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人還在沉沉睡着,突然蹑手蹑腳的下床,然後去看自己的錢盒子。
這是他的私房錢。
唔……
也不算是私房錢,隻是他這幾個月的獎金跟加班費,他都存了起來,沒給她。
本來是想攢錢給她買個羊絨大衣穿的。
城裏不少姑娘都穿羊絨大衣,好看又保暖。
他看了下意識的就覺得這羊絨大衣穿在自己媳婦身上最好看了。
去商場一看,好家夥,貴的有些買不起。
一件衣服竟然要将近兩百塊錢。
他手裏的私房錢壓根就不夠。
隻能一點一點的吞點獎金加班費之類的,想着攢夠,等冬天的第一場雪落下的時候,他就把衣服送給她,媳婦肯定會很高興的。
可惜,這錢剛攢夠就出了扣工資這事。
他不想讓媳婦擔心,肯定不能跟她說扣了工資,工資就要如期上繳,那這點錢也不過隻夠撐兩個月,剩下的一個月恐怕要找季行軍借錢過度一下了。
就是後面的私房錢又要重新攢,要給媳婦買的羊絨大衣也要重新計劃。
就連日常準備的小驚喜因爲囊中羞澀都要暫停一段時間。
柏耐寒突然感覺到賺錢的緊迫感。
沒錢真的是寸步難行。
柏廣林雖跟着這些受害者一起聲讨,人數很多,但鬧了幾天也沒有給什麽說法。
所以,本來因爲天氣炎熱,打算三天就掩埋的棺材愣是放了七八天。
這鬼天氣,熱的人心裏發慌,最後愣是從棺材裏飄出了不少臭味,吸引了不少蒼蠅昆蟲,有些受不了了,這才不得不掩埋棺材。
雲清歡路過柏廣林家,老遠就聞到了這味道,沖鼻的差點隔夜飯沒吐出來。
心裏一陣惡心,又難受的緊。
總覺得江文秀人都死了,卻要被這樣對待,實在難受,也有些不尊重她了。
但死的另外三家的家屬也這樣做,都是爲了多要點賠償,外人也不能說什麽。
江文秀被埋的當天,雲清歡跟着一起去了。
不過短短幾天沒見,嬌嬌像是一夜長大,懂事的不行,跟着她爸爸一起招待客人,還跟着端茶遞水。
因爲失去母親而流露的悲傷也消失不見,常年挂在臉上的笑也消失了,隻有面無表情,麻木的很。
看到雲清歡的那一刻,臉上總算露出笑,“嬸子!”
“嬌嬌。”
雲清歡走上前,摸了摸她的頭,有些心疼,“這幾天你受苦了。”
小姑娘搖搖頭,溫柔的看着棺材,“我隻希望我媽媽能夠入土爲安。”
不想她死後還那麽遭罪。
可她說的話在家裏沒有人聽,奶奶說爸爸還需要賠償金做手術,若是沒錢,她可能會繼失去母親之後再度失去父親。
她不想失去父親,所以隻能默認不埋葬媽媽。
雲清歡跟在她身旁,沒有再多說。
直到挖起的深坑被掩埋,然後又平地起了一個小土坡,江文秀被徹底埋在地下,她在這個世界交的好朋友徹底失去了。
最後,又深深在她墳前拜了拜,這才轉身離開。
沒過多久,柏廣林一群人總算消停下來,因爲上面賠給他們錢了,雖說每一家隻給五百塊錢,可對于他們來說,這錢已經是天價。
可以買命的那種。
至少很多人都不在揪着這件事不放。
哪怕煤礦坍塌其實有一些明明可以避免災難發生的舉措,這次事故應該被追責。
可是,沒有,什麽都沒有。
那些遇難者的家人們收了錢也都自覺的閉了嘴。
不知道是怕得罪這些人,被人報複,還是真的覺得自己死去的親人隻值五百塊錢。
反正人已經死了,錢一定要拿到。
似乎很多人都抱着這種想法。
所以,最後,事情解決的很簡單。
明明當初那麽轟動的一次事故,竟然在停了十天之後又重新招工繼續工作。
發生了上次的事故,很多人家裏要真的不缺吃喝怕死的,肯定是不願意去的。
但煤礦提高了工作待遇,竟然每個月多加了十塊錢!
那可是整整十塊錢呀!
一年就可以多賺一百二十塊錢,要知道這個年代,在農村,很多人家裏一年可能都掙不到一百塊錢!
所以,有窮的吃不上飯的,或者是貪戀這高工資,願意堵上命拼一次,隻要拼一次,家裏人跟自己就能過上好日子。
坍塌又不是每次都發生的,就是上次那場災難,那麽多人不也就死了四個人嗎?
還有那麽多人都沒有受傷呢。
所以,怎麽可能輪得到他們遇到這麽倒黴的事?
總有很多人存在一種幸存者偏差,或者說不是這種偏差,而是莫名有一種自己絕對不會是那四個倒黴蛋中的一個。
總之,不過短短幾天,連兩個星期都沒到,煤礦就又正式運營起來。
像是什麽事情都沒發生,也像是那些死去的人直接被遺忘。
村裏對煤礦的事故也都緘口不言,諱莫如深,沒有人再提。
畢竟,煤礦能替他們掙錢。
要是把煤礦給弄毀了,他們就失去了這唯一高工資的工作。
誰都不舍得。
雲清歡心裏發冷。
刺骨寒冷。
在利益面前,大家就是那麽冷漠現實。
晚上,雲清歡問柏耐寒,“煤礦跟你們廠還有合作嗎?”
柏耐寒搖頭,眼眸冰冷,“沒有,他們這種急功近利的做派早晚會出大事,我不想再跟他們牽扯在一起,所以,這次他們需要的器械我們鋼鐵廠都推拒不接,讓他們另找高明。”
這次他隻是領了個監管不嚴的罪名,但下次呢?
他還會那麽好運嗎?
柏耐寒還有媳婦跟孩子要養,媽媽也要養。
他背後有那麽多牽挂跟要保護的人,他賭不起。
所以,隻能盡量每一步都走的紮實。
不讓人挑出錯來。
雲清歡在他肩膀上蹭了蹭,擡起頭親了他一下,“做的好,你就應該這樣做,我也覺得你做的對,省的下次這群人真犯事了牽連到我們。”
而沈景陽也很聽勸,也看得懂局勢,可能也是被江文秀的死吓到了,第二天就去遞了辭職報告。
打死都不敢冒險去挖煤,他也有一家子人等着他養呢。
然後,沈景陽現在除了每天上工幹活糊弄溫飽,剩下的時間就拼命學習。
不但自己學,還逼着喬月也開始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