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喬月都跟雲清歡說她男人沈景陽也報名了,就等着下一批考察。
雲清歡聽了眉頭一皺,“沈知青是知識分子,雖說幹了這麽多年的農活,但力氣還是比不過村裏的漢子,他去挖煤也太受罪了些,而且,你們應該也不太缺吃喝吧,我覺得你還不如讓他幹農活之餘回來多看看書。”
喬月也愁,“我是不太想讓他去,你都不知道,那挖煤的活太累了,簡直不是人幹的,但是他非要去,說是想多掙點錢養孩子。”
她摸着自己大的吓人的肚子,還有一個多月就要生了,這一下子要養兩個孩子,壓力就有些大。
好幾次她看到她男人拿着錢盒子數了一遍又一遍,愁的白頭發都多了幾根。
這段時間她隔段時間就要去縣城醫院檢查,到快生的時候還要提前去醫院待着等發作接生,這算下來可要不少錢。
她們兩口子的積蓄沒那麽多。
喬月見不得自己男人爲錢發愁,跟他說了自己感覺還好,村裏女人都能前一天在地裏幹活,後一天在家裏生産,不去醫院,她也可以。
況且,她現在都不咋幹活,她男人時不時又給她弄點肉回來補補身體,還去河裏捉魚給她吃,家裏的兩隻雞下的蛋也都給她吃,他都不怎麽吃,身體補的很好,整個人都圓潤了一圈,在家裏生孩子肯定沒事。
但沈景陽不同意,覺得家裏不安全,就算是花錢也要讓她在醫院生。
喬月說不過他,但又見不得他爲了錢受苦。
雲清歡看着她大着的肚子也沉默了。
确實,誰都知道煤礦的活又累又危險,可家裏人等着用錢,總要有人去賺錢。
在農村工作的機會本來就少,如今難得有機會,自然是不肯放過的。
但她想了想還是道,“喬月,你知道我們公社的牛/棚那邊有個老人前段時間被人接走了吧?”
喬月點頭,“我知道,聽說還是縣裏領導開車過來接的。”
“對,我聽說他以前是在帝都大學當老師的,現在被接回去就複職了,大學的老師一個一個的被叫回去了,你說這是因爲什麽?”
“因爲什麽?”喬月睜大了眼睛,心裏有了一個猜測,但不敢确定。
“大學要重新正式上課了。”雲清歡壓低聲音,往四周看了看,見沒人,小聲在她耳邊道,“還記得我以前跟你說過嗎?我覺得高考早晚會恢複,畢竟國家需要人才,現在被推舉上大學的人有的連字都不認識,怎麽建設祖國?”
“你說真的?”喬月呼吸一滞。
雲清歡沒肯定,隻是道,“那個老師都被叫回去重新教書了,我覺得恢複高考就是這幾年的事,但也不太确定,畢竟,這是我猜的,但我覺得以你跟沈知青的實力,你們肯定是想重新上大學離開這裏的,所以,我才跟你說,隻要你們不是特别愁錢用,還不如讓沈知青就去下地賺工分,回來就悄摸摸的看書學習,防止要是真恢複高考了,你們來不及準備。”
“這話我也是看你是我朋友才跟你說的,你可千萬不要對外說,若是看書也悄悄的,别被人看到了。”
雲清歡不放心又多說了一句。
喬月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你放心,我不會往外說的,你說的這事等景陽回來了我跟他商量一下。”
雲清歡自然是不擔心她對外說,畢竟,兩個人讨論恢複高考的事,除了她們倆沒别人知道,就算喬月真跟别人說了,沒憑沒據的,隻要她咬緊牙關不同意,誰能說這些話是她說的?
她還說喬月污蔑人呢。
反正雲清歡做什麽事都喜歡留個心眼,這已經是她這麽多年的習慣了,再好的朋友都有可能背叛自己。
隻是喬月跟她關系稍好一點,不然她都不願意冒險開口跟她說恢複高考的事。
畢竟還是沒影的事。
過了兩天,新報名的那一批煤礦工人中赫然有好幾個眼熟的名字,其中一個就是沈景陽,還有一個是江文秀。
她眉頭擰緊,江文秀就罷了,她家裏現在十分缺錢,但沈景陽呢?
是喬月沒有勸動他?
也是,畢竟來下鄉的知青哪個沒期望過趕緊恢複高考?然而這一年複一年,壓根沒半點恢複高考的消息,隻有每一年都來下鄉的新知青。
特别是沈景陽,來下鄉都好多年了,估計心裏已經絕望。
雲清歡表示理解,隻有現在掙到自己手裏的錢才是實實在在的。
隔天再見到喬月的時候,人心虛的不敢直視她的眼睛,拉着雲清歡的胳膊,小聲道,“我勸過景陽,他沉默了好一會兒,還是不願意放棄這麽好的賺錢機會,他說就算是以後真恢複高考,可我們還有一家四口要活,幹啥都要錢,沒錢怎麽行?”
“還說要是上學,這錢就更需要了,我覺得有道理,就沒阻止他去采礦,不過景陽跟我說了,他以後白天上班,晚上回來就繼續看書,絕對不會落下功課的。”
“清歡,你會不會生氣?”
她眼睛悄悄望着雲清歡,小心翼翼。
雲清歡看笑了,直接去刮她的鼻子,“我生什麽氣?你們考慮的也沒錯,以後你們一家人幹啥都需要錢,現在有機會賺錢,好好攢一波錢也沒啥,不過你可得讓你家那口子注意點,有啥危險趕緊走,保護好自身最重要。”
喬月笑了,臉放在她胳膊上蹭了蹭,“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雲清歡看着她的大肚子就害怕,忙道,“你可小心點,這肚子太大了,你要是沒事就少出來走,小心絆倒了,在家門口走走就可以了。”
“我知道啦。”喬月脆生生應了一聲。
雲清歡把她送回家,在她家門口看了看,把一些可能會絆倒她的東西都搬到旁邊,見沒啥威脅這才松了一口氣。
喬月在旁邊坐着,手扶着大肚子,幾乎是有些淚眼婆娑感動的看着她,雲清歡忍不住搓了搓胳膊上的雞皮疙瘩,有點惡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