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庭風轉頭對着長公主,低聲哀求道:“求長公主給個體面,不要送雅兒入牢獄。”
長樂長公主的目光轉向了柳馨甯。那意思很明顯,被傷害的是柳馨甯,做決定的應該是她。
“甯兒,你雖爲郡主,到底是柳家的子孫。希望你看在跟雅兒的血親之情,不要送雅兒入獄。”
柳庭風順着長公主的目光,轉頭向柳馨甯請求道。
柳馨甯隻是用帕子掩面啜泣不已,卻不說話。
“甯兒,你若是堅持送雅兒入獄,那就是抹黑了柳府的聲名,害了柳府所有人。”
柳庭風見請求柳馨甯沒答應,轉而又恐吓起來。
“你也是柳府的人。你抹黑了柳府的聲名,豈能置身事外?你明年可就及笄,要說親了。”
柳庭風也顧不得是在外人面前,不便提起女子親事了,隻是一徑的軟硬兼施。
柳馨甯低垂着頭,時不時的用帕子擦一下眼角,心裏卻是不斷的冷笑。
又是輿論導向,道德綁架!
前世,她那個不負責任,酷愛賭博的父親患癌之後,不也在她拒絕出錢的時候,發動一幫親戚,找了個幫忙說理的電視台,去道德綁架她嗎?
那個時候,她才畢業沒幾年,在公司裏做着簡單的工作,沒有什麽閱曆。
再加上,原生态的家庭教育,幾乎都是刻在骨髓裏的。
哪怕她後來努力掙脫,也會在不經意的時候,就被侵蝕了。因此,她被壓制住了,屈服了。
等她年齡漸長,打工見到的各色嘴臉日益增多之後,她才有勇氣反抗。
隻可惜,最終還是敗在了她最愛的媽媽的膝下。
把自己累的半死不活的——不,最終累死了。
可笑的是,她死的時候,她那個患癌做了多次化療的父親,卻仍然活的好好的。
當真是,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啊!
柳馨甯忍不住又回憶起前世的事情,暗暗的提醒自己這是封建社會,道德綁架更嚴重。
所以,她更要注意輿論導向!
作爲法治社會的大好青年,當她受到欺負的時候,第一反應就是用法律來解決。
因此,她才會借春暖之口,直接喊出了按律發落。
隻可惜,等她回過神來之後,就知道很難!
把柳稚雅送入牢獄,毀的可不是柳稚雅一個人,而是整個柳府。
不說柳府的人會用孝道壓着她,就是長公主和太後都不可能因爲這種小事牽累她的名聲。
所以,她就靜觀其變了!
長公主要直接打死柳稚雅。呃,這個比牢獄還狠,根本不可能實現。所以,她做個好人勸了。
而柳庭風如今的這一套道德綁架,果然驗證了她的想法。
柳家人七嘴八舌的,求情的求情,勸說的勸說,軟硬兼施的軟硬兼施。
而長樂長公主已經因爲柳庭風說到的名聲問題,開始猶豫不決的動搖了。
柳馨甯生怕長公主再聽聽柳庭風的話,直接連懲罰都免了,趕緊開了口。
“母親。”柳馨甯擡起淚眼朦胧的臉,讓長公主看的心疼不已。
“父親他……”柳馨甯哽咽了一下,“說的有道理。那到底是我至親的祖母,父親……我們是一家人……”
本來猶豫着算了的長公主,看着自家女兒這淚眼漣漣的模樣,卻覺得好像那一家子都在逼迫純善的女兒啊?是…的吧?
長樂長公主,第一次有些不确定的産生了這個念頭。
“甯兒不哭,甯兒不哭。”長公主心疼極了,這是她放在手心裏的女兒啊。
“母親,三妹妹是一家人。縱然她‘打’我,我卻也不能毀了她的終生。但是,女兒身爲郡主,份屬皇親,若是全然不做懲罰,那豈不是打皇家的臉?”
柳馨甯在‘打’字上,加重了語氣。
果然,她一邊說,長公主一邊點頭。
就是,皇親貴胄被冒犯了都當無事揭過的話,那豈不是人人都可冒犯?
“那三妹妹就不送牢獄了,送往修德庵修身養性一番。等着三妹妹改好了,再接回來就是了。這樣,即便是外祖母和皇舅舅知道了,也能全了皇家的臉面。”
柳馨甯一副糾結卻又無奈的樣子說道。
反正柳稚雅想打她沒打成,還被她打了,她也沒吃虧。那就把她送去吃苦受累一番好了。
那修德庵,她可是聽府裏的婆子講過的,在那裏想過好日子,難,難,難啊!
“那不行。她打你,自然該打回去。柳稚雅杖責二十之後,再送往修德庵,以儆效尤。”
長公主不願意了。
她本來想要杖斃柳稚雅的,結果自家女兒說不行。
她想要聽從女兒的,送柳稚雅去衙門裏打闆子入牢獄的,結果驸馬又說不行。
自家女兒就是心善,居然隻讓把人送到庵堂?
這話一出,柳馨甯忍不住用帕子捂着臉,無聲的笑了起來。
她加重‘打’字,是怕長公主不懲罰柳稚雅了。
可是,沒想到長公主卻是以牙還牙的要打回來。這,可是更好了啊!
昭陽郡主是個軟弱性子,可長樂長公主卻是個直來直去的,甚爲符合人設。
柳家人聽到不送到牢獄去了,先是放松,等聽到後面的懲罰,又七嘴八舌的求起情來。
“長公主,雅兒到底是女兒身,那杖棍打在身上,可是會打壞的啊……”
梁氏作爲母親,最爲心疼自家女兒的身體,苦苦的哀求道。
“長公主,那修德庵偏僻寒冷,清苦至極,雅兒一個女孩子如何生活啊?”
太夫人聽到送往修德庵,忍不住連連反對。
修德庵,顧名思義就是修身養性,培養品德的庵堂。
那庵堂在京城外一座偏僻的山頂上,隻有一條小路可以下山。
柳家在京城的根基很短,但是也建府十幾年了。
這十幾年中,不管是柳府還是公主府,總會有犯錯的女子需要處罰,但是又要維護府裏的聲名體統,不便與外人道。
因此,在京城郊外建了那麽一座庵堂,看管犯錯的女眷。
因是犯錯受罰,在那裏的女眷,自然要自己動手做各種粗活,修養品德了。
可是,柳稚雅是嫡出的嬌滴滴的小姐,何曾做過什麽活計?
“長樂,就讓雅兒閉門思過好了。何必要送那麽遠?”
柳庭風看着他的母親那般請求了,長公主還是充耳不聞的樣子,忍不住開口勸說道。
“這已經是從輕發落了。你們覺得是直接杖斃的好?按照律法送往衙門入牢獄的好?”
長公主皺着眉頭,輕飄飄的一句話,卻是讓柳府衆人都閉了嘴。
安靜下來的衆人,隻能看着長公主親自扶着柳馨甯回了長公主府,留下了厲嬷嬷監督着杖刑。
杖打完畢之後,柳稚雅被擡回了她的院子。
早已等候多時的宮禦醫把脈查看之後,又讓醫女看了外傷,最終得出結論,半個月之後,就可以啓程了。
梁氏自然是苦苦哀求,讓柳稚雅多留在府裏調養一番。
如今已經到了十月底了,天氣寒冷的很。若是去了庵堂裏,那得多受罪啊?
厲嬷嬷卻是恭恭敬敬的說道:“郡主仁善,跟長公主說三小姐到底是閨中女子,不可重責。所以三小姐短短半個月就可以啓程。二夫人覺得半個月太短,不知道是打算讓三小姐,養上多久的傷呢?”
輿論這個,有多少人,深受其害?又有多少人,深受其利?
所以東西和物品從來都沒有對錯,隻是人心分對錯而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