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以古龍的牙口而論,麒麟感覺不加水煮的幹啃,口感跟小餅幹似的,吃起來更有嚼頭。
在火焰的炙烤下,柴火中尚且沒幹的水分發出‘噼啪’的炸響聲,并不吵鬧,反而有種安心的靜谧。
餘燼騎士們就像是回到了曾經的榮耀時光,他們跟帶領自己的藍恩生活在一起。
藍恩也向後,靠着麒麟的側腹靜靜看着眼前的篝火搖曳、閃爍。
絨布球吃飽後,開始興緻勃勃的從自己的小皮包裏往外掏床鋪,跑來跑去的在麒麟的腦袋邊鋪好。
它這段時間一直在來回使用空間拓展包,這種空間魔法的裝備讓它用起來感覺很新鮮、很好玩。樂此不疲。
而在這種安靜而平穩的氣氛中,藍恩突然開口說着。
“關于近幾個月以來,越鬧越大的松鼠黨”
在藍恩開口的那一刹那,所有的餘燼騎士們都立刻從沉浸在安逸氣氛的樣子脫離出來,并且看向他。
而藍恩自己,則依舊毫無波瀾。
“林肯,告訴我你怎麽看。還有.”
“騎士團中,大家怎麽看?”
篝火中的幹柴依舊在‘噼啪’響着,但是氣氛已然不是舒适的靜谧。
麒麟把趴着的腦袋歪過來,看着篝火的方向。
絨布球這時候才遲鈍的放下小爪子裏的活兒,擡起頭茫然的左右看看。
“喵?”
輕柔的叫聲打破了沉寂。
“我們的想法取決于您的想法,大人。”林肯一邊摸着剛刮完胡子有些刺痛的臉,一邊平靜的說着。
“但我問的是你們的想法,說就是了。”
藍恩對于林肯的說辭不爲所動,依舊堅持。
“那好吧。”林肯皺了皺眉之後,才勉強說着。
“毫無疑問,松鼠黨應該是受尼弗迦德帝國的資助和挑唆,才有了現在的聲勢。”
“不然時間上太巧了,非人種族的待遇并不是近幾年才壞起來,可是在南北戰争之前卻都沒有鬧到這麽大的地步。”
“就算是看到了人類内戰,由此誕生了反抗的希望,也不該一口氣齊刷刷的蹦出來這麽多有勇氣、夠狠心的非人種族。”
“所以以他們和尼弗迦德帝國的關系而言,我們認爲他們是敵人。”
“也就是說,”藍恩平靜的對林肯的說法做出總結,“力求斬盡殺絕。”
以辛特拉人對尼弗迦德的仇恨,對尼弗迦德及其附屬勢力是理所當然想要消滅的。
這就是之前藍恩所說的,‘這不是光用武力就能解決的問題’的意思。
就算是他麾下的餘燼騎士團,雖然忠誠,但是内心裏其實也是有想法的。
而即使是已經深受藍恩影響的餘燼騎士團都是這樣,更遑論其他人對松鼠黨的看法。
“是的,大人。這是我們共同的想法。”
林肯确認了藍恩的總結。
不知怎麽的,明明藍恩沒有任何表露情緒的動作,林肯卻感覺.他有些失望。
但是緊接着,林肯卻無視了這種感覺,視線越過搖曳的篝火,認真地看着自己的主官,做出了補充。
“但是大人,我們的判斷僅是基于敵我立場。”
“嗯?”
第一次,藍恩那雙在昏暗中微微發亮的貓眼,從篝火上挪開,轉向了林肯,并且眼神凝聚起來。
比藍恩還要年輕四五歲,至今也隻有十七八的騎士,此時沉靜的看着他的那雙貓眼。
“你說.敵我立場?”
“是的,我們的判斷是基于敵我立場。”林肯毫無保留的說着。“跟種族無關。”
“我們在索登山上曾經見過與尼弗迦德人對抗的矮人兵團,他們勇猛無畏、毫不退縮。我們跟他們一起戰鬥,會感到安心和舒服。”
“所以跟種族無關,大人。至少索登山上,我們接觸過的矮人都是好樣的。”
藍恩歪歪頭,開始變得饒有興緻起來。
“你似乎知道我想問你的重點是什麽?”
“能猜出來,大人。”林肯年輕的臉上下點點,“松鼠黨的最大特征就是都由非人種族構成,其次才是酷刑與殘忍的手段,不是嗎?”
“看來你确實跟我想的一樣聰明、一樣有潛力,林肯。”藍恩對他贊賞的笑了笑。“但是爲什麽?”
“.您說什麽?”
面對臉色略帶茫然的林肯,藍恩雙手抱胸靠在麒麟身上。
“那我說的清楚點:我記得辛特拉并不以對非人種族寬容而聞名,這方面口碑比較好的是泰莫利亞。但也隻是相對比較好。”
“那麽爲什麽,你和你們,會不在乎種族?”
年輕的林肯張了張嘴,眉頭皺起。藍恩一直看着他的動作。
但林肯最後還是說出聲來。
“因爲您,還有哈克索總管,大人。”
熟悉的名字,回憶中的感覺在一瞬間湧上藍恩心頭。
“哈克索。”他輕聲重複這個名字。
“我們在兩年前的那場戰争中,原本大多是困在辛特拉城堡中的貴族青年。”
林肯像是沒看見藍恩的回憶神色,好似另外起了個無關的話頭說着。
而其餘的餘燼騎士們,眼神也都陷入了緬懷、回憶的神色中。
“當時辛特拉的貴族父母讓孩子喝下能安然緻死的毒藥,自己則用短劍自殺。我們的父母不在城堡中,人們認爲他們沒權利帶走我們的生命。”
“于是,手足無措的我們跟着哈克索總管一起逃走,并且在路上加入了斯圖爾特騎士的編隊,聽他命令。”
“我們一路上稀裏糊塗的救了不少人,也見證了不少人的死亡。最終,我們見證了犧牲,也完成了自我犧牲。”
年輕人那剛刮過胡子的臉龐認真看着藍恩。
“大人,說句實話,雖然現在騎士團中那些出身平民、普通士兵的騎士,現在已經與我們所有人親如兄弟,比如亨威爾。”
林肯的手伸向一邊,同時那個将藍恩引入高丘堡的餘燼騎士也坐在自己的毯子上,坦然的看着藍恩與林肯。
“但是在兩年之前,在我們遭受戰争漩渦的折磨與曆練之前,大人.您覺得在我們這些貴族後裔的眼中,平民的人類與非人種族之間,真的有很大的差别嗎?”
林肯冷靜,甚至是冷酷的叙述着。
“不,大人。在我們成爲今天這榮耀的餘燼騎士之前,在貴族的眼中,人類的平民、非人種族,都隻是一樣的‘财産’而已。”
“隻不過鑒于各人的思想不同,有的貴族領主會對非人種族看不順眼,格外針對。有的則一視同仁。而後一種就會得到像如今弗爾泰斯特王的名聲。”
“贊同他的,會說他寬容仁慈。反對他的,會說他沒有人類的榮耀、被非人種族迷惑,根本不可信。”
“但是那些本就酷烈的貴族領主,他們對待自己領地内的農夫時,難道會因爲他是個人類就停手、展示寬容嗎?”
林肯那張年輕的臉在火光搖曳的陰影中平靜的搖了搖。
沒有期待能得到藍恩的回應,他自顧自的給出了答案。
“不存在那樣的事情,大人。”
“絞死看不順眼的農夫,不管那農夫是人類還是精靈、半精靈,沒區别。”
“所以一開始在我們這些貴族的眼裏,平民就是平民,管伱是精靈、半精靈還是人類。頂多對非人類再多罵兩句罷了。”
林肯帶着自嘲的笑了笑:“這也算是另類的‘一視同仁’吧?”
但是自嘲的笑完過後,年輕人那反射着火光的雙眼中,顯露出追憶和.敬仰的神色。
他的雙眼越過營火,看向自己平靜坐着的大人。可是那眼神,又像是不止看着藍恩。
“但是災難和混亂會帶來磨砺和改變,大人。苦難不值得贊美,但是苦難帶來的精神成長和見識拓寬是實打實的。”
“哈克索總管在帶領我們逃離被攻陷的辛特拉城時.他拼盡全力的挽救了他能力範圍内所見的任何人。”
“當我們和斯圖爾特帶領的殘兵彙合時,他也像他的父親一樣做了。”
“我相信在當時,不管那個小小的、微不足道的難民團裏是否有非人種族,他們都會做出跟已經發生的事情一般無二的選擇。”
“哈克索總管最後給您的信裏說:在以前的安穩富足的日子裏,他好像從來沒怎麽關心過那些微不足道的平民,可是這些艱難的日子過下來他才發現,我們其實是一樣的人。”
“他爲此在人生的最後發出了真摯的感慨,而我們也一樣,大人。”
“從那天起我們就都清楚,并謹記一個事實.”林肯的雙眼與那微微發亮的貓眼不閃不避的對視,火光的反射在他的眼中綻放出如同鍛打鋼鐵的神情。
“我們都是一樣的生命,大人。”
“非人種族還是人類,我們不關心這種事,我們關心的是.公理和道義!就像您一樣。”
“難道您在讀了那封信後轉身就走的時候,會想過在那渺小的難民團中,有沒有非人種族這種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