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擡頭時,那雙潋滟的桃花眼春水泛濫,惹人迷醉,不知不覺的跌入進去。
然而被這雙多情的眼睛鎖住的蕭泠卻沒有絲毫開心,一瞬間如墜冰窖,滿臉煞白。
她下意識後退,喃喃道:“不……不是我……。”
少年薄唇淺勾,桃花眼微眯。
這張臉實在太具有迷惑性了。
一時有人看呆住了。
“你說的沒錯。”少年笑眯眯開口。
蕭泠愣住了。
就連駱韻琪都搞不懂冷雲飏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喂冷雲飏,你搞什麽鬼?”高雨萼不悅的盯着他。
冷雲飏并沒有搭理高雨萼,丢下手帕,單手支起下颚,一條搭在另一條腿上的長腿晃了晃。
另一隻手點着……是個亮着屏的平闆。
中午的食堂,人挺多的,莫提被吸引來看熱鬧的,人都還沒散完,就又重新聚在一起。
這回冷少親自卷進風暴裏,可有好戲看了。
古璧塵搖頭笑笑,“他把這把火燃的更旺了,這對沈同學可不太好。”
這是把人架在火上烤。
對面一臉淡漠的少年劍眉微蹙,擡頭時,一眼鎖定沈又安的身影。
沈又安沒管這些熱鬧,她真是懶得搭理了,愛咋咋滴吧,反正跟她沒關系。
她自己找了個空位坐下來,給耳朵裏插上耳機,隔絕周邊的亂七八糟,低頭吃飯。
陳老師給的試題裏,有道題她還沒弄明白,吃完飯得去圖書館查點資料。
少年手指在屏幕上動了動,似乎有什麽東西發了出去。
這時候不知是誰忽然喊了一聲:“快看論壇,有人發帖子了。”
大家聞訊趕緊拿出手機打開論壇,有一條置頂的剛剛才發布的帖子。
蕭泠哆哆嗦嗦着打開手機。
看到發帖人的ID,手就是一抖,差點把手機摔出去。
冷雲飏三個大字極爲刺眼,他的頭像是本人的滑雪圖,大家都不陌生,這張照片不知道被多少女生偷偷保存下來,都盤包漿了。
實名發帖,沒人敢冒充。
帖子沒有一句廢話,簡單粗暴的拉了個表格,所有異常ID赫然在列,頭像都是空白、ID是亂碼,一看就是僵屍号,而這些ID從後台實時監測到在一星期之内,按照固定的時間分流給駱韻琪投票,最後的時間是今天中午十一點五十三分。
表格裏羅列的清清楚楚,并附贈了一張論壇的私信聊天截圖。
聊天最開始是一個星期前晚上八點。
水冰月頭像:在嗎?有人跟我說你黑客技術很好,能幫我一個忙嗎?價格你定。
對面宇宙頭像的人回複:什麽忙?
水冰月頭像:我朋友競選藍雅高中校花,我想幫她拉點票,你能不能幫我?
對方回複;ok。
兩人幾個回複間談妥了價格,雙方都是爽快人。
最後一次聊天是在今天中午十一點三十九分。
水冰月加錢,要求對方無論如何一定要讓她的朋友赢,對方再次爽快答應了。
然後就在十一點五十三分,駱韻琪的票數開始異常增長。
蕭泠小心翼翼的看向駱韻琪:“這……這是真的嗎?”
駱韻琪在看到聊天截圖的瞬間,腦子就“嗡”的一下炸了。
臉上血色盡失。
她幾乎是急切的開口斥責:“蕭泠,你怎麽能這麽做?”
蕭泠一臉懵逼?
這跟我有什麽關系?
但她委屈的選擇了默默咽下這口氣。
誰讓對方是岑女郎呢,幫了她這麽多,以後幫她介紹影視資源應該沒借口推诿了吧,好歹自己也算掌握了她一個把柄。
于是蕭泠拉着臉說道:“對不起,我也是太希望你赢了……。”
駱韻琪滿臉失望。
大家看蕭泠的眼神十分複雜,剛才可是她先賊喊捉賊的,以前怎麽沒發現蕭泠是這麽戲精的一個人呢?
就在駱韻琪偷偷松口氣的時候,冷不丁正對上冷雲飏笑眯眯的雙眼。
駱韻琪心底暗道不好。
這時候也不知誰說了一句:“水冰月頭像,這不是駱韻琪嗎?”
秦弦歌說完話就趕緊低頭裝作不經意的拍了拍裙擺。
低垂的眸底掠過一抹冷笑。
藍雅高中的每個學生都可以憑借學号注冊論壇ID,一個學号隻能注冊一個ID,發帖或者回複時可以選擇匿名,如果沒有匿名,點進去ID,就會看到個人信息,當然也可以選擇隐藏個人信息。
但這畢竟隻是個校内論壇,大家平時都在群裏聊天八卦交流學習,匿名會被所有人鄙視的,所以隻要不是在帖子裏罵人,一般都不會有人選擇匿名的。
就算你真匿名幹壞事兒了,隻要一舉報,管理員就能把人給揪出來。
秦弦歌就在論壇裏一個求學習資料的帖子裏見過水冰月頭像的這個ID,蕭泠也算個名人了,當時就在這個水冰月頭像下留言。
秦弦歌根據蛛絲馬迹發現這個水冰月頭像就是駱韻琪本人。
這會兒曝光了想推到蕭泠頭上,哪兒有那麽便宜的事兒。
被秦弦歌一提醒,大家也反應過來了。
蕭泠的頭像是她本人的藝術照,她平時也愛在論壇裏活躍,這個水冰月頭像的人怎麽可能是她,真把大家當傻子了嗎?
駱韻琪臉色越來越白,沒想到這麽快就被拆穿了。
她現在無比後悔,當時根本沒想那麽多,如果花錢買個小号就沒這麽多麻煩了。
一時大家目光複雜的落在駱韻琪身上。
以爲是冰清玉潔的女神,沒想到内裏這麽虛僞做作,不承認就算了,還推到别人身上,這就很讓人惡心了。
沈又安跟她一比,那可就光明磊落太多了。
大家也是這個時候才反應過來,沈又安壓根就沒有注冊過論壇ID,人家智商超絕,根本用不着在論壇裏四處求筆記資料,爲人也低調,從不背後八卦言人是非。
沒有論壇号,也就不存在刷票這一行爲,一開始大家就被蕭泠和駱韻琪帶進溝裏去了。
好氣!
把所有人都當傻子忽悠了。
“沒想到她竟然是這種人,算我瞎了眼。”
“什麽岑女郎啊,我看高雨萼說的對,岑導老了眼光也下降了,選的什麽人啊。”
“她算什麽岑女郎啊,曆屆岑女郎可都是獨挑大梁的,她就是一個配角,要這樣算,那個叫祁寶檀的新人也是岑女郎,什麽時候岑女郎都開始批發了,不搞笑呢。”
“我看她是輸不起吧,口口聲聲不在意校花,她反而在意的要死,還花錢找人刷票,當面一套背後一套,這種人真是虛僞。”
“蕭泠對她多好啊,賣起來也毫不手軟,以後誰敢跟她交朋友,說不準什麽時候就被背後插刀了。”
惡言惡語從四面八方湧來,幾乎将她淹沒。
駱韻琪臉色煞白,身體搖搖欲墜。
她下意識望向柳潤熙的方向,少年一副置身事外的淡漠。
他是不是也是這樣想她的?
蕭泠一看眼前形勢不對,想撇清自身,想了想還是得給自己留條後路。
駱韻琪認識柳夫人,還有岑導的人脈,在高中名聲臭了算什麽,她未來是要進娛樂圈做大明星的。
想到這裏,蕭泠決定賭一把,往前一步擋在了駱韻琪面前。
“大家誤會了,韻琪剛注冊的論壇号,她還不太會玩兒,所以她的号是我幫她在養,那天我想幫韻琪刷票,從高二的學姐那裏聽說了一個黑客技術很好的網友,就主動給他發了消息,之後我才發現忘了切号,沒想到卻因此讓大家誤會了韻琪,是我的錯,我給大家道歉。”
蕭泠這個借口挺拙劣的,但她又表現的非常真誠,一時大家都不知道該相信誰了。
駱韻琪苦笑了一聲:“罷了,清者自清、濁者自濁。”
一副受了大委屈又隐忍堅強的模樣,高雨萼都快吐了。
戴念彤這時候還有什麽不明白的,下意識後退了幾步。
也不知道是她忽然變了,還是一直都這樣隻是從前隐藏的太好。
戴念彤退半步的動作恰好被駱韻琪捕捉到,她的眸底飛快的掠過一抹針尖一般的鋒芒。
她站在蕭泠背後,非常小聲的提醒了蕭泠一句。
蕭泠咬咬牙,蓦然揚聲:“我是幫韻琪刷票了,但沈又安她就沒人幫她刷票嗎?五十步笑百步罷了。”
“啪啪啪。”鼓掌聲響起。
冷雲飏笑眯眯的起身,他身材修長,站起來的時候,猶如烏雲壓下,蕭泠雙膝下意識發抖起來。
“沈又安是刷票了啊,我幫她刷的。”
少年勾人的嗓音擲地有聲,在諾大的食堂裏久久回蕩。
我幫她刷的……
大家石化了一般看向冷雲飏。
少年的眉眼俊朗的肆無忌憚,一如他這個人一般、無所顧忌。
永遠都是那麽的張揚高調。
蕭泠臉上的笑比哭還難看,她爲什麽要在這裏。
駱韻琪在背後死死的抓住她的衣角,壓低聲音警告道:“慌什麽。”
蕭泠很想說,得罪了冷少,以後在學校還有好日子嗎?
她有點後悔淌這趟渾水了。
高雨萼眨眨眼睛,想說冷雲飏終于幹了件人事兒。
蕭泠底氣不足的反問道:“憑……憑什麽你可以替她刷票,我幫韻琪刷票就不行。”
“當然不行。”
少年邪氣的勾唇,桃花眼風情迷醉,如一壇陳年的桃花釀。
“本少不想跟醜不拉幾的女人一起拍寫真,這個理由滿意嗎?”
語氣裏毫不掩飾的嫌棄。
駱韻琪尖利的指甲摳進掌心,牙根緊咬。
羞辱、赤裸裸的羞辱。
她堂堂一個岑女郎竟然被諷刺醜不拉幾,簡直可笑。
這個冷雲飏,實在可惡至極。
然而駱韻琪轉念就把這筆帳記在了沈又安頭上。
沈又安默默的吃完飯從人群外圍離開了食堂,大家都被冷雲飏肆無忌憚的發言驚呆了,一時也沒人發現沈又安的離開。
呼吸到外邊的新鮮空氣,沈又安長籲一口氣。
感情冷雲飏繞了這麽大一圈,就是想跟她拍寫真啊。
做夢吧。
沈又安察覺到背後的腳步聲,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一眼。
少年步子一頓,下一刻若無其事的與她擦肩而過。
沈又安忽然叫住他,“柳潤熙。”
柳潤熙從來沒有覺得自己的名字從一個人嘴裏喊出來的時候,那麽動聽。
他愣了一下,沒有任何反應繼續往前走。
身後傳來少女清冷的嗓音:“你還要躲我到什麽時候?”
柳潤熙抿了抿唇,嗓音嘶啞:“對不起……。”
“你對不起我什麽?”
沈又安最讨厭磨磨唧唧,然而此刻她還是極有耐心的開口。
“我……。”
沈又安走到他面前,直視着他的眼睛。
“曾經是你告訴我,我們是朋友,你現在這算怎麽回事?單方面絕交?”
柳潤熙深深的凝視着面前的少女,淡淡道:“是我太過自私,遠離我,你才能平安。”
“别跟我扯這些亂七八糟的,我就問你一句話,我們還是朋友嗎?”
面前的少年輕輕的垂下眼簾,看起來脆弱而又孤獨。
“我以爲你永遠也不會理我了。”
跟隻被抛棄的小狗似的,可憐兮兮的。
沈又安氣笑了:“你可真會倒打一耙啊,明明是你不理我。”
少年搖了搖頭:“是我對不起你……。”
“打住,永遠不要拿别人的錯誤來懲罰自己,你沒錯,更不需要道歉。”
少女目光明亮,語氣堅定,頭頂的太陽也沒有她的面容耀眼。
柳潤熙怔住了。
永遠不要拿别人的錯誤來懲罰自己。
你沒錯,更不需要道歉。
少女清脆的嗓音擲地有聲,在天地間久久回蕩。
那一刻、他的靈魂爲之一顫。
從來沒有人這麽對他說過。
“我現在要去圖書館,你要和我一起去嗎?”
沈又安問道。
這一次柳潤熙不再逃避,擡頭時,一雙漆黑的眼珠深邃堅定,斬釘截鐵的說道:“我和你一起去。”
沈又安重新揚起笑臉:“這才對嘛,你不要擔心你母親對我怎麽樣,我還不至于那麽脆弱。”
沈又安亮了亮自己的肱二頭肌,偷偷告訴你個秘密:“我可是柔道九段哦。”
柳潤熙搖頭笑笑,很顯然将她的話當作了朋友之間的一個玩笑。
兩人的身影慢慢走遠。
而食堂裏,被扒皮扒的體無完膚的駱韻琪終于堅持不住落荒而逃。
冷雲飏伸了個懶腰,“無聊。”
冷雪溪吸了口果汁,第一次對他刮目相看。
“你終于幹了件人事兒,不過大哥,你是不是有點自作多情了,沈又安躲你都來不及,怎麽可能跟你拍寫真。”
冷雲飏挑了挑眉,揉了揉冷雪溪的頭發。
“哥哥自有妙計。”
冷雪溪替沈又安捏了把汗,被她哥哥盯上,真的很不幸啊,她要不要偷偷給沈又安透個消息。
萬一沈又安一高興,就把筆記借給她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