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确實下了雪，隻不過長湖鎮的火燒的太旺，熱氣把城鎮上空的雪都給化掉了，隻剩下飄落的灰白色的木頭灰燼，所以藍恩和巴德才沒有發覺。
可是夜晚的雪已經又把河谷城的一部分鋪成了白色，孤山上半部分的雪線，看樣子也往下延伸了不少。
現在是雪後，氣溫寒冷，兼具濕氣。這一群鎮民又是剛經過連番驚吓，此前還大部分營養不良。
如果不做些什麽，眼看着就要有人撐不住了。
“我想，爲什麽我們不往孤山裏面去？”
一個男性鎮民一邊費勁地推開一個堵在房子面前的大塊碎石，一邊朝身邊同樣幹活的人抱怨着。
“那裏有矮人們鑿出來的大量房間，山裏面保溫又幹燥。還很安全，畢竟惡龍都死了不是嗎？而在惡龍還活着的時候，肯定沒什麽東西敢溜進去。”
“雖然會有龍臭味，但是女人們可以打掃幹淨。”
“而且還有雖然陳舊、積灰，但是足夠厚實的被子和衣服。能讓咱們更暖和，當然.還有點金子。”
說話的鎮民停下來喘了口氣。
他身上破破爛爛，滿是魚油腐敗的哈喇味，一頂軟皮帽像是頭巾一樣蓋着打绺、泛着油光的頭發。
大喘着氣，熱氣從嘴裏出來後又被寒冷的氣溫變成了一團白霧，糊在臉上又濕又涼。
這裏是河谷城廢墟的一條街上。
十幾個能幹活兒的鎮民都在街上的一棟被龍炎摧毀的高大建築門前清理碎石，希望能打開道路讓人進去。
龍炎不僅是高溫的火焰，還帶有物理沖擊力，這棟建築的大門是全石質的。
門框上的每一個石塊，常人搬都搬不動，隻能在地上滾着移動。
但即便如此，史矛革飛行途中的一口龍炎噴下來，整個由石塊互相卡住、拼成的大門也頃刻間崩碎成了一個淩亂的碎石堆。
跟說話鎮民一起工作的人們，也停下來杵着鐵鍬、木棍喘口氣。
看他們這幅累壞了的樣子，很難說他們對這個說法贊同與否。
而就在這時，街的另一頭傳來木頭輪子在石闆路上‘咕噜咕噜’的轉動聲，還有巴德的聲音。
“那是矮人的國家，現在裏面也還有矮人，我們于情于理都不該在沒經過同意的情況下進去。”
巴德拉着一個破破爛爛的木闆車走過來，他是負責把清理出來的碎石運走的人。
此時，他像是要鄭重打消這些鎮民的想法一樣，嚴肅而堅決的說着。
“而且關于黃金那些金子是被詛咒過的。我們隻拿當初索林·橡木盾承諾給我們的那一份，足夠我們重建家園的那一份，多一枚金币都不能要！”
“對于金子的貪婪已經害死了多少人？矮人不斷向孤山深處挖掘，最終财寶的消息和貪念引來了惡龍。我們現在可是就站在被毀滅掉的河谷城裏！”
在場沒人比巴德更有資格說這些話。
因爲他本是這座被毀掉的城市的城主後裔，現在卻淪落到跟一群漁民們并肩讨生活。
巴德的三個孩子個個都乖巧懂事，但這不是因爲他提供了豐富的物質，隻是因爲他教育的好而已。
實際上，蒂爾莎和西格莉德沒有一件新衣服，一直以巴德爲榜樣的巴恩則連一把自己的弓都沒有。
由巴德出面，來說出自己對于孤山中黃金的态度，沒有比這更合适的人了。
而且得益于在藍恩的幫助下，巴德此時在鎮民之中獲得的威望，就算是剛開始開口抱怨的人，此時也點點頭表示理解。
史矛革雖然已經死了，但是恐怖的印象依舊留存在這裏的人們心中。
距離長湖鎮先後被獸人們夜間突襲、屠殺，後來又整個被惡龍焚毀不過才一夜時間.黃金好像确實不算什麽了。
當白天時，鎮民們看到那成片的飄在湖上，傷口被泡的發白的熟人屍體時，可謂是一生中最清醒的時刻。
但是河谷城中，長湖鎮幸存的鎮民們有巴德讓他們保持清醒，理智看待孤山和孤山中的黃金。
可是現在的孤山裏面呢？
朝着孤山王國前進的四個掉隊矮人，還沒進去那扇被史矛革從裏面撞開的大門，就看見了霍比特人和艾露貓在外面站着。
見到了四個矮人之後，他們倆顯得很高興。
“你們還活着！太好了！”
但令人奇怪的是，這高興隻維持了一瞬。
霍比特人的笑容變成了抿嘴，艾露貓聳立的小三角耳也重新耷拉下來。
“不我真不知道你們來的是不是時候。”
“你在說什麽胡話呢？”
剛從箭傷中恢複的奇力沒想那麽多，直接上去強硬的把比爾博和絨布球拽進了懷裏，大笑着給了他們一個豪爽的擁抱。
“我們活着，你們也還活着！還有什麽比這更好的事情嗎？哈哈！”
年輕的活潑矮人甚至像個小女生一樣小跳了起來。
但是比爾博和絨布球的表情卻并不見好轉。
“這是真的，奇力、菲力、波佛、歐因.你們最好别進去，事實上所有人都不應該進去！”
比爾博的話引起了菲力的疑惑。
“到底怎麽了？你這幅樣子就跟吓破膽了似的，你可是能跟三頭食人妖面對面胡扯的霍比特人！”
“你們聽我說。”
比爾博把手往下壓，梳理自己思緒的同時示意讓自己慢慢說。
“索林不對勁。自從我們昨天晚上，每個人都快累死了才把史矛革趕出去開始，他就不吃也不喝，也不讓别人吃喝，全都在下面待着。”
“要我說，這地方肯定不對勁！裏面有一股邪氣！”
“邪氣？”
菲力先是不太相信的說着。
他和奇力都是在孤山外出生的年輕矮人，隻在長輩的故事中向往這曾經的家園與故鄉，濾鏡的美化當然讓他們不願相信自己的故鄉裏有什麽‘邪氣’。
可是，歪頭将視線越過比爾博的菲力，卻好像突然看見了某種東西一樣，眼神發直、發愣。
抛下還在跟他說話的霍比特人，就往被撞破的大門裏面走。
身後的幾人趕緊跟上去，比爾博和絨布球則在跟上去的同時對視一眼，唉聲歎氣起來。
“.”
率先闖進孤山，并且循着迷幻的金色光芒前進的菲力，腳步虛浮的停了下來。
後面緊跟着他的三個矮人也大差不差。
因爲孤山大門之後，再往裏走一段距離，就是索林他們融掉黃金瑟羅爾巨像，差點壓死史矛革的國王大廳。
雖然矮人們人手不多，但還是在該照明的地方點起了火盆，火光搖曳着照射到鋪滿大廳的巨大黃金平面上。
接着又被反射成帶着迷幻光芒的金光。
四個矮人見到這一幕時連呼吸都不自覺放輕了。
但是比爾博看了他們一會兒後卻松了口氣，好在隻是在看見這震撼場景的剛開始一小會兒，矮人們失神而迷離。
後來就清醒了過來，雖然還是不自覺的往巨大的黃金平面上瞟，但是眼神好歹是正常的了。
“伱說索林和其他人還在下面？”
波佛扭頭問比爾博，霍比特人抿着嘴點點頭。
一群人又在熟悉路的波佛、歐因帶領下往孤山的深處走。
一路穿過層層疊疊的挖掘層，樓梯、還有房子一樣粗細的承重柱。
終于，藏寶室那震撼人心的金山銀海，也出現在了四個矮人的面前。
好在有剛進門後那一整個大廳的黃金平面先給了個适應期，四個矮人并沒有在閃閃發光的金山銀海面前愣神太久。
原本隻是輕微反光的金山銀海中，現在也點燃了不少火盆，反射出黃金與白銀的迷人光澤。
而其餘幾個矮人，則有氣無力的在金山銀海中彎腰不停翻找着。
而就在幾人所在樓梯的下方，一陣金币被踩踏的聲音傳來。
菲力和奇力他們探頭往下看，正好看見索林從藏寶室的一個小房間中走出來。
但是跟一天前的樣子已經截然不同。
曾經風餐露宿也不說一聲苦一聲累的矮人戰士，現在卻穿上了一件奢華隆重的皮毛大氅。
菲力和奇力認識這個形象，那是他們的外祖父，索林的祖父在還是山下之王時所穿的大氅。
那昂貴又精美的毛皮上現在已經積了一層灰，隻不過因爲超絕的品質而沒有絲毫損壞或賣相上的降低。
而索林則在進入孤山之後的僅一天一夜之後，就迫不及待的穿上了它。
并且一邊走，索林還在一邊低吟着。
“金子.數之不盡的金子.”
他的聲音就像是丢了魂，并且一邊低聲自語，一邊還好像想把整個藏寶室的金子都裝進自己視野裏一樣，四處扭頭欣賞着金碧輝煌的景象。
“足夠彌補所有悲傷.還有痛苦。”
而在轉頭，貪婪地欣賞藏寶室的過程中，索林才看見了新進入孤山的四個矮人。
他自然而然地向他們張開雙手，毛皮大氅被他撐起了一個寬厚的黑影。
火焰搖曳着，雖然映射出了金山銀海的奢華絢麗，但同時也留下了更深重的陰影就像是索林雙眼之下，那不知何時濃郁起來的黑眼圈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