蒂沙雅也停下腳步,轉身看着光榮長廊中那副《獲選者之鑒明》。
“跟我同爲術士兄弟會中天賦與技藝協會的成員,但他比我更加年長,也.比我更加強大。”
蒂沙雅一度是藍恩在這個魔法中世紀世界所接觸到的最強施法者。
她的壽命悠長,那些寫在北境諸國曆史書上的事情,她甚至在年輕時就看着那些事情發生。
悠長的壽命代表着強大與積累。
就算是創造獵魔人、使用【阿爾祖雙十字】阻止戰争、毀滅城市的大法師阿爾祖,在蒂沙雅面前也并不算是個特别厲害的人物。
甚至于她寫的書,還曾經被阿爾祖拜讀、學習過。
而且這位女術士,她還敏銳的在數百年之前,就發現了神職人員施法能力的不同。
她發現了那些神職人員在施法這件事上,甚至跟法師們有着根本邏輯上的不同。
進而由此深入到了‘神靈是否真實存在’這一宏大又觸及世界本質的命題之中。
别說是藍恩,就算是瑪格麗塔,估計都沒見過蒂沙雅真的全力以赴的使用魔法是什麽樣子。
蒂沙雅并不經常顯露自己的力量,那是因爲她在乎學院和學生、在乎魔法的發展、在乎法師與國家與國王們的關系、在乎大陸局勢的穩定。
她是個制定規則、維護規則的掌權者,而不是個什麽都不用管、隻憑舒心就要踐踏規則的野法師。
她向瑪格麗塔闡述上一代術士們那能夠輕易辦到字面意義上的‘移山填海’的能力,那是因爲她親眼見過,甚至于
她也有可能做得到。
而現在,從她嘴裏明确說出來:一個比她本人更強大的術士,想邀請藍恩幫忙做一場手術。
“那我真是不勝榮幸。”
藍恩饒有興緻的輕聲說着。
‘人類法師之中的最年長者’,估計也就是身爲長生種的精靈裏有比他還年長的了。
“但他既然已經在心髒病的威脅下活了這麽久,怎麽現在”
藍恩的話沒有說完,但他相信蒂沙雅已經聽懂了。
如果說亨·格底米蒂斯是因爲水晶培養技術的進步而來,那麽他早在幾年前就該來了。
畢竟當初藍恩在這一項技術上最先進行的突破,就是對髒器的培養。
第一個培養目标就是心髒。
技術達标這麽久了,現在才過來說要治病?
蒂沙雅斜着瞥了一眼藍恩。
“确實,是我勸他來接受手術的。”
“爲什麽?”獵魔人饒有興緻的雙手抱胸,靜等後續。
而蒂沙雅則條理分明、有條不紊的回應着。
“第一,他的心髒病确實越來越嚴重了。護符和靈藥隻能救急,可要是哪天他倒黴地忘帶護符、他沒來得及喝下靈藥,那麽他這活了五百多年的命就要丢了。”
“到了他這個位置,有了這種力量,還有眼界與知識,他的命就不光是他自己的了。甚至可以說他代表了整個人類魔法的一部分。無論如何,我不能容許他輕視這種風險。”
“第二.”
蒂沙雅說着,她的雙手在小腹位置端莊的交疊放着,靠近藍恩。
她上下打量着獵魔人,随即揮揮手,藍恩脖子上的咆哮熊頭項鏈猛地顫動起來。
與此同時,他身上衣服的那些微小褶皺,歪掉的搭扣都被無形的魔法輕輕整理好。
他垂落在臉頰邊上的銀發,也被撥弄着捋順。
蒂沙雅的腳步圍着藍恩轉圈打量他,但是有意無意的,她并不接受與獵魔人對視,甚至避免把眼神放在藍恩的臉上。
“第二,你的問題我也注意到了,樹大招風,我見得多了。”
“現在你出門都戴着兜帽鬥篷,這很好,藍恩。說明你并沒有沉浸在那些名譽和贊美之中。”
“在我的記憶中,我已經見了不知道多少因爲幾句贊美詩就頭腦發熱,接着丢了命,連屍體都湊不全的英雄了。他們的頭腦就跟他們的下體一樣,充了血就無法控制。”
“可你不同,你擁有少見又寶貴的清醒頭腦,知道那些贊美不全是好事。”
“你做了些計劃。當然,你當然會這樣做,不然你就不是我認識的那個明智的人。”
“但是,伱也要明白,有時候面對不明朗的局勢,首先給自己這邊多拉上幾個厲害的助力,不是壞事。但凡局勢開始出現變動,有支持總比沒支持強。”
繞着藍恩轉了一圈,蒂沙雅習慣性的說教才算是完。
她重新恢複到了那副雙手交疊在小腹上的端莊樣子,并且在前面帶路。
“走吧,藍恩。别看格底米蒂斯那家夥年紀大了,但是他對新技術也很感興趣呢。”
“謝謝,蒂沙雅。”
藍恩對她道謝,顯然,這時候過來治病的那位大法師,是蒂沙雅介紹過來拉着認識他的。
不過藍恩在路過特莉絲的時候,這位紅發女巫顯得有些表情僵硬。
但是她看看在前面領路的蒂沙雅,又不敢用魔法搞什麽動作。
最後隻好走到藍恩身邊,笑容扭曲着小跳一下,把他的頭發又給弄亂了一些。
——
以亨·格底米蒂斯的資曆,就算是魔法地位如艾瑞圖薩學院,其實也沒幾個地方能夠資格招待他。
所以見面地點在學院的院長辦公室。
他們三人剛一進門,藍恩就看見了瑪格麗塔的樣子。
這位在藍恩面前慵懶放松的金發美人,現在正努力讓自己維持着端莊認真的樣子,坐在辦公桌後面。
隻不過這種對于蒂沙雅風格的模仿比較拙劣,她那股散漫的勁頭還是透過動作散發出來。
而亨·格底米蒂斯則坐在辦公桌的對面,這是個看起來有五十多歲的男人。
在這世界上,五十多歲的年紀已經不算小了。
他戴着一頂軟布帽,帽子裏漏出的頭發咖啡色與斑白交織,下颌處的胡子也是同樣的顔色。
隻不過跟尋常人蒼老衰弱的五十多歲不同,格底米蒂斯顯得精力旺盛而充沛。
他從面對瑪格麗塔的狀态轉過頭來,看向剛進門的三人,那眼神裏帶着明顯的揶揄。
顯然,他一早就看出瑪格麗塔根本不是這幅性格,但是他依舊很樂意坐在那,讓這位艾瑞圖薩的新任院長進行一場難受、違背本性、卻因爲職位而不得不進行的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