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半空中宛如鏡面破碎般的天秋交會裂縫中,藍恩率先一步踏出來。
靴子踩在沒過腳面的湖水中,波浪蕩開了大衮神殿地面這一層湖水上漂浮着的荷葉與荷花。
獵魔人深吸一口氣,這充斥着荷花馨香,還有湖水潮氣的呼吸讓他頗爲沉迷的閉上了眼睛。
接着也不管湖水,仰躺在了大衮神殿的大理石地面上。
他的銀發在水中飄散,像是某種妖豔綻放的花。
大衮神殿雖然連牆都沒有,全靠着十幾根大理石立柱支撐着穹頂。
但是仰躺在湖水中的藍恩隻要微微偏頭,就能将視線投射到穹頂外的天空。
天上的太陽溫暖、耀眼,并且穩定。
不會突然熄滅,不會變成流血日蝕,生活在太陽下的人們也不會身上突然就多出一個黑洞,把人性吞噬進去。
而在旁邊的湖中女士,似乎很喜歡這頭古龍頭和脖子上鬃毛的手感。
不過仍舊要贊歎麒麟這種古龍的種族氣質,即使是喝蒙了嘔吐這種跟優雅完全扯不上關系的動作。
“是有點渴,女士。但我想,咱們倆腦子裏的‘饑渴’,現在應該不是一個意思。”
深綠色的長發像是在水中漂浮一樣,飄到了藍恩眼前。
獵魔人眨巴着眼睛。
在麒麟做出來的時候,竟然有一種獨角獸泣血的凄美感。
這裏面是絨布球自己收集的東西,藍恩沒怎麽關注過,隻當是貓貓自己的玩具。
麒麟連一聲反駁的嘶鳴都還沒喊完,就從嗓子眼裏發出了一陣不妙的聲音。
“老大!接住喵!這不能沾水啊!”
“唏律.嘔!”
“你好像很‘饑渴’,我的冠軍。”
有這幅氣質完全是種族天賦,在它身上壓根就是糟踐。
藍恩抱着大包裹,往黑燕鷗島上走幾步,放在沒有水的岸上。
“哈?是嗎?”
他掙脫了身後浪花的懷抱。
包裹不重,體積卻很膨脹。藍恩雙手才抱住。
這氣質讓已經熟悉麒麟的絨布球和藍恩感到十分别扭,因爲他倆知道這頭麒麟根本就是個好吃懶做的‘大學牲’。
湖中女士帶着調笑的聲音,伴随着熱氣吐息在藍恩的耳邊。
兩條湖綠色的手臂從後背攀附着,摟到了他的胸前。
藍恩立刻變得認真而嚴肅,似乎響應絨布球的呼喊是一件刻不容緩的大事。
不過按照火焰世界的‘魔法’概念來說,藍恩覺得這松脂也許是能給予武器傷害靈魂的能力。
溫柔卻有力的浪花将他的後背托舉起來,藍恩随即控制住自己的手腳,謹慎地不再亂動。
很顯然,新大陸的古龍依舊沒有很好的适應穿過天球交彙裂隙的眩暈感。
吓得絨布球趕緊從它身前躲開。
“老大,麒麟太遜了喵!”
後背上的浪花很快有了實體,并且那實體的觸感.又大又軟,還帶着一股湖水的清新。
這種松脂可以讓武器具有魔力屬性的傷害。
暈傳送門是暈傳送門,但是以新大陸古龍的體質,恢複速度是毋庸置疑的。
可是湖中女士就不一樣了。
麒麟的樣子好像激發了女士的憐愛之心,浪花托舉着女士不着寸縷的身體,趕過去輕拍麒麟的背。
婉轉的語調輕松地拿捏着獵魔人。
三花小貓一邊費勁地扯着麒麟身上那寬大而富有垂感的符文絲綢布,一邊轉頭向藍恩吐槽着。
絨布球還搜集了一些綠花草、苔藓球之類的東西。
幸好,這隻是一陣幹嘔。沒真吐出來什麽東西。
在經曆過基礎規則動蕩且差點就萬劫不複的世界之後,藍恩現在看着魔法中世紀都覺得放松。
上前兩步之後,一個大布包正好從裂隙裏被扔出來。
緊接着被扔出來的大包裹,一馬當先的絨布球才扯着四隻蹄子都有點不聽使喚的麒麟走出來。
原本摟在前胸的兩隻手,一隻開始上移,輕撫着藍恩的面龐。另一隻則朝下
而就在這時,天球交彙裂隙裏傳來了艾露貓的喵喵叫聲。
但是随即,藍恩覺得自己背後的湖水似乎有了些波動。
裏面有能在塗抹後燃燒的焦炭松脂,放電的黃金松脂,還有從伊魯席爾撿的青白色松脂。
等他回來的時候,麒麟已經又恢複了平常的樣子。
她一隻手撫摸着麒麟的脖子,另一隻手則放在眼前,大拇指在食指中指的指肚上摩擦,臉上帶着意味深長的笑意。
見到藍恩再次過來,湖中女士用一種調笑的語氣問着。
“看來,你在新的世界得到了新的青睐,我的冠軍?”
在那湖綠色皮膚的指尖上,有一抹陽光般溫暖的金色。
而面對着如同‘抓小三現形’一般的處境,早已今非昔比的藍先生處變不驚。
“那是個危險而絕望的世界,女士。”
多虧了帝皇之子們宛如天賜的藝術造詣,藍恩此時的表情天衣無縫。
帶着一種悲憫,和面對絕望亦要抗争到底的堅毅、決絕。
接着這濃郁的感情,又被那張在陽光下随便一打光就稱得上藝術品的臉龐所放大。
沒有多說什麽,但又好像什麽都說了。
在一個絕望的世界如何生存,如何履行自己與湖中女士訂下的約定,如何帶着自己的朋友們歸來
隻一瞬間,但讓人感覺好像沉浸在了一篇宏大的冒險史詩之中。
“辛苦了,藍恩。”
湖中女士沒有再糾結手指上那一抹陽光般的金色,向着藍恩伸出了手。臉上的微笑如同湖水一般溫柔、撫慰人心。
而藍恩也将女士的手擡起,虛吻一下。
“這是約定好的,女士。”
同時,獵魔人的視網膜上,生化智腦曼妥思列出了一條字幕:“【藝術天賦】”
并且在後面不斷地刷“+1”。
顯然,這是曼妥思對于主體剛才的表現所給予的高度贊歎。
至少藍恩是這麽認爲的。
而曼妥思在被按下去之前也一點兒沒有反駁,所以藍恩認爲自己的判斷完全正确。
在從天球交彙裂隙歸來之後的相互問好,這似乎已經成爲了湖中女士與藍恩約定俗成的問候方式。
在做完這一環之後,藍恩才感覺自己确實是完成了一次委托冒險。
“這次的天球交彙裂隙,從一開始就讓我感覺不正常。”
湖中女士的浪花寶座托舉着她,浪花的泡沫和深綠色的長發,稍微算是遮擋了些那胴體上的重點部位。
“那究竟是個怎麽樣的世界?”
藍恩向湖中女士闡述了自己的見聞。
一個距離世界穩定下來并不算久遠,靠着火焰維持基礎規則,而随着火焰衰微,則需要擁有着巨大靈魂的英雄們燃燒自己,延續火焰的世界。
光是聽着,就已經夠讓人絕望了。
湖中女士皺眉深思着。
這樣奇異的世界,她确實也沒怎麽聽聞過。
藍恩搖搖頭,不再多說。
反而朝着大衮神殿外面一指,想要談點輕松些的話題。
“這些遊船好像一直沒見少啊。”
大衮神殿之外的維吉瑪湖上,依舊有着爲數不少的遊船。
這些小船載着一個或兩個貴婦人、富家小姐,相伴而行的則是某位騎士或者衣着考究的貴族男性。
“你其實知道原因,不是嗎?”
湖中女士見藍恩不想多談上個世界的事情,于是也并不想深究了,順着他的話輕笑着說。
在浪花王座上,女士輕柔的手指挑起一束自己的長發,在指尖打着卷玩。
同時眼睛卻看着獵魔人。
藍恩并沒有否認這一點。
“泰莫利亞的人。”
獵魔人輕聲說着。
對于藍恩來講,看透這其中的關系非常簡單,甚至不用喝完一杯酒的時間。
“他們應該已經猜到,我的力量跟尋常獵魔人截然不同的事實。再加上我其實并沒有太用心的掩蓋我每次來這裏的痕迹。”
藍恩雙手抱胸,手指在覆蓋着大臂的甲片上,有規律的輕輕點着。
“如果你覺得不愉快,那我可以跟弗爾泰斯特說清楚。”
其實,現在維吉瑪湖上熱鬧的景象,也是藍恩有意不說破造成的。
因爲他在上一年的南北戰争戰場上的據尼弗迦德人記載:‘惡魔’般的表現。
北方諸國則會把‘惡魔’換成‘英雄’。
獵魔人作爲他最顯著的身份特征,被太多人關注到了。
而原本沉寂已久,甚至已經沒什麽人關心的獵魔人突變。
這一由大法師阿爾祖和他的老師、弟子們所聯合創造、完善的人體突變技術,也再次被許多人關注,甚至是想要重啓研究。
這樣的野心家已經夠多了,如果能讓泰莫利亞自覺找到了一條新賽道,而不摻和進那些惡心事裏面,藍恩很樂意看見他們發散思維,乃至爲這些發散思維做出嘗試。
“不,沒那個必要。”
不過湖中女士卻微笑着搖搖手指,示意藍恩不用幹什麽。
“他們在這裏的時候,可讓我看了不少樂子。”
“平均每天會在黑燕鷗島周圍發生兩次少女落水,而騎士則奮不顧身,英勇救人的情形。”
“另外還有貴婦的情人與丈夫在遊船上見了面,大聲宣告着各自的名頭,接着以榮耀之名互相決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