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七日,冷氏集團官方發布訃告。
冷老爺子于十六日淩晨一點五十二分逝世。
三天後将會在青州最大的殡儀館舉行葬禮儀式。
此事件一出,各界嘩然。
冷家的發家史并不光彩,但冷老爺子此人很有手段,黑白兩道通吃,使冷家在青州立于不敗之地。
冷老爺子共有三個兒子,最優秀的長子冷昀早年出了車禍,終身癱瘓,成爲冷老爺子最大的遺憾。
次子冷明是個混不吝,圈裏早已臭名昭著。
三子冷皓自小備受老夫人疼寵,性子嚣張跋扈,也是難堪大任。
冷老爺子一去,冷家的輝煌就再難維繼。
不過當務之急的,是關于繼承人人選,外界衆說紛纭。
最爲熱門的就是長孫冷雲飏,他是冷昀的長子,今年十六歲,藍雅高中高一學生,成績還很不錯,能在藍雅高中保持前十名,最起碼證明智商遠超同齡人。
不過冷雲飏小小年紀就花名在外,換女人比換衣服還勤,也算是繼承了冷家的優良傳統。
另一個熱門人選就是冷皓了,誰讓人家有老夫人撐腰呢。
老爺子一死,老夫人當家,她想讓誰上位還不是一句話的事兒。
不過有傳言說,冷老爺子留下了遺囑,葬禮上會有律師當庭宣布遺囑内容。
大家猜測着,遺囑内容很可能就是有關于繼承人的人選。
三天時間眨眼過去。
這日無數豪車趕往殡儀館,青州的政商名流都來送冷老爺子最後一程。
一輛黑色轎車平穩的停靠在大門口。
看清車牌号,冷皓立即恭恭敬敬的迎了上去。
“柳州長,柳夫人,您二位快請進。”
一位身姿修長的少年彎腰從車内走了下來。
肅容圍觀的賓客見這少年姿容不凡,紛紛感慨道:“想必這位就是柳州長的公子了,果然如傳聞中一般龍章鳳姿,貴不可言啊。”
柳青風和赫連玉身着沉穆的黑衣,面色嚴肅,聞言淡淡颔首。
“節哀。”
身後的少年緊随着父母的步伐,走進了靈堂。
一路上,三人成爲所有賓客畏懼而又仰望的存在。
少年穿着一身精裁的黑色西裝,身材修長,小小年紀已經快與父親一般高了,舉手投足自有一番高貴威勢,下意識令人心生敬畏。
如濃墨般的黑色越發映襯出少年白皙的皮膚,鼻梁上架着一副金絲眼鏡,遠遠望去,遠比他那威嚴周正的父親要更加斯文俊逸,令人想起一句古詩。
有匪君子,如切如蹉,如琢如磨。
隻是這秀逸絕倫的翩翩少年,渾身散發着一種生人勿近的淡漠氣息,仿若那天上孤懸的冷月,令人隻敢遠觀而未敢接近。
賓客中不乏女子,見這少年容姿絕世,加之他那閃爍着金色光輝的身世,無不令她們心思浮動,眼神熾熱。
可惜啊,也隻能想想罷了,那柳夫人可不是好相與的。
那少年随着父母的腳步走進靈堂,一同給逝去之人送上最後的禮節,冷家子孫回禮。
這個過程中,諾大的靈堂靜到針落可聞。
角落裏,秦弦歌和高雨萼身着黑裙,安靜的站在父母身邊。
前邊是江聖遙和藍蔓母子。
冷老夫人在冷皓的攙扶下走過來,“柳先生、柳夫人,老身代老頭子謝過兩位,還能來送他最後一程。”
柳青風虛扶了一下,淡淡道:“老夫人節哀。”
冷老夫人拿着一條帕子擦拭了一下眼淚,“老頭子臨死前,留下了遺囑,我想請柳先生和諸位做個見證。”
柳青風颔首。
赫連玉唇角微勾,睨了眼面前的冷老夫人。
老太婆,挺會演戲。
看來今日的這場葬禮,必定不會順利過去。
她就作壁上觀,看他們鬥個你死我活,坐收漁翁之利便可。
老夫人使了個眼色,律師走了進來,當衆宣布冷老先生生前所留遺囑。
冷老爺子手中最重要的産業,冷氏集團百分之五十二的股份落到誰的手裏,誰就是名正言順的冷家繼承人。
其他的古董字畫房産店鋪之類的,與之相比,就是毛毛雨。
這些毛毛雨冷家所有子孫平分,至此大家都沒有異議。
直到律師宣讀到冷氏集團的股份,故意停頓了一下。
全場都跟着呼吸一緊。
高雨萼下意識往冷氏子孫裏瞄了一眼,捕捉到一抹修長的身影。
相比于平時的花裏胡哨,穿着一身黑衣的冷雲飏,少見的多了幾分正經,劍眉壓低,俊容冷漠,與記憶中那個痞氣蔫壞的少年判若兩人。
此時此刻,高雨萼也忍不住替他捏了把汗。
冷家争鬥,向來慘烈。
若他失敗,他那個心狠手辣的祖母和三叔必定不會放過他。
從前沒少被他戲弄,本該讨厭他的,可高雨萼發現自己竟然爲他擔憂。
怎麽說也是從小玩到大的,雖然兩人總是針鋒相對,也還算是有一點情分吧。
站在冷雲飏身側的少女緊張的抓住了他的手,已經是滿手心的汗。
冷雲飏輕拍了拍妹妹的手,以作安撫。
“冷老先生名下持股的百分之五十二的冷氏集團股份由……。”
“冷皓先生繼承,其他任何人不得幹涉。”
所有人都沒有太意外。
畢竟冷皓是小兒子,一直以來最受寵愛。
冷皓得意的瞥了眼冷雲飏,小子,跟我鬥,你還嫩了點。
冷老夫人唇角微翹,“辛苦律師了。”
漸漸的,大家琢磨出不對味兒來。
這份遺囑中,對其他子孫的财産分配還算是合理,唯一不合理的是,冷老爺子竟然沒有留一毛錢給冷雲飏。
這可是長孫啊,合法繼承人之一,且傳聞冷老爺子還是挺喜歡這個孫子的,怎麽可能不給他留一點财産。
一時大家紛紛看向人群裏的少年,想在他臉上看到憤怒、不甘、抑或是痛苦的神色,都沒有。
他很平靜,這樣的場合、這樣的平靜、于他實在太過反常。
少年勾了勾唇,從人群中踱步而出:“柳夫人出身于律師世家,請爲晚輩指教、僞造遺囑,要承擔怎樣的法律責任?”
冷老夫人渾濁的眼珠中閃過一抹厲色,冷冷的剮向少年。
冷皓先是一慌,很快冷靜下來,冷笑道:“雲飏,我知道你很不甘心,但沒辦法,你該學會接受現實。”
冷雲飏并沒有搭理冷皓,而是看向赫連玉。
大家先是吃了一驚,然後看向柳夫人。
赫連家族是京州的大族,祖祖輩輩都是律師,可謂是律師界的泰山北鬥,在京州圈子中,有着舉足輕重的地位,和各大世家都保持着良好的合作關系,甚至各大家族都需要仰賴赫連家族的能力,人脈深遠,是以在京州甚至整個華國,赫連家族絕對顯赫。
原來柳夫人竟是出身于京州的赫連家族。
被人當衆點破身份,赫連玉倒也不惱,挑眉望去。
與少年目光在空中交彙,不過瞬息,赫連玉淡淡開口:“僞造遺囑,将會喪失所有的繼承權,并據情節嚴重程度承擔相應的法律責任。”
“多謝柳夫人指點。”冷雲飏禮貌答謝。
“冷雲飏,你到底什麽意思?”冷皓質問道。
“我倒是想要問問三叔和奶奶,你們是什麽意思?僞造爺爺的遺囑,偏離爺爺生前遺願,令他在地底也不得瞑目,你們其心可誅。”
少年咄咄逼人,毫不退讓。
賓客皆嘩然,冷家果然是一出好戲,直接在靈堂上撕起來了。
“你……你有什麽證據證明我僞造遺囑?不然我就告你诽謗。”冷皓也絲毫不退。
冷雲飏勾了勾唇,“周律師,該你上場了。”
一名西裝革履的律師在兩位警察的陪同下走了進來,大家認了出來,此人是青州最大律師事務所的合夥人,周明朗律師,律師界也是鼎鼎大名的一位人物。
周明朗看向衆人:“冷須先生于三年前委托明朗律所訂立遺囑,遺囑内容經過公正,具有法律效應,根據冷須先生生前遺願,這份遺囑将會在他的葬禮上當衆宣讀。”
冷皓不可置信道:“不可能,這絕不可能,父親怎麽會在三年前就立下遺囑?這一定是假的。”
周明朗冷聲道:“冷先生,你是在質疑本律所的公正性嗎?請注意你的措辭,若有任何對本律所不當言論,我必會以诽謗罪起訴你。”
冷皓霎時啞口無言。
遺囑内容是對名下資産的合理分配,其中冷氏集團的所有股份,繼承人不是冷皓,而是冷雲飏。
冷皓再也控制不住,大喝道:“這份遺囑是假的,我的才是真的。”
冷老夫人冷笑道:“周律師,我這個孫子給了你多少好處,你竟敢違背律師的職業道德,和他同流合污。”
“冷老夫人,請注意你的措辭……。”
“别拿起訴那一套吓唬我,我老婆子可不是好糊弄的。”冷老夫人恨恨戳了戳手裏的拐杖。
冷雲飏勾了勾唇:“很簡單,究竟誰手中的遺囑是僞造的,檢查一下不就水落石出了?”
冷皓趕緊說道:“對,檢查……。”
周明朗請身後兩名警察和公證員上前,取過兩份遺囑檢查。
“這份遺囑上的印章經鑒定并不是冷須先生的私人印章,因而這份遺囑是僞造的。”公證員鐵口直斷。
警察看向冷皓:“僞造遺囑,冷先生跟我們走一趟吧。”
冷皓不可置信的瞪大雙眼:“怎麽可能?你們是冷雲飏請來演戲的,我不相信你們,我要自己請人鑒定……。”
警察揮了揮手,靈堂外沖進來四名警察,上去強制性制服冷皓。
冷老夫人陰冷的目光剮向冷雲飏,咬牙切齒道:“你可真是好手段啊。”
這個孫子,竟然給她挖坑。
冷雲飏笑的痞壞痞壞的:“奶奶,爺爺在天之靈可看着呢,你和三叔違背他老人家的遺願,也不怕遭報應?”
“你……。”冷老夫人氣的老臉漲紅,白眼一翻,就要暈過去。
冷雪溪及時扶了她一把,柔聲道:“奶奶,我想您也是被三叔給蒙蔽了,您身體本就不好,千萬别氣病了,我送您下去休息吧。”
話落不等冷老夫人反對,和保镖一左一右的強硬攙扶着冷老夫人離開了。
冷雲飏走到柳青風和赫連玉面前,收起痞笑,一臉正經的說道:“今日讓先生和夫人看笑話了,改日雲飏定親自登門陪罪。”
柳青風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莫要辜負老爺子對你的期望。”
話落轉身離去。
赫連玉深深的凝視着面前的少年,深覺此人小小年紀手段莫測,是個頂聰明的人。
“你和熙兒是同學,以後有時間,多來家裏坐坐。”
話落追随着柳青風的腳步離去。
柳潤熙淡淡的看了眼冷雲飏,輕輕點頭,随同離去。
少年下巴微擡,俊美的面容上勾着幾分似笑非笑,令人深覺莫測。
和那被警察扭住狼狽帶走狀若瘋狗般咆哮的冷皓形成了強烈的反差。
所有賓客都望着那個少年,心頭同時掠過一抹畏懼。
年紀輕輕、就有這等手段,實在是不可小觑。
以後冷家,就是他的天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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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禮結束,冷家開始肅清。
“小姐,有位自稱少爺女朋友的女生,嚷嚷着要見少爺。”
管家走到冷雪溪身邊低聲說道。
冷雪溪皺了皺眉,下意識擡眸看向冷雲飏的方向。
哥哥哪裏都好,可就是太花心了,濫情又絕情。
冷雪溪無奈道:“把人打發了……。”
話音未落,章莎莎就沖破保镖的防線跑了進來,大喊道:“冷少……。”
冷雲飏循聲望去,眯起雙眼:“你是……?”
章莎莎臉一下子就白了,冷少竟然把她給忘了。
“我是莎莎啊,你忘了我們是在飯店認識的,你還誇我長的漂亮。”
冷雲飏皺着眉,似乎很認真在回想。
冷雪溪翻了個白眼,她哥真的是……
章莎莎提醒道:“我哥是葉輝,前幾天您還見了他呢。”
冷雲飏終于恍然大悟,“莎莎啊。”
章莎莎面色一喜,快步跑上前來,一臉激動:“冷少你終于想起我了嗚嗚……。”
冷雲飏目光落在章莎莎纏着紗布的右手上,有些心疼的問道:“手怎麽了?”
章莎莎迫不及待的告狀:“嗚嗚冷少我是你女朋友,有人欺負我就是打你的臉對不對?”
太好了,冷少成了冷家繼承人,她就可以收拾那個賤人了。
冷雲飏瞟了眼女孩漂亮清純的臉蛋,終于把這個人對上号了。
他喜歡漂亮的臉蛋、可惜、有點蠢。
不過蠢人有蠢人的好處。
冷雲飏勾起唇角,溫柔的問道:“不着急、慢慢說。”
“幾天前,有個女的闖進我哥的場子,把我哥的人都打了,還欺負我,把我的指頭給掰斷了,嗚嗚醫生說我這根指頭就廢了,冷少你可一定要給我做主啊。”
冷雲飏挑了挑眉:“是嗎?”
章莎莎咬牙切齒的說道:“這個人冷少你一定認識,她是你的同班同學,沈又安,她沒有任何背景怎麽敢這麽嚣張,嗚嗚冷少,她欺負你女朋友,你可一定不要放過她。”
“你說誰?”冷雲飏追問了一句。
章莎莎抽噎着說道:“沈又安啊,她不是冷少你的同班同學嗎?”
冷雪溪冷笑了一聲:“你這人可真有意思,沈又安她一個嬌弱的小姑娘怎麽可能打得過葉輝的人,編謊話糊弄我哥,你到底什麽居心?”
章莎莎不可思議的尖叫道:“她嬌弱?這簡直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話,你們都被她給騙了。”
冷雲飏眯了眯眼,喃喃道:“沈又安。”
腦海裏冒出一個清瘦的身影,永遠灰撲撲的模樣。
“黃鸮。”冷雲飏開口喊道。
年輕男人從陰影裏走出來,恭敬開口:“冷少。”
“去查一下,怎麽回事?”
黃鸮低垂的眸底飛快的掠過一抹暗光。
“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