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他不能慌,更不能亂。
江忱竭力讓自己冷靜下來,承諾會在兩天之内發放工錢,這才将職工們暫時安撫住。
之後,他和張春喜跑了一趟銀行,不出所料,江忱個人以及廠裏的對公帳戶都被凍結了。
就算路政局現在把貨款打過來,他也一分錢都拿不到。
江忱頹喪的坐在辦公桌上,一根接一根的抽着煙,不大的辦公室煙霧缭繞,不知道的還以爲裏面有人在修仙。
張春喜跟熱鍋上的螞蟻一樣,來回走來走去。
“啷個辦,啷個辦?耗子,你說句話撒,啷個辦?”
江忱張嘴吐出一口濃煙,嗓音被煙熏得沙啞幹澀,“我要曉得啷個辦就不會坐在這兒了。”
“你都沒辦法,我們這回死定了,死得梆硬!”
說完,張春喜又忍不住責怪起江忱當初盤下水泥廠的冒險。
“……早曉得還不如死劉強手上算求了,唉,這下安逸了,廠子沒了,憑白無故的背一屁股債,姐姐的房子也拿不回來了,姐姐肯定恨死我們了……”
想象阮輕輕看他時失望和憤怒的眼神,江忱抽煙的手忽然抖動起來。
他不能就這麽認輸,他怎麽能讓她失望呢。
用力吸了一口煙後,江忱将煙頭按滅在煙灰缸裏,跳下辦公桌朝外面走。
張春喜跟在他後頭,“你走哪去?”
“出去搞錢。”
“咋個搞?”
他還沒想到,但他知道錢不會從天上掉來,他不能像烏龜一樣縮在辦公室裏,他必須要出去,去想辦法搞錢,哪怕去偷去搶,不管什麽辦法,隻要能搞到錢,哪怕讓他跳火坑他也不會猶豫半秒。
驕陽似火,江忱獨自在街頭上漫無目的的遊蕩。
他沒有騎摩托車,職工怕他跑了,将唯一值錢的摩托車扣押在了廠裏,一旦兩天後他發不出工錢,就要把他的摩托車賣了抵工錢。
張春喜本來是跟着他的,他嫌太吵将張春喜趕走了。
他現在需要安靜,需要好好想辦法,更需要見到她。
哪怕遠遠的看她一眼就好。
此時此刻,大概隻有她能給他信心和動力了。
不知不覺就來到了美院校門口,江忱站在街對面不顯眼的地方,目不轉睛的注視着出入校門口的人。
等了很久也沒等到朝思暮想的臉,但焦灼的心卻在等待中慢慢變得平靜,安定下來。
因爲他知道她就在裏面,距離他不過數百米的距離,隻要他再咬咬牙,再努努力,就一定能走到她的身邊。
“江忱?”
甜軟的聲音如同天籁在身後響起。
江忱機械般的回過頭,那個令他相思入骨的人兒,就在幾步之遙的距離,正笑意盈盈的望着他。
衆裏尋她千百度,蓦然回首,她在站在燈火闌珊處。
“輕輕,我先回宿舍了,你跟你弟弟慢慢聊哈。”
周青的目光在阮輕輕和江忱之間打了個轉,竊笑着走了。
阮輕輕同周青揮了揮手,擡腳走江忱走來。
她手裏捏着一根吃了一半的雪糕,嘴唇因爲吃雪糕比平時更加的水潤嫣紅,清亮的杏眸倒映出他的臉。
“江忱,你在這發什麽神呢?我老遠就看到你了,站在太陽底下不熱嗎?”
“姐姐。”
聽他出嗓音裏帶着哽咽的澀意,阮輕輕這才發覺他神色不對,連忙收了起笑意,“出啥事了?”
得知江忱還沒吃午飯,阮輕輕又把他帶去了上次的豆花飯小店。
已經過了午飯時間,店裏已經沒有了食客,清清靜靜的倒是方便了兩人說話。
和上次一樣,阮輕輕給他要了一份豆花飯,一份鹹燒白。
盡管根本沒有胃口,但江忱還是默不作聲的把桌上的食物全部吃進了肚子裏。
等他吃完了,阮輕輕才開口問他出了什麽事。
在校門口看見阮輕輕的時候,他的确有沖動想把水泥廠的麻煩和困難都告訴她,但現在的他已經冷靜下來了,說出來,除了讓她跟着擔憂和煩惱外,沒有任何用處。
他舍不得她因爲這些事去憂心。
“沒什麽,就是路政局那邊的貨款一直沒打過來,有點心急。”
阮輕輕安慰他,“機關單位撥款要經過領導層層審批,是有點麻煩,我小舅舅出差報銷個差旅費都要等十天半個月,何況你們這麽大一筆款項,肯定需要一些時間的。”
“嗯。”
看他額頭和脖頸都濕漉漉,阮輕輕從包裏拿出手帕遞了過去,“擦一下吧,你流了好多汗。”
“嗯。”
米白色的棉手帕,帶着清幽的香味,擦過皮膚時有種說不出的細膩觸感,就像她的手一樣柔軟。
擦完汗的手帕又濕又髒,江忱将其緊蛛絲馬迹攥在手裏,“等洗幹淨了再還給你。”
阮輕輕不在意的點頭。
直到阮輕輕進入校園看不到身影後,江忱才收回視線,低頭看着手帕,片刻後,他将手帳放到鼻尖深吸了兩口氣,随後将手帕仔細疊好,揣進褲兜,邁開長腿離開了。
“李秘書。”
李秘書下班回到住處,看着等在樓下的江忱也不意外。
“找我有事?”
他推了推眼鏡,一副公事公辦的态度,并沒有要請江忱上樓的意思。
江忱喉嚨滾了滾,膝蓋一彎直挺挺跪在他面前,堅硬的膝蓋骨在地堅硬的地面敲擊清晰的悶響。
李秘書鏡片後的眼睛裏面閃過一抹訝異。
正是傍晚下班時間,周圍人來人往的,一個男人大庭廣衆的下跪,是極需要勇氣和魄力,以及決心的。
李秘書将他帶上了樓。
書房裏,江忱再次向李秘書跪了下來。
這次,李秘書沒叫他起來,而是不慌不忙的泡了杯茶,邊吹茶面邊居高臨下看他。
“說吧,什麽事?”
“李秘書,求你幫我一把,我沒有别的辦法,隻能來求你。”
李秘書漫不經心的呷了口茶,鍍着步子走到窗戶邊,半倚着窗看夕陽,邊開口說,“知道孫悟空爲什麽那麽強,卻始終翻不過如來佛的手掌心嗎?”
“不知道,李秘書,我文化低,不懂那些大道理,但我知道您是一可以幫我的人。”
李秘書笑笑,“一個人能力再強,再有聰明智慧,在絕對的權勢面前也是微如蝼蟻。”
李秘書走到他面前,居高臨下,眼神睥睨,“我也好,汪BZ也好,我們都不會做養虎爲患的事。江忱,不管你是惡狼還是猛虎,但在我的地界上,你隻能做一條狗,一條不會咬主的狗,明白我的意思了嗎?”
“明白。”
李秘書晃了晃手裏的茶杯,告訴了他一個時間和地址,“……機會我給你了,能不能抓住機會就要看你自己的本事。”
有寶子讓我甜點,但我之前想寫點溫馨的,又有寶子說我在湊字數,我隻能搞事情了。
碼字不易,作者歎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