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老太太點點頭，“對就是明天。”
有些事情必須快刀斬亂麻。
趙管家微微蹙眉，“那壽宴？”
歐陽老太太笑着道：“我會在壽宴開始之前趕回來的。”
“那我跟您一起去。”
歐陽老太太想了想，接着道：“你留在京城準備壽宴的事情，我跟小李去就行。”
小李是歐陽老太太的貼身助理，會點武藝，歐陽老太太很信任她。
“那行，我現在就去訂機票。”
“嗯。”歐陽老太太點點頭。
趙管家轉身離開。
空氣中很安靜。
安靜到能聽到歐陽毅敲木魚的聲音。
歐陽老太太輕歎一聲。
十九年了。
也不知道歐陽毅什麽時候那放下那些前塵往事。
希望這次去青市能有所收獲。
第二日早上，歐陽老太太和小李一同到了機場。
下午一點鍾，兩人到達青市機場。
小李扶着歐陽老太太的胳膊，“您慢點。”
歐陽老太太點點頭，“周敏養母家的地址找到了嗎？”
“已經查到了。”小李看向歐陽老太太，“老太太，您不用休息會兒再去嗎？”
酒店她已經訂好了。
歐陽老太太點點頭，“那就修整下，吃點東西再去。”
兩人坐車來到酒店，休息了兩個小時，才重新出發。
周敏的養母叫黃素玲，今年75歲，住在一片拆遷的老小區内。
小區的環境不算很好。
歐陽老太太還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從踏進這個小區開始，眉頭就是緊緊皺在一起的。
小李扶着她，“老太太您慢點。”
歐陽老太太雖然才70歲，但因爲歐陽毅的原因，她看上去要比同齡人老很多，身體也不是很好，每天都要吃降壓藥。
歐陽老太太接着道：“這些年來，周敏的養母就一直住在這裏？”
“嗯。”小李點點頭。
歐陽老太太皺了皺眉，“我記得毅兒當初給過周家一筆錢的。”
按理說。
周敏的養母不至于淪落到住在這種地方才是。
“先生的确是給了周家一筆不小的賠償款，也給周家置辦了别墅，但是都被周敏的養母拒絕了。”
“爲什麽？”歐陽老太太非常疑惑。
小李在心裏斟酌了下用詞，接着道：“小地方的人沒什麽見識，她認爲，是先生害死了周敏，所以.”接下來的話，已經不言而喻。
歐陽老太太歎了口氣，“周敏雖然是難産走的，但這件事，我們歐陽家确實也有錯。”
拆遷小區非常大。
兩人找了很久，都沒有找到黃素玲所住的86号樓。
剛好前面有個正在垃圾桶裏撿廢品的老人。
老人很瘦，佝偻着腰，可能是因爲長期在戶外撿廢品的緣故，皮膚被曬得很黑。
小李看向歐陽老太太，“您在這裏等我一下，我去問問那位老人家86号樓怎麽走。”
“嗯。”
小李走到撿廢品的老人身邊，“奶奶您好。”
老人就像沒聽見一樣，依舊在垃圾桶内翻找着什麽。
青市本來就是熱帶城市。
随着老人翻找垃圾的動作，臭味一陣一陣的從裏面飄出來。
非常惡心。
小李感覺自己的胃部都在翻騰，卻不得不忍着惡心繼續開口，“奶奶，我想問一下，86号樓怎麽走？”
老人翻找垃圾的動作頓了下，而後擡頭看向小李，“你是在跟我說話？”
小李點點頭，“是啊奶奶。”
老人看了小李一眼，似是沒想到，還有人願意跟她這樣的人說話，接着道：“你找86号樓？”
“嗯。”
老人擡手指了個方向，“你往那邊走，走到頭右轉，右轉第二個路口左轉，就能看到86号樓了。”
“好的，謝謝奶奶。”小李禮貌的道謝。
老人沒在說話，低頭繼續翻找垃圾。
小李看着老人也怪不容易的，都七八十歲了，還要靠撿廢品衛生，從包裏拿出一張百元大鈔，“奶奶，這個給您。”
老人微微蹙眉，“我不是乞丐。”
小李一愣，有些尴尬。
“奶奶，您别誤會，我、我不是那個意思。”
老人不在理會小李，換了個垃圾桶。
小李将錢放回包裏，小跑着來到歐陽老太太身邊，“老太太我問到路了，就在那邊。”
“嗯。”歐陽老太太跟上小李的腳步。
五分鍾後，小李順利找到86号樓，并且找到了黃素玲居住的樓層。
小李指着1207室道：“老太太，周敏的養母黃素玲老人就住在這裏。”
“敲門。”歐陽老太太道。
小李立即擡手敲門。
但敲了很久。
門都麽沒開。
小李微微蹙眉，“沒人在家嗎？”
據她所知，黃素玲在青市并沒有其他親人。
歐陽老太太接着開口，“不行的話，就打個電話。”
小李搖搖頭，“黃素玲老人沒有手機。”
沒有手機？
歐陽老太太覺得有些奇怪。
這位老人平時都不與人溝通嗎？
黃素玲不在家，小李一時有些拿不定主意，轉頭看向歐陽老太太，“您看是接着等，還是先回酒店？”
歐陽老太太擡頭看了眼門牌号，“隻要确定沒找錯，那就等一會兒吧。”
來都來了。
歐陽老太太也不想繼續折騰了。
“好。”
兩人大概等了十分鍾左右。
電梯門響了。
小李本是蹲在地上的，聽到聲音，立即站起來，“來了。”
歐陽老太太也朝電梯口處望去。
很快。
門口便出現一位背着蛇皮袋的老人。
小李一眼就認出來這是剛剛那位撿廢品的老人。
老人看向小李和歐陽老太太，目光警惕，“你們站在我家門口幹什麽？”
小李有些驚訝，“您是黃素玲黃奶奶？”
老人點點頭，“嗯。”
小李笑着道：“終于找到您了。”
黃素玲先是看看小李，然後又擡頭看向歐陽老太太，“你們是幹什麽的？”
歐陽老太太從小李身後走出來，笑着道：“您好，我是歐陽毅的母親。”
歐陽毅！
聽到這個名字，黃素玲的臉色瞬間就變了，“我不認識你們。”
歐陽老太太接着道：“您不是周敏的母親嗎？”
她怕提養母這兩個字，會讓黃素玲更加生氣。
黃素玲掏出鑰匙開門，還不等歐陽老太太反應過來，就‘撲通’一聲關上門。
歐陽老太太一愣。
看來。
周敏養母的脾氣确實有些古怪。
怪不得會拒絕歐陽毅的幫助。
小李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轉頭看向歐陽老太太，“老太太，您看這怎麽辦？”
“沒事，讓我來。”語落，歐陽老太太走到門前，伸手敲門，“老姐姐，我這趟過來是想跟您說說心裏話的，請您把門開一開好嗎？”
也不知道裏面的黃素玲有沒有聽見，她并沒有任何回應。
歐陽老太太繼續敲門，“老姐姐，我知道周敏是您唯一的孩子，失去她您非常難過，我跟您是一樣的心情，周敏是我們歐陽家的兒媳，她懷的是我們歐陽家唯一的孫兒，這些年來，我無時無刻不活在痛苦之中。”
“您開開門好嗎？咱們敞開心扉的談一談。”
屋内。
黃素玲靠在牆上，抱着一張黑白照片，失聲痛哭。
照片上是個年輕的女孩。
笑得很難燦爛。
她本該擁有美好的前程，可生命卻止于23歲那年。
這就是黃素玲的養女，周敏。
“傻孩子，我當年就警告過你，歐陽家是龍潭虎穴，不是我們普通家庭能高攀得上的。你非不聽！你看到了沒？現在你死了，他們也不想讓你安甯！”
敲門聲還在繼續。
“老姐姐，你我都是母親，請你體諒下我這做母親的心好嗎？自從周敏跟孩子走了以後，我們家毅兒便一蹶不振，吃齋念佛，他雖然還活着，卻比死了還要難受。”
也不知道是那句話惹怒了黃素玲，她直接站起來，一把拉開們，憤怒的道：“活該！那是歐陽毅活該！是他的報應，如果不是他的話，我女兒不會死！現在我女兒都死了，他還裝什麽深情？”
歐陽老太太先是楞了下，然後道：“這件事我們毅兒是有錯，但周敏懷孕之後，我們毅兒擔起了男子漢大丈夫該承擔的責任！他并沒有退縮，周敏難産後，我們也很難過，殺人不過頭點地，您不能把所有的錯誤都推在我們毅兒身上。”
歐陽毅錯在不該喝那杯下了藥的酒。
更不該讓給周敏懷孕。
但根據歐陽老太太調查的資料顯示，周敏也不清白，她在與歐陽毅發生關系之前，就一直在追求歐陽毅。
藥雖然不是周敏下的。
但也有周敏的手筆在。
“現在我女兒已經死了，死無對證，還不是你們想說什麽就說什麽！”黃素玲惡狠狠的盯着歐陽老太太，“你敢發誓嗎？你敢發誓我女兒的死跟你們歐陽家一點關系都沒有嗎？”
周敏懷孕後，黃素玲每個月都會陪着她去做産檢，産檢結果都非常好，所以醫生也建議她順産。
生産那天，歐陽毅特地從京城調了醫生過來。
黃素玲本以爲女兒會得償所願。
哪裏知道
産檢一路綠燈的女兒，竟然會因爲難産死在産房裏，并且是一屍兩命！
失去唯一的女兒黃素玲非常難過。
可那個時候。
她還不知道真相。
她天真的以爲女兒就是難産。
直至
幫女兒接生的鄭醫生跟她說了一句話。
鄭醫生說不是什麽人都能進得了歐陽家的大門，也不是什麽人都能成爲歐陽家的血脈。
黃素玲幡然醒悟。
這才知道，女兒的死不是意外。
是有人不想讓女兒活着！
爲了還女兒一個公道，黃素玲選擇了去報警。
可報警之後的結果卻更加讓她心寒。
經過法醫鑒定。
周敏就是死于難産，警方不予立案。
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
黃素玲才知道。
原來權勢真的可以一手遮天。
歐陽老太太是何等聰明的人，很快就聽出了黃素玲的言外之音，“您覺得是我們歐陽家害周敏難産的？”
“難道不是嗎？”黃素玲眼底全是恨意。
“當然不是！”歐陽老太太接着道：“我王淑清一生信佛，從未做過半點對不起良心的事，得知周敏懷孕我高興還來不及，又怎麽會加害自己的孫兒跟兒媳婦？”
不等黃素玲說話，歐陽老太太又道：“如果我們想害周敏母子的話，我又何必多此一舉同意讓毅兒跟她領證？還有，你既然懷疑周敏害死是被我們會歐陽家害死的，你爲什麽不去報警？”
警察是公證的，他會還好人一個公道。
黃素玲嘴角全是諷刺的笑，“報警！呵！你們歐陽家自己做了什麽，心裏沒數嗎？”
歐陽老太太緊緊蹙眉，“老姐姐，你聽我解釋，我們歐陽家真的從未做過任何對不起周敏的事情！”
這是歐陽老太太生平第一次這樣被人誤會。
“我女兒已經死了，還不是你們說什麽就是什麽！”
歐陽老太太歎了口氣，“您不相信我，您總應該相信毅兒，毅兒他爲人正直，他怎麽會害死自己的妻兒呢？”
“我知道這件事跟歐陽毅沒有任何關系，但跟你真的沒有任何關系嗎？”黃素玲就這麽看着歐陽老太太。
母債子還。
黃素玲這輩子都不會原諒歐陽家。
“你爲什麽相信毅兒卻不相信我？”
“因爲是我讓歐陽毅去做的結紮手術，如果這件事真跟他有關系的話，他應該不會同意這種事情。”黃素玲接着道：“你呢？你拿什麽來證明自己的清白？”
歐陽老太太一愣，臉色也有些白。
怪不得。
怪不得兒子一聲不響的就去做了結紮手術。
沒想到.
竟然是黃素玲的主意。
歐陽老太太深吸一口氣，努力的讓自己冷靜下來，“那麽您想讓我怎麽做才能證明我的清白？”
“我想讓你去死，我想讓你給我女兒償命！”黃素玲冷冷的道：“隻有你死了，我女兒的靈魂才會得到安息。”
“我不會因爲旁人的一個猜忌，就拿自己的生命去證明清白。”歐陽老太太就這麽看着黃素玲，“但我可以以我的人格擔保，周敏的死跟我沒有半點關系！要是有的話，我王淑清就天打五雷轟，不得好死！”
黃素玲直接笑出聲，“你去大街上看看，如果發誓有用的話，還要警局做什麽。”
說到最後，黃素玲眼底全是自嘲的神色，“警局，可笑的是警局都不會幫我們這種人！”
在這個世上。
沒權沒錢還沒勢的人，就隻能任人拿捏。
從前，黃素玲隻覺得這句話時危言聳聽。
直至現在她才知道。
這是真的！
這些都是真的！
但凡他們家有點權勢，周敏都不會是在産房裏。
“滾！你們給我滾！”黃素玲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直接将歐陽老太太和小李都推倒門外。
然後狠狠地關上門。
“王淑清！你們歐陽家活該絕後！這是你們的報應！報應！”
黃素玲并沒有刻意的壓低聲音，門也不隔音，門外的歐陽老太太臉色差到了幾點。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總之，周敏的死，跟我沒有任何關系！”
黃素玲嘴角溢出幾分冷笑，沒說話。
其實。
女兒臨終之前跟她說了個秘密。
肚子裏的孩子根本就不是歐陽毅的，那天晚上，他們各自進錯了房間。
原本黃素玲是想把這件事說給歐陽毅聽的。
直至鄭醫生跟她說出了真相。
從那一刻起。
黃素玲便想讓歐陽家絕後。
她先是利用歐陽毅的愧疚，讓歐陽毅心甘情願的做了結紮手術，最後決定将這個秘密爛在泥裏！
所以。
除了她之外。
歐陽家人永遠都不會知道，他們其實還有個孫輩在世上。
她要讓歐陽老太太和歐陽毅痛苦的死去。
孤獨的死去。
唯有這樣，才能慰藉女兒的在天之靈。
門外。
歐陽老太太的神色非常難看。
小李一時之間也不敢說些什麽。
本以爲兩位老人見面會和平相處，各自敞開心扉說說當年的事情。
沒想到.
黃素玲對歐陽家竟然有如此之大的怨氣。
歐陽老太太按了按太陽穴，“當年負責給周敏接生的醫生是誰？”
“鄭寶儀。”
歐陽老太太點點頭，“回酒店後，把鄭寶儀的資料整理出來一份給我。”
這件事遠比她想象中的要複雜太多。
黃素玲不會無緣無故的覺得周敏是被他們歐陽家害死的。
這中間肯定有原因！
“好的老太太。”
歐陽老太太在青市住了四天，這期間去了黃素玲住處七八次，但黃素玲都不在家。
說是不在家。
但歐陽老太太知道，對方是不想見她。
歐陽老太太看着關上的門，“周敏母親，請您放心，我一定會找到證據，證明周敏的死跟我沒有半點關系，也希望您能早點打開心結。”
說完這句話，歐陽老太太便轉身離開。
小李立即跟上歐陽老太太的腳步。
走出單元門，歐陽老太太看向小李，“訂一下機票，咱們明天回京。”
馬上就要到壽宴了。
訂好的日子，發出去的請帖不能輕易作廢。
“好的老太太。”
——
唐家。
方紅玉從廚房裏端過來一碗補藥，“糖糖，你先停一會兒，跟我去看看你爺爺。”
呂糖正在忙着寫百壽圖，“媽，馬上就是歐陽老太太的壽宴了，我這百壽圖還沒完成一半呢！您一個人去吧。”
方紅玉仔細斟酌了番，覺得歐陽家的事情确實比唐老爺子要重要，“那行，你慢慢畫不要着急，重要是讓歐陽老太太看到你的心意。”
“嗯，我知道。”
方紅玉端着補藥來到東廂房。
剛走進去，就聽到裏面傳來的對話聲，“秋水，你說你爸這病情也不見好，是不是要找吳醫生來看看？”
“不用的媽，咱們要相信小妩。”林桂香道。
方紅玉在心裏冷哼一聲。
相信林妩？
等着吧！
過不了多久，唐老爺子就要一命歸西！
看來，她的計劃也得提上日程了。
想到這裏，方紅玉眯了眯眼睛，伸手敲門，“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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