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忱雖然看似閉着眼睛睡了,實際腦子裏就像上了發條的鍾表,一刻不停的發愁生計問題。
他現在在火葬廠做臨時工,晚上到處收屍,一天兩塊工錢,雖然收入不高,但好歹能維持一家三口的生計。
但這份工作并不穩定,一旦火葬廠招到了人手,他就失業了。
正愁着,冷不丁聽到自家妹妹說要辍學的話,他脾氣一下子就上來了,猛的撩開布簾子瞪對方。
“你少給勞資發颠瘋,不讀書你想啥子?”
江瑤不甘示弱的回瞪,“飯都吃不起了,還讀啥子書嘛,我跟到你一起打工算了!”
江忱伸手指着江瑤,臉色陰沉,“讓你讀書你就給勞資好好的讀,錢的事輪不到你的操心,再讓勞資聽到你說不想讀書的話,腿杆都給你打斷!”
江瑤梗着脖子,“你打嘛,把我腳杆打斷了我也在床上躺起,你就跟伺候媽一樣的伺候我,我還享受了呢!”
江忱猛的把布簾子甩到江瑤頭上,一頭倒床上。
粗重的呼吸聲,以及渾身上下連頭發絲都在往外冒的冷氣,足以代表他此時的心情有多糟糕。
看江忱生氣了,江瑤也有些懊惱,她并是真的不想讀書,隻是想幫家裏減輕負擔。
悶頭坐了一會,江瑤起身輕手轉腳的出去了。
她要去撿垃圾,運氣好一天也能掙個三五毛。
房門一關上,床上的江忱就睜開了眼,臉色沉郁的盯着灰蒙蒙的房頂出神。
吃飯要錢,妹妹讀書要錢,還有媽媽買藥的錢,房租……
一項項的花銷,就像無數沉甸甸的巨石壓在他瘦弱的身闆上,讓他喘不過氣。
他後悔了。
一百塊,足可以緩解他身上大半的經濟壓力。
他就不該還的,管求她是不是腦殼遭門夾了,再有下次,他絕對不還!
死都不得還!
因爲丢了一百塊錢的事,阮輕輕在家悶了一天,連午飯都沒胃口吃,結果晚上阮大海回家後,又把這事當成笑話拿出來講,阮輕輕的郁悶簡直是超級加倍,暗暗在心裏把江忱又罵了一頓。
“阿嚏!阿嚏!”
見江忱一連打了兩個噴嚏,張春喜笑他,“是不是哪個妹崽又在想你哦?”
江忱沒理他,擡手用手套的卷邊蹭了蹭鼻子,黑漆漆的眸子直勾勾盯着剛被擡上車的屍袋。
張春喜看着他,“我R你的眼神好恐怖,跟要把人家吃了一樣。”
江忱依舊沒理他,而是伸手将屍袋拉開。
看到屍袋中露出的死人臉,張春喜趕緊把頭往一邊偏。
雖然兩人擡過不少屍體,但都是裝在裹屍袋裏的,眼不見就不覺得害怕,但是真的看到了還是會覺得駭人。
袋子裏的死者是一位七十歲左右的老太婆,皮膚老樹皮一樣的挂在臉上,身上穿着體面的夏裝,夏裝外面套了一件燈芯絨的外套。
外套差不多有九成新,能賣點錢。
江忱伸手去解老人的外套扣子,張春喜吓得摁住他的手。
“我R,你要幹啥子?一個老太婆,涼都涼了,你要不要這麽饑渴……”
“你給老子爬!”
江忱罵了他一句,繼續去解老人身上的外套扣子。
張春喜嘴上插科打诨,但手上卻默默幫起了忙。
兩人很快将老人身上的燈芯絨外套脫了下來,然後将老人的遺體規矩的放回裹屍袋中。
江忱拿出事先準備好的麻袋,将外套折好放進去,之後将麻袋藏好。
做完這一切,兩人都虛脫般的癱在坐凳上,呼呼喘氣。
倒不是有多累,而是緊張,兩人擡了不少死人,從死人身上扒東西還是頭一回。
張春喜盯着江忱笑,“你娃兒把勞資駭一跳,還以爲你要幹點啥壞事。”
笑完又罵,“你個龜兒子太缺德了,連死人的東西都拿。”
江忱冷睨着他沒吭聲,但從粗重的氣息可以看出心情并不平靜。
罵完,張春喜又露出興奮,“這衣服能賣得到好多錢?先說好哈,一人一半。”
江忱損他,“你不怕缺德了?”
“怕捶子,還是錢更香點。”
天亮收工後,江忱和張春喜提着麻袋找了個收荒匠,一番讨價還價,最終以五塊錢的價格将外套賣了。
江忱遞了二塊五給張春喜,張春喜卻擺擺手,“算了,你先拿到用嘛,我身上還有點。”
江忱猶豫了下,将一張一塊的票子塞到張春喜褲兜裏,剩下的揣了自己褲兜。
“當我借的,等幾天還你。”
張春喜臉都快笑爛了,雖然錢不多,但畢竟是白撿的。
“走,今天拿了工錢,去吃頓好的,我請客。”
江忱拒絕了,轉頭去了平時常去的一家老醫館。
林容華是因爲脊椎斷裂導緻的高位癱瘓,需要定期服用營養神經的藥,以及止痛片。
看到江忱,醫生兼老闆直接給他拿了兩瓶他需要的藥。
加上剛領的工錢,兜裏一共有十塊錢,買了兩瓶藥就沒錢買米了。
“能不能先拿半瓶,剩到的半瓶,我過幾天再來拿。”
老闆有些不樂意,但考慮到江忱是常客,也沒拒絕,冷着臉把藥瓶打開,每瓶數了一半出來,用白紙包起來。
買完藥,江忱又去買了十斤大米,一些蔬菜,最後剩下一塊二毛全部買了雞蛋。
林容華的身體太差了,他買不起肉,隻能用雞蛋給林容華補充營養。
解決了燃眉之急,回家的一路上,江忱心情明顯輕松了不少。
阮輕輕的心情卻是糟糕透頂,白白損失了一百零花錢,還沒落得好,郁悶了一晚上,大清早的又被渣男堵上了門。
“輕輕,你這樣天天悶在家裏對身體不好,應該多出去轉一轉,散散心。”
張恒模樣長得俊秀,身上有一種幹淨斯文的書卷氣,人高高瘦瘦的,成績好,是班上很多女生的暗戀對象。
高中三年來,張恒一直對她很特别,周末單獨約她去圖書館,節日和生日會送她各種小禮物和賀卡,她生病了會打電話關心她。
曾經的阮輕輕以爲這就是愛情。
直到經曆了上一世的背叛,看清了對方的渣男嘴臉,她現在再看到張恒這張臉隻覺得惡心反胃。
不過對于張恒的提議,她倒是沒拒絕。
逃避了這麽久,也是時候快刀斬亂麻了。
打發張恒去單元樓下等後,阮輕輕回房間背上背包,抱上裝着張恒物品的紙箱準備下樓。
剛鎖好門,就聽到樓道口傳來有些熟悉的腳步聲。
阮輕輕扭頭,跟江忱視線對上。
想到昨天的事,她臉上一熱,假裝若無其事的抱着紙箱匆匆越過江忱跑下樓,孰不知,紅透的耳尖,将她的心虛展現得一覽無遺。
許是心情不錯,江忱饒有興緻的探身往樓下看去,看到阮輕輕和一個高瘦白淨的男生說了句什麽,那個男生接過了她手裏的紙箱,兩人并肩走出單元樓。
江忱面無表情的收回目光,上樓回家。
“輕輕,你這紙箱裏面裝的啥東西,沉甸甸的,我手都抱酸了。”
聽到張恒的抱怨,阮輕輕面色淡淡的說,“找個地方坐坐吧,我有話跟你說。”
張恒四下張望了下,指着前面的咖啡店。
“我們去喝咖啡吧,好不好?”
阮輕輕不置可否。
坐下來後,張恒大方的爲自己和阮輕輕各點了一杯咖啡,又點了幾樣小吃。
以張恒的經濟能力,是達不到這個消費水準的,他下意識以爲阮輕輕會像以前一樣搶着買單,所以一點也不客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