黃俶也看到了孫芊芊發的那條指桑罵槐的微博，臉色陰沉，極度不喜，換角的想法越發強烈。
“我要換掉孫芊芊。”
陳珊猛然擡頭：“老黃，你瘋了？投資商那裏是不會同意的，你難道讓我腆着老臉去拉投資？我TM喝酒都要喝的胃穿孔了，再忍忍行不行？”
黃俶梗着脖子：“我自己去拉投資。”
陳珊氣笑了：“我還不知道你？就你那耿直的性格得罪了多少圈内人？你看看誰肯賣你面子？不被人趕出來就不錯了。”
被好友戳中痛處，黃俶一張臉漲的通紅。
“還有我問你，拍攝過半，換女主角一切就得重新拍，這部分損失誰來買單？就算你能拉來投資商，資本家也不傻，能投資一個賠本買賣嗎？”
“再說了，你用誰換掉孫芊芊，你今天看好的新人嗎？”
一直作壁上觀的施文開口了：“不，她更适合郡主的角色。”
陳珊看向她：“感情你們倆已經商量好了啊。”
施文是個清秀羸弱的中年女子，帶着一種溫婉的書卷氣，說話輕聲慢語。
“我不會讓孫芊芊玷污我用心血創造出的角色，她不配。”
輕柔的語氣卻仿佛有着不容置疑的堅決。
陳珊愣了愣，認真的看了眼施文，再看看黃俶。
長歎口氣，無奈道：“既然你們已經決定了，我的意見還重要嗎？”
“陳總，我知道你很辛苦，但請相信我們，亡羊補牢，猶未遲也，真要一錯再錯下去，才是真的無力回天。”
“誰讓我們現在在一艘船上，船翻了，我們都要淹死，大不了老娘豁出去了，喝到胃出血不過是多住幾天院而已。”
黃俶道：“我認識一個投資人，等約到她的時間，你陪我一起去見見吧，帶好項目書。”
話落他認真的看向陳珊：“我不會讓你喝到胃出血。”
陳珊歎口氣：“如果投資商再塞進來個女主角呢？”
現在的娛樂圈，資本橫行，烏煙瘴氣，完全淪爲了那些大老闆搏美人芳心的工具，到主創團隊這裏，話語權就很小了，都是卑微的打工人。
走了個孫芊芊，再來個王芊芊，不過是換湯不換藥。
黃俶說道：“聯系肖悅，讓她做好進組準備吧。”
“肖悅？”
陳珊不太滿意，肖悅知名度太低，且年齡有些大，投資商那一關就不好過，黃導太執拗了，繞來繞去還是繞回了最初。
“你當初換了人家，人家還可能在原地等你嗎？開什麽玩笑？”
黃俶瞥她一眼：“你去聯系一下就知道了。”
“行，就算肖悅空窗期，能進組，但投資商那一關你怎麽過？肖悅身上沒有任何優勢。”
“所謂的優勢是什麽？年輕漂亮？背景強大？演員最重要的是演技，牛逼的演技可以彌補一切不足，在這一點上，施老師和我達成一緻意見。”
“這些你跟我說沒用，隻要投資商相信你，我沒意見。”
陳珊覺得黃俶和施文這些不食人間煙火的藝術家，還是太過理想主義了，讓他們去投資人桌上走一圈，恐怕就回收回剛才那些話。
這時陳珊包裏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她拿起看了一眼，是一個陌生号碼。
懷揣着疑問，陳珊接通電話。
不知電話裏的人說了什麽，陳珊不可置信的瞪大雙眼：“你說什麽？”
黃俶和施文同時朝她看去。
對方很快挂斷了電話，陳珊呆呆的拿着手機。
黃俶以爲金城集團撤資了，早有心理準備，因而并不是很意外。
“是不是金城集團的撤資通知？”
陳珊搖了搖頭。
“有個叫彼岸影視的公司剛給我打電話，說看好我們的項目，想要入資，給我發了地址，讓我現在就上門簽約。”
陳珊喃喃道：“莫不是拿我尋開心吧？”
現在經濟形勢不好，那些投資人精得很，投資影視項目更是十分謹慎，她不磨破了嘴皮子酒桌上把人哄開心了，拿出百分之二百的誠意，是一個子兒都甭想從他們兜裏薅出來。
這麽多年，她早已習慣了這種模式。
今天忽然有人跟她說，看好你的項目，趕緊過來簽約吧。
不看PPT，不要項目書、沒有考察期……
人傻錢多？還是跟她惡作劇呢。
黃俶和施文聽了都很意外，不過黃俶這人膽子大些，撈起外套站起來：“我跟你一起去。”
“你瘋了？這肯定是有人惡作劇，誰信誰是傻子，彼岸影視？等等，我是在哪兒聽過？”
陳珊忽然瞪大雙眼。
剛剛那個姓沈的姑娘是不是說過，她簽約了彼岸娛樂？
彼岸娛樂、彼岸影視？很明顯後者是前者旗下的子闆塊。
世上哪有這麽巧合的事情，發愁投資商的時候，就有投資商主動找上門來。
陳珊豁然開朗。
怪不得那姑娘敢拒絕林昌河，敢掌掴孫芊芊，感情她有底氣有靠山啊。
不過這彼岸娛樂此前名不見經傳，财力能與金城集團抗衡嗎？陳珊持懷疑态度。
抱着死馬當活馬醫的态度，陳珊和黃俶出了門，按照手機上發來的地址趕去。
沈又安五人在天黑前趕回酒店，孟珺竹見幾人安然無恙的回來，松了口氣，讓他們好好回去休息。
“柳同學。”孟珺竹叫住要離開的柳潤熙。
柳潤熙走上前：“孟老師。”
“你母親下午聯系不到你，便将電話打到我這裏來了，她很擔心你，及時給她回個電話吧。”
柳潤熙劍眉微蹙，淡淡道：“我知道了，如果沒事，孟老師，我先回房間了。”
孟珺竹欣慰的點點頭：“好，對了，今天下午你們去哪裏玩了？”
“渌水古城。”
“去了青玉燕春樓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