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的不好聽點,比死了親人都傷心。
桂花嬸提着大包小包的吃食青菜往後備箱塞。
張建無奈道:“嬸子,夠了,這太讓您破費了。”
“這是安安喜歡吃的牛肉幹,這個包裏是桃酥……。”
桂花嬸一個一個交代給張建,隻嫌後備箱太小,放不下太多東西。
張霏霏站在一邊,紅着眼眶看向沈又安,想上來,又沒有勇氣像張筱雨那樣肆意妄爲。
沈又安招了招手:“霏霏,你過來。”
張霏霏乖巧的走到沈又安面前。
沈又安從背包裏拿出一本略有些陳舊的筆記交給張霏霏。
“這是我初三時的筆記,希望會對你有些幫助。”
張霏霏不可置信道:“安安姐,您真的要将它送給我嗎?”
沈又安笑了笑:“怎麽,不想要嗎?”
“當然不是。”
張霏霏如獲至寶般抱在懷中,小臉上洋溢着滿滿的歡喜。
“安安姐,謝謝您,我一定會好好努力的。”
這可是狀元的筆記啊,她何德何能。
張霏霏感動的都要哭了。
張筱雨有些嫉妒的瞥了眼張霏霏。
她也想要狀元的筆記。
算了,安安留給她有更厲害的秘笈,這個筆記就留給張霏霏吧,畢竟張霏霏有點笨,沒有安安姐的幫助,想要考到青州是很難的。
沈又安伸手摸了摸張霏霏的腦袋,眼神溫柔。
“還記得姐姐告訴你的話吧。”
張霏霏拼命點頭。
“我在青州等你們。”
後視鏡裏,幾道身影漸漸變成了小黑點,直到消失在塵埃裏,再無蹤迹。
沈又安收回視線,從背包裏摸出眼鏡,緩緩戴上。
正在開車的張建下意識看了眼沈又安,不由得皺了皺眉。
“安安,回了青州我帶你去配一副隐形眼鏡吧。”
“謝謝舅舅,不過不用了,這樣就挺好。”
“可是不戴眼鏡你分明更好看……。”
沈又安戴上眼鏡,就跟變了個人似的,那雙眼睛的靈氣消失,整個人都變得黯淡許多。
這讓張建感覺到十分心痛。
沈又安淡淡道:“麻煩。”
話落摸出藍牙耳機戴上,聽着英文電台,閉上了雙眼。
張建無奈的歎息一聲。
去了羅家村接上羅婉和羅謙,便一路直奔青州而去。
到達青州時已是臨近中午,沈又安和羅婉在處理帶回來的特産和吃食,張建在廚房做午飯。
羅婉瞥了眼廚房方向,對沈又安小聲說道:“安安,周琴那事,警察最後怎麽處理的?她不會還來鬧吧?”
沈又安眯了眯眼,“小姨,您放心,周琴以後不會再來鬧了。”
羅婉有些奇怪沈又安爲何如此肯定,不過她無條件相信安安。
“那就好,我隻希望她盡快和大哥離婚,永遠消失在我們的生活中。”
想到什麽,羅婉問道:“安安,我聽大哥提過,你們把天賜送去了青志中學,學校沒放假嗎?”
沈又安勾了勾唇:“青志中學不放假。”
“啊?還有不放假的中學?那學生豈不是很苦?”
“這是他該吃的苦頭,小姨說是嗎?”
羅婉點了點頭:“也是,我聽說這青志中學非常厲害,管理那些問題學生很有一套,天賜這孩子,必須讓他吃些苦頭,不然早晚會釀出大禍,到時候拖累的還是大哥。”
她對張天賜的讨厭絲毫不亞于周琴,不過到底還是個孩子,如果真能改邪歸正,于張家也算是燒高香了。
吃過午飯,沈又安給羅謙補習了一會兒功課。
然後她拿出來一套卷子給羅謙。
“兩個小時,在我回來之前做完。”
羅謙什麽都沒說,溫順的接過試卷。
沈又安出卧室時,羅婉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一邊追肥皂劇,一邊織毛衣。
張建在卧房裏午休。
沈又安在玄關換鞋時,羅婉的聲音傳過來:“安安,你要出門啊?”
“小姨,我去一趟圖書館。”
羅婉感歎了一聲,安安真好學,假期也要往圖書館跑。
~
拘留所,被關滿十五天的周琴邋裏邋遢的走了出來。
看到等在門口的沈又安,周琴死灰般的眸底掠過一抹陰毒,她疾沖上前質問:“我給你說過讓你早點來接我,怎麽、你不是很有錢嗎?連幾千塊的保釋金都不舍得給我出?這讓我怎麽相信你?”
沈又安面無表情的看着她,“吃一塹長一智,周琴,你怎麽總是不長進?”
周琴淬道:“有娘生沒娘養的……。”
玩意兒兩個字還沒說出口,她的脖頸忽然被一隻大手攥住,一瞬間襲來的窒息感令她心口猛然一沉,眼珠生理般暴凸。
面前的少女面色比寒冰還要陰冷,鏡片後的眼珠猶如萬古的寒潭,
一種深深的恐懼從周琴的心底升起,她的四肢控制不住的顫抖起來。
“周琴,不要挑戰我的底線,再有下一次,我真的敢神不知鬼不覺的殺了你。”
少女貼在她的耳邊低語,一字一句,猶如惡魔之手,輕而易舉的攥住她的心髒。
周琴此刻毫不懷疑沈又安的話。
她是真的敢殺了自己。
“還有,最好把你的嘴巴放幹淨,再讓我聽到你侮辱我的母親,我就把你的舌頭割了喂狗。”
沈又安松開手,後退一步。
周琴捂着脖子,猛然彎腰大口大口的喘息,眸光驚疑不定。
“上車。”
周琴這才看到,旁邊不知道什麽時候停了一輛面包車。
副駕駛車窗半開,露出一張憨厚的笑臉。
“安姐。”
沈又安拉開車門,回頭看了眼周琴。
周琴下意識瑟縮了一下,老老實實的上了車。
這時候她才像是想起什麽,慌張的說道:“大海他怎麽樣了?”
羅忠冷笑了聲:“呦,還惦記着你那個情夫呢,放心吧,他好着呢。”
再沒有那麽好了,恐怕指頭已經被躲掉了幾根吧。
那些催債的、可都是一群心黑手狠的,不會留半點情面。
沈又安坐上車,瞥了眼羅忠。
羅忠笑嘻嘻道:“安姐,安全帶。”
面包車離開後,陰影中,一道高大的身影緩緩走了出來。
男人銳目緊盯着車子離開的方向,想了想,拿出手機撥了一個電話出去。
對方很快接通,一道清越的少年音傳了出來。
“哥,出什麽事了?”
“沒出事,剛剛那姑娘把人帶走了。”
少年沉默了一下,淡淡道:“有什麽進展嗎?”
溫晝搖了搖頭:“過去了那麽多年,追查起來委實不易,我還需要些時間。”
“不過小熙,你對她的事情倒是上心,關鍵人家什麽都不知道,你不是一腔真心付諸東流嗎?要不要哥給你制造個機會?”
“她什麽都不知道,才是對她最好的保護。”
溫晝聽出少年語氣裏的幾分苦澀,無奈的歎息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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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拂來一縷清風,書桌上攤開的課本被風吹開一頁。
如那記憶的扇片,被輕輕翻開。
窗明幾淨的教室裏,四年級的學生們乖乖的坐好,仰着一張張天真純澈的面容。
“來,讓我們鼓掌歡迎新同學,新同學,請做一下自我介紹吧。”
小少年背着書包,走到講台上。
他看起來讷讷的,鼻梁上駕着一副黑框眼鏡,沉默寡言的站着。
“老師、他怎麽不說話呢?他不會是個啞巴吧?”
全班哄堂大笑。
老師臉色微變:“同學們要尊重新同學……。”
“啊沈又安你幹嘛打我。”
“抱歉,我提醒過你了,沒想到你是個聾子啊,聽不見。”
一道清脆的聲音清晰的響起。
垂着腦袋的少年猛然擡頭,神奇般的,循着聲源望去,精準的捕捉一道瘦弱的身影。
那是一個小女孩,奇醜無比的蘑菇頭,鼻梁上架着和他一樣的黑框眼鏡,藏在一群打扮精緻的學生間,格格不入。
卻又那麽的與衆不同。
“你……老師你看沈又安,她竟然罵我是聾子。”
女老師對此無奈一笑。
“沈同學一定不是故意的。”
“老師你太偏心了,沈又安是第一名所以她做什麽都是對的嗎?不公平。”
年輕的女老師深吸口氣,克制着自己的脾氣,正要說話時、一直沉默的少年忽然開口了。
“大家好,我叫柳潤熙。”
“柳潤熙?他竟然就是柳潤熙?”
全場在震驚之後,便陷入一陣詭異般的靜默。
家長剛剛耳提面命過,學校會來一名姓柳的轉學生,一定要捧着他、此人萬萬得罪不得。
這些孩子普遍早熟,隐隐明白這個叫柳潤熙的轉學生肯定大有來頭,是連高高在上的家長都要巴結的人物。
剛剛帶頭嘲諷柳潤熙是聾子的那個男生頃刻漲紅了臉,再不敢說一句話。
“柳同學,那裏還有一個空位,你坐過去吧。”女老師溫和開口。
柳潤熙迎着全班無數好奇打量的目光走下講台。
即将走到女孩身邊時,他假裝不經意般望了過去。
女孩趴在課桌上,手裏無聊的轉着一根筆。
一縷陽光落在女孩的面容上,眼鏡脫落鼻梁,女孩纖長濃密的睫毛如同一把小扇子,被陽光切割成一塊一塊的陰影,投落在眼睑下。
那把小扇子、忽然扇的他的心癢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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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門聲打斷少年的回憶。
“進。”
卧室門打開,赫連玉端着托盤走進來,上邊放置着精緻的青玉蓮碗盞。
“熙兒,你前段時間爲了準備月考,幾乎每天熬到深夜,母親心疼你,特意親手熬了這碗龍眼棗仁茶,補血養氣、增益補腦,快趁熱喝了吧。”
赫連玉親手将碗盞遞到柳潤熙手中。
柳潤熙摸着灼燙的杯身,放在一邊,淡淡道:“等一會兒吧。”
赫連玉盯着柳潤熙,忽然問道:“月考成績下來了吧?”
柳潤熙眸底掠過一抹嘲諷,“嗯。”
“我看你前段時間那麽用功,從來不需要家教,這次竟也請了金牌家教,我兒子這麽聰明,想必這次第一一定是屬于你的吧?”
赫連玉面色隐隐透着一股驕傲,想要從柳潤熙口中聽到想要的答案。
柳潤熙扯了扯嘴角,眼神淡涼。
“抱歉,讓您失望了。”
“又是那個沈又安?”赫連玉聲音陡然變的尖利,面色陰沉下來。
“這麽多年,你始終被這丫頭壓一頭,到底是怎麽回事?問題究竟出在哪裏?”
赫連玉語氣犀利的逼問起來。
柳潤熙淡淡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技不如人,輸了就是輸了。”
“不可能,我的兒子怎麽可能輸給一個貧民窟裏出來的野丫頭。”
赫連玉忽然眯起眼鏡:“看來我有必要找藍蔓聊聊了。”
“啪。”茶盞忽然掉落在地上,瓷片碎了一地,滾燙的茶水迸濺在地闆上。
赫連玉猛然後退一步,驚呼道:“你在幹什麽?”
柳潤熙緩緩站起身,十六歲的少年不知不覺間,已經長的很高了,壓迫感兜頭罩來。
“您的手伸的太長了。”
少年面無表情的看着她,赫連玉心口猛的一窒,忽然發現自己這個兒子變的無比陌生。
“真以爲父親在青州隻手遮天嗎?您如果還想順利回到京州,那就從現在開始老實點。”
赫連玉不可置信道:“你……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這些年你利用特權打擊異己,任人唯親,你以爲父親什麽都不知道嗎?他不過是不想拆穿你,給你留着一分面子,而你反而越發得寸進尺,我真爲父親感到可悲。”
少年的眼神又涼又冷,如凜冬霜雪。
赫連玉站立不住,猛然後退一步,“你……你這個逆子。”
怒急攻心便是一巴掌甩在柳潤熙臉上。
“我做這一切都是爲了誰?啊?沒想到我養到頭竟然養出一隻白眼狼。”
柳潤熙生生受了這一巴掌,冷笑一聲,眸光血紅。
他偏頭看了眼赫連玉,扯了扯嘴角:“惱羞成怒了啊。”
赫連玉眼前一陣發黑,捶胸痛心疾首的大哭:“造孽啊……。”
柳潤熙蹲下身,一點點的把碎瓷撿起,扔進了垃圾桶裏。
“整天演戲,你不累嗎?”
赫連玉一瞬間收了哭容,變臉比變天還快。
她面無表情的瞥了眼柳潤熙,擡步離開了房間。
“夫人,您平時逼少爺逼的太緊了,泥人尚有三分泥性呢,何況少爺……。”
柳管家目睹了房間裏發生的一切,無奈的勸慰道。
赫連玉冷笑了一聲:“你當真以爲是我逼他太緊了嗎?”
柳管家追問道:“難道不是嗎?”
“熙兒自小隐忍,就算我遞給他滾燙的茶水,他也能毫不猶豫的喝掉,這樣的性子,會因爲我的幾句氣話而發作嗎?”
“夫人的意思是?”
“之前不管我說多麽過分的話,他都始終無動于衷,但隻要我提到一個人,他就會下意識的反抗我、這是一種連他自己都控制不住的潛意識。”
柳管家低頭想了想:“是永遠壓了少爺一頭的那個女學生。”
赫連玉唇邊浮起一抹冷笑,“一開始我就有些懷疑,這次我故意試探他,他就控制不住的露出了馬腳,果然還是年輕啊,沉不住氣。”
“夫人,如果真是這樣,您千萬不要像之前那些女生一樣處理,憑少爺的性子,夫人您恐怕會得不償失的。”
“我自己生的兒子,我當然比任何人都了解他。”
赫連玉憤恨道:“都怪我一時大意,沒有從一開始就解決了她,時間越久越難辦。”
“如果她是于我兒前途有利的名門千金,我也不是不能成全他們,可惜啊,誰讓她是個無權無勢的小孤女呢,我籌謀這麽久,可不是讓她來給熙兒拖後腿的。”
不過很快,赫連玉優雅的笑了笑。
“那我就親自會一會這位讓我的兒子不惜頂撞母親也要保護的女生、到底是個什麽路數吧。”
柳管家有心想勸,最終還是默默的歎了口氣。
夫人固執己見,是聽不進任何意見的。
“對了,京州虞老夫人的壽辰快到了,幫我備份厚禮送去。”
再生熙兒的氣,他的前路,她是一定會給他鋪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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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包車停在一條偏僻的巷子裏。
周琴從車裏下來,皺眉打量了一眼四周。
羅忠瞪了她一眼:“看什麽看?老實跟着走。”
羅忠領路,沈又安走在最後,周琴跟個夾心餅幹似的夾在中間。
七拐八繞,終于來到一個隐藏在胡同裏的院門前。
這是一棟兩層小樓,帶了個小院子,四周待拆遷,十分荒僻幽涼。
周琴走進院子裏,沈又安腳輕點,鐵門“啪嗒”一聲鎖上了。
周琴猛然轉身,有些畏懼的盯着沈又安:“你……你想幹什麽?”
這時候她忽然意識到,她似乎幹了件蠢事。
她分明是在與虎謀皮。
沈又安拎起牆角一根生鏽的鐵棍,放在掌心裏掂了掂。
這時羅忠拿着一根麻繩,忽然從身後綁住了周琴的雙手。
周琴掙紮不及,然後羅忠一腳就把她踹進了正屋。
久未有人的房子裏、驚起塵土飛揚。
周琴摔在地上,慘叫一聲,被灰塵嗆了喉嚨,劇烈的咳嗽起來。
漫天飛舞的塵土中,沈又安握着鐵棍,緩緩逼近。
一身殺氣,凜冽攝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