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納悶着,一名護士推着小車進病房發藥,看到站在走廊上的阮輕輕,左右張望了下,然後小聲對阮輕輕說:“小妹兒,你是七号病床的家屬吧?”
阮輕輕有些沒反應過來,就聽小護士又說:“你快去消防樓梯那兒看看吧, 你們家那小弟娃兒被幾個混社會的揪着打一晚上了,再打下去怕是要出人命,啧啧,太慘了。”
小護士說完就趕緊進了病房,一副不願招惹麻煩的模樣。
阮輕輕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七号病床說的是林容華,那挨打的小弟娃兒說的不就是江忱?
她立刻往消防樓梯跑。
對于輕度路癡的阮輕輕而言,偌大的住院部就像迷宮, 她暈頭轉向找了半天, 最後還是在清潔工的指引下才找到了消防樓道。
站在緊閉的消防通道門前,阮輕輕心口怦怦直跳。
她試探性的推門,發現推不開,好像門後有什麽東西抵着。
正疑惑間,門忽然被拉開了巴掌大的縫,露出一張兇神惡煞的男人臉。
對方顯然認出了她,惡聲惡氣的問,“幹啥子?”
阮輕輕緊張的咽了咽口水,“我找江忱。”
“找他啥事?”
這時,門被另一個男人大力拉開,對方長得矮矮胖胖, 脖子上戴着金鏈子,肚子圓滾滾的就跟懷孕了一樣。
對方上下打量她,眼神帶着幾分不懷好意,說話時露出一口大黃牙。
“小妹崽,找江忱做麽子事?”
阮輕輕本能的後退一步, 也是這個動作,讓她看到了樓梯裏的場景。
江忱雙手被吊綁在樓梯欄杆上面,身體就像破麻袋一樣癱軟在樓梯上,臉被揍得鼻青臉腫,幾乎看不出原來的長相,粗黑雜亂的額發擋住他的眉眼,一雙黑漆漆的眸子就這麽隔着幾個大漢,絕望又木然的望着她。
兩輩子加起來,阮輕輕也沒見過這麽慘的人,眼眶莫名一熱,差點就要哭了出來。
“江忱!”
“滾,老子認不到你!”
他的聲音嘶啞得厲害,語氣十分惡劣。
阮輕輕再傻也明白,江忱是故意當着這些社會分子跟她劃清界線,免得這些人找她麻煩。
理智上,她應該轉身就走,遠離這些不良分子。
但情感上,她無法放任不管,任由這些人繼續折磨他。
她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對啤酒肚幾人說,“你們就算把他打死了,他也拿不出一分錢, 對你們沒有好處。”
啤酒肚朝地上啐了口口水,皮笑肉不笑的,“小妹崽,你還挺關心他的嘛,你跟他啥子關系?”
“鄰居。”
這個回答讓啤酒肚哈哈大笑起來,其他大漢也跟着笑。
笑完,他打趣阮輕輕說,“既然你這麽好心,那你幫他把債還了嘛,隻要還了錢我們絕對不再爲難他,咋樣?”
“他欠你們好多錢?”
“沒好多,也就一萬多點,這樣嘛,我給你個面子,你還個一萬的整數,零頭我不要了,咋樣?”
啤酒肚根本沒把阮輕輕當回事,純粹當說笑話。
阮輕輕看了眼奄奄一息躺在樓梯上的江忱,一言不發的轉身走了。
啤酒肚幾個肆無忌憚的發出嘲笑聲。
“妹崽,你咋走了喃?不管你鄰居了哦?”
“你耍朋友沒得哦?你看看哥哥咋樣?”
樓梯上的江忱閉上眼睛,心裏并沒有因爲阮輕輕的離開而失望,反而松了口氣。
阮家幫他的已經夠多了,他這輩子都還不起,他不能再拖累她。
直到拿着存折踏進住院部大門,阮輕輕才猛然驚醒的反應過來自己在做什麽。
真的要替江忱還債嗎?
雖然阮大海這幾年制衣廠經營得很不錯,但賺的都是良心錢,除了供養她之外,還要幫扶阮大江這麽一家子吸血親戚,加上前兩天追讨回來的三千五,存折上的餘額也才三萬出頭。
拿出三分之一的積蓄替人還債,還是一個完全沒關系的外人,阮大海會被氣死的吧。
可她沒有别的辦法,總不能看着江忱被人打死。
閉着眼睛深吸一口氣,阮輕輕邁着堅定的步子再次找到了啤酒肚幾人。
看到阮輕輕去而複還,啤酒肚幾個明顯有些驚訝。
“妹崽,你是回來找哥哥耍朋友的嗎?你好大歲數了?成年沒有哦?”
阮輕輕沒理會啤酒肚的調戲,将手裏的存折遞了過去。
啤酒肚接過存折,翻開看到餘額,先是驚訝,随後笑開了花。
他示意手下看好江忱,他則叫上阮輕輕去了别的地方說話。
“阮大海是哪個?”啤酒肚盯着存折上的戶口名問道。
“我爸。”阮輕輕答。
啤酒肚甩了甩手裏的存折,臉上滿是戲谑,“妹崽,這個事你爸曉得不?你不是戶主,沒得你爸的同意,這錢是取不出來的哦。”
“存折先押你這,你把江忱放了,等我爸空了再去找你拿存折取錢。”
存折雖然變不了錢,但至少能證明阮家有這個能力替江忱解決債務,有希望總比沒希望的好。
否則就憑江忱那窮光蛋,何年何月才能還清一萬的債。
啤酒肚沒考慮多久就同意了,不過卻留了一手,“妹崽,你最好動作搞快點,我們這種是高利貸,利滾利的,多拖一天利息就翻一番,時間拖久了,我怕你這張存折上的錢都不夠用了。”
阮輕輕看着對方說,“你先前自己說的,如果我替江忱還債,隻需要還一萬就可以了,你好歹也是當大哥的,說話不算話?”
啤酒肚一哽,“我是這麽說過,但我說的是今天之内,你要是今天之内能替他把債還了,那就按一萬的數,但過了今天,每拖一天利息五百,兩天就是一千,你自己掂量掂量,啊?”
啤酒肚笃定阮輕輕私自偷了存折出來,家裏還不知道這事,而且家裏知道了也不會同意幫一個外人還這麽大筆債。
就算阮輕輕能說服家裏人,那也需要時間,多一天就是五百利息,他賺翻了好嘛!
然而,啤酒肚低估了阮輕輕想幫江忱的決心。
“那好,下午四點醫院旁邊的農業銀行門口見,到時我會帶律師過來,也麻煩你把欠條準備好。”
啤酒肚有些呆住,“妹崽,你來真的?”
阮輕輕彎唇,“不然呢?對了,僞造借條是犯法的,我大舅舅就在公安局上班,你肯定不想他請你去喝茶談心的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