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百米長、一覽無餘的橋面上頂多能并排走四個人,而現在隻有一個身影,就占據了寬度的一半。
那身影不急不緩的走近長湖鎮,并且理所當然的在進入鎮子的關口前,被警衛給攔了下來。
湖上的氣溫很低,冷霧帶着濕氣能侵襲進入兩層棉衣!
進入鎮子的關口是一個小小的警備亭,其實就是一個小木屋。
木屋裏有柴火燃燒的‘噼啪’聲,煙氣從木屋頂上的煙囪裏袅袅飄起,最後跟冷霧混成一團。
兩個男人在木屋裏面,臉色帶着一種攝入過酒精的紅。
劣質啤酒的氣味,還有人油味、汗臭味混雜着柴火的熱氣,從小木屋的側面開窗裏散出來。
“嘿,有人來了。”
木屋裏傳來口齒不清的聲音,緊接着是一陣不情不願的抱怨和嘟囔,最後木闆門‘嘎吱’一聲打開,一個衛兵提着長矛走了出來。
另一個則隻是把頭伸出側面的開窗看向外面,身體卻仍舊眷戀着溫暖的篝火。
“你什麽情況?”
出門的衛兵不耐煩的擡了擡帽檐。
他穿着一套鎖子甲,外面罩着挂甲片的棉衣和布衫,搭配帶有毛皮軟邊的尖頂頭盔。
這一套裝備質量其實不錯,但是很可惜,這套裝備的使用者,直到站在藍恩跟前才意識到自己的頭盔太大,得擡起來才能獲得好視野。
而真當他看見眼前的人的整體之後.
“我的媽嗯?”
擡起帽檐,同時面露驚歎的衛兵還沒來得及抒發完一句完整的感歎,随即藍恩垂放的的左手就亮起了一陣微弱的、冷白色的光。
這種人不會是什麽意志堅定的人,同時他現在也不是精神高度集中的狀态。
剛才這衛兵從溫暖的木屋裏走出來時,藍恩都看見他因爲瞌睡而挂在眼角的淚花了。
這種人,很适合【亞克西法印】。
“不用太在意我,先生。你面前的隻是個高大了點的普通人而已。”
藍恩輕聲說着,而對面的衛兵也同步癡癡地點點頭。
“是、是個普通人,不在意”
“我來到長湖鎮并不想惹麻煩,我是個老實人。隻是來找一群走散了的朋友,他們是一群矮人,請問你在站崗時見過嗎?”
藍恩以一種絕不會驚擾到對方催眠狀态的語調問着。
“我的媽,他好高啊!肯尼,這大個兒什麽人?跟你嘀咕什麽呢?”
那個把頭伸出窗外的衛兵看着資曆更老,頭發反光打绺地趴在額頭上,此時吸了吸鼻子對藍恩面前的衛兵問。
藍恩沒有把臉轉向對方,隻是垂着的左手又亮了亮。
“沒、沒啥。”站在藍恩面前的衛兵嘟嘟囔囔地回應着。“就是個過路的,鬼知道他怎麽跟他的人走散了,說是到咱們這兒集合呢,就找過來了。”
把頭伸出窗外的衛兵懶得多管,隻是又好奇的看了看藍恩的身高與體型,就把頭縮回了溫暖的木屋。
嘴裏還念叨着:“是啊,也就咱們這兒了。這破爛地方的附近哪還有人煙能當集合地?”
打發完屋裏的老油條,藍恩才接着開口。
“請回答剛才的問題,先生。”
“矮、矮人?沒見過橋上來矮人。但是想進鎮子的路子多了去了,水路、走私.我管不着。”
“明白。”藍恩點點頭,走過衛兵的時候還拍了拍他的肩膀。“但你該警惕一點了,這幾天氣氛不平靜,警惕一點對你也好,不是嗎?”
“氣氛不平靜?”衛兵本就茫然的臉上更加茫然,但随即還是點了點頭。“是啊,警惕、警惕.”
直到他重新走回冷霧之中的小木屋,打了個激靈後,神志才重新回到身上。
“嗯?你怎麽就進來了?”老油條詫異的看着進門的衛兵,“那人就算沒問題,你也得領到鎮長那去報告啊。”
“誰願意去誰去。”頭腦還有點反應不過來的衛兵不耐煩的說着,“大冷的天,我可不想再走一趟。”
說完,他就坐在了靠近火爐的凳子上,伸手烤火,并且拿出磨刀石,開始在老油條見了鬼的目光中認真打磨起長矛的刃。
這句話是刺剛才連屋子都沒出的老油條,而老油條自知理虧,也不想跟同事加深矛盾,也就幹笑兩聲不再言語。
——
進入長湖鎮之後,這鎮子給藍恩的感覺跟他之前遠觀時差不太多。
現在是清晨,人們正是忙碌的時候。
來來往往的人們大多穿着肮髒破爛的棉衣,頭上的氈帽和靴子都肮髒到發黑反光了。臉上帶着因爲清晨和寒冷而産生的困倦與疲憊。
一些掉在木闆地面上的爛菜葉被人們踩來踩去,幾乎成了一團漿糊,不知道從哪裏跑出籠子的豬仔正拱着頭吃這些東西。
建在湖中岩石上的城鎮并沒有常規道路,都是木闆搭建的房屋,還有木闆鋪設的地面,如果沒有木闆,那人要想過去就隻能劃船。
藍恩的體型在人群中分外顯眼,更不用提他的銀發和臉龐。
但是獵魔人很快就通過觀察,還有曼妥思的算力找到了這座鎮子中人流量的規律。
他以【孤影衆忍法招式書】中的隐秘行動準則,來悄無聲息的繞開人多的地方,并且避免被偶爾路過一波的巡邏衛兵們發現痕迹。
最終,他先來到了長湖鎮的邊緣位置。
這裏沒什麽人,隻有順着水流堆積在水閘處的漁獲殘骸,還有城鎮裏的生活垃圾。
一個衣不蔽體的流浪漢正躺在水道對面的角落裏睡覺。
藍恩左右看看之後,輕輕一躍就踩牆跳兩步,扒到了水閘的頂端。
站上去之後輕輕摩擦手上的魔法指環,不一會兒後,水閘外面的湖水冷霧之中,響起了蹄子踩出水花的‘啪嗒’聲。
麒麟帶着絨布球,從長湖鎮的外側跑了過來。
“接我一下喵!”
絨布球朝上面小聲喊着。
然後抓着藍恩垂下來的投射器鈎索爬了上去,全程沒什麽聲音。
“呼哧?”
麒麟在下面疑惑地打個響鼻。
“我需要伱這段時間在這鎮子的外面,别走遠,麒麟。”
藍恩朝着水閘下面的麒麟交代着。
“這地方的建築太擠了,又不結實,你進來我估計能踩塌了。”
新大陸古龍一聽‘太擠’,頓時無趣的搖搖頭,漂亮的鬃毛和魔法符文布都飛舞起來。
瑞文戴爾那種地方,麒麟都因爲不夠寬敞而不想呆,這小小一個長湖鎮就更不用說了。
麒麟轉身踩着湖水就溜了,而絨布球則扒着藍恩的肩膀,跟他一起跳下了水閘頂端。
水道對面的流浪漢似乎是聽到了靴子踩到木闆上的動靜,翻着身過來看一眼。
結果就看見了藍恩和趴在他肩上的絨布球。
兩人一貓愣愣的對視一秒鍾,緊接着流浪漢就眨巴眨巴眼睛重新躺下了。
嘴裏還嘀咕着:“睡覺睡懵了銀發的精靈帶着穿衣服的貓.這夢是什麽預兆?”
“嘿嘿嘿,精靈真好看,嘿嘿嘿”
藍恩肩膀上的絨布球還有腦子裏的曼妥思幾乎是同步發出了‘啧啧啧’的咋舌聲。
絨布球還包含着小貓搖頭的動作,肩膀邊擺動的三色貓毛讓藍恩的脖子癢癢。
藍恩頓時嫌棄地歪頭看着自己肩膀上的小貓。
長湖鎮完全不算大,畢竟這塊湖中的巨岩也不過是個直徑一公裏左右的近似圓面。
所以在擁擠而雜亂的木質建築中,藍恩和絨布球快速的檢索着矮人們的痕迹。
長湖鎮的食物很大一部分來自湖裏的漁獲,人們在艱難的生活條件下也并不注意衛生。
于是木闆地面上随處可見已經氧化成深黑色的陳年血迹,還有跟血迹混在一起的魚鱗殘留。
這些東西在天氣熱的時候,味道一定令人難以忍受,并且一定會有大片飛蟲、蒼蠅繞着血迹嗡嗡個不停。
這麽想來,湖上那能夠滲入棉衣的冷霧至少還有點好處,至少沒有蟲子。
而在藍恩經過長湖鎮中一處并沒有什麽奇特的房屋群時,他卻慢下了腳步,奇怪的看着那裏。
在另一個方向分開尋找、提高效率的絨布球,見狀也溜了回來。
“老大,怎麽了喵?”
它憑借輕盈的體重一直是在房頂上跑,現在從屋檐邊上露出了貓貓頭,扒着屋檐往下問。
藍恩的身體隐藏在無人注意的暗處,貓眼不動聲色的又朝着周圍瞥了一圈。
“這房子有人盯着盯梢的人技巧馬馬虎虎,但是數量不少。”
這房子周圍有人正裝模作樣的欣賞着小攤販攤子上的陶罐和毛毯,有的則是在水道中間抽着煙鬥釣着魚。
但是他們的意圖,在藍恩的觀察力中太明顯了,所有人基本都隔一段時間就會把目光往中間那平平無奇的二層木屋看。
“要去看看嗎喵?”
“這應該是鎮長他們自己的事情,先”
本來藍恩是想說‘先辦咱們的事要緊’,但是還沒等他說完,一陣混雜在長湖鎮嘈雜且不隔音的建築中的喧嘩,就傳入了獵魔人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