絨布球跟着藍恩從麒麟背上下來,乖巧的四足着地蹲坐着,毛茸茸的腦袋仰天望去。
這個世界的建築風格,在瀕臨火之末世的環境下總是能給人一種‘步入衰頹’、‘輝煌後又頹散’的異樣美感。
别說是從小在新大陸長大的絨布球,就算是見多識廣的藍恩,也會爲這世界的許多景象而震撼。
而令絨布球感到驚奇的還不止如此。
一片飄然而落的雪花,在小貓水潤大眼睛的注視下落在了它濕漉漉的鼻頭。
頓時讓三花艾露貓打了個噴嚏。
“啊逑!”
“唏律律!”
絨布球打個噴嚏,在它旁邊踱步的麒麟也冷不丁被吓一跳,四條蹄子都蹦起來了。
不理會旁邊亂成一團的艾露貓和古龍,藍恩看着擡起的手心裏,落在皮革手套中心的雪片。
不僅天色不對,就連氣候也不對
難道說一個正常且強大的神族,能自動影響周圍環境的狀态嗎?
藍恩在這個世界也算見過不少神族了。
羅莎莉亞、歐斯洛艾斯、兩個神子.但他們的狀态都不正常,甚至不完整。
【暗月之神】葛溫德林,這位神族現任宗主的都城,倒是讓藍恩更新了一下對本世界神族的看法。
他此前隻以爲,神族是在發現初火的過程中有先發優勢的一群生命而已。僅在力量上跟凡人有差距。
但現在看來,他們能影響的東西概念上難不成更接近新大陸的古龍嗎?
光是無意識的存在,就能讓周圍的環境産生變化。
“感覺冷了嗎?”
藍恩轉身問絨布球。
“唏律律!”
麒麟因爲藍恩沒有問它而發出不滿的嘶鳴。
可是麒麟壓根不需要關心,這種古龍在新大陸所在的世界,目擊報告遍布火山、冰山、海灘等各種地形、各種氣候。
藍恩估計它從火山的山口跳到冰川上,身體都不會有什麽問題。
于是幹脆連問都懶得問。
“沒問題喵!”
絨布球拍着胸脯仰頭說。
它其實有點感覺冷了,但是又沒帶厚衣服,于是隻能硬撐着不在意的樣子。
它性格本來就很堅強。
藍恩看得出來絨布球的情況,可是也有點撓頭,他自己已經很久沒有感覺過溫差帶來的困擾了。
【基因種子】和目前身體裏各種管控激素分泌的強化器官,都能極大的提升他的适應力。
星際戰士的生存能力很強。适應惡劣戰場的能力也很強。
所以熊學派的這一身高海拔寒帶戰士的重甲套裝,他穿到很多地方都沒覺得不适。
不過看絨布球這樣子,他以後倒是得顧着點自己的随從貓了。
“我們動作加快,到了暗月之神跟前他總不能讓咱們凍着吧?”
藍恩開着玩笑,将絨布球抱在懷裏,朝着伊魯席爾走去。
城門口是用一座石橋來跟山脈底下的地下通道出口連接,橋下是一條已經裸露出部分淺灘的河流。
清冷的飄雪月夜,寬敞的石橋上隻有藍恩和麒麟、絨布球走在上面。
靜的能聽見腳步聲。
而初次見到這座新神都的震撼,也在這股不正常且讓人不安心的寂靜中被漸漸壓了下去。
離得近了,藍恩才發現伊魯席爾的天空上并不是極光,而是寇克所說的‘結界’。
一個能籠罩整個城市,讓沒有憑證的人無法進入的結界。
在此時的月色下,結界的力量外顯成了輕柔飄忽的極光。
不過藍恩倒是沒什麽可擔心的,畢竟小人偶這憑證都在懷裏揣着呢。
而在馬上就要通過那一層結界之前,藍恩卻突然發現在自己前面不遠處的位置上,一陣嘈雜聲正在傳來。
獵魔人将懷裏的三花小貓放到麒麟背上,自己朝着那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
沒幾步的距離,一個紮眼且熟悉的身影,就出現在了藍恩的視野中。
那是通體血紅的靈魂體,顔色代表了惡意與殺意。
在一片沉靜月色的背景下,這種血紅更加顯得鮮豔。
而惡意靈魂體的出現,則意味着他是來殺某個人的。
“西裏斯?”
獵魔人不确定的叫了一聲熟人的名字。
遠處跟惡意靈魂體對峙、纏鬥的人影纖細而勻稱,穿着一身銀色的輕甲,頭上也戴着輕柔的白紗。
與藍恩見到的薄暮之國女騎士的樣子大差不差。
但是藍恩不知道這确實是西裏斯,又或者是穿着薄暮之國騎士裝備的其他人。
可是在聽見身後的喊聲後,那薄暮之國的女騎士轉過身來,确實是當初幽邃教堂裏認識的熟人。
隻不過西裏斯的眼神卻透露着警惕。
她的站位、腳步也從剛才的單人對敵狀态做出了微調。
藍恩皺着眉看她的動作這是把自己也納入警戒對象裏了?
而在她對面的惡意靈魂體,手拿一把斧刃锃光瓦亮的戰斧,身上的盔甲造型也是藍恩認識的。
是不久前,針刺騎士寇克提醒他小心的克雷頓。
“你也是來截殺我的嗎,藍恩?你也被那精神崩潰的女神迷惑了嗎?”
西裏斯即使在心裏認爲,自己已經要對付兩個敵人了。
但是她清冷而平緩的言語,卻怎麽也讓人聯想不到‘焦急、害怕’等等情緒。
她好像能坦然平靜的接受所有命運,哪怕是死亡的命運。
在她旁邊,鮮紅色的惡意靈魂喘着粗氣,胸膛劇烈起伏。那并不是戰鬥所帶來的疲憊,而是興奮。
喘息聲從頭盔的呼吸孔裏蹿出來,就像是一條吐舌頭、流口水的狗。
克雷頓的醜态即使隔着一段距離,也依舊讓藍恩厭惡的皺起眉頭。
年輕的獵魔人能跟肉蟲子似的蛆人談笑風生,但他受不了克雷頓這種沉醉于暴行快感的人哪怕一秒鍾。
“女神現在精神不錯,我幫她找回了孩子,她也就此不再沉湎于痛苦。你之前的預測失效了。”
藍恩的手搭在了腰間的湖女之劍刀柄上。
“而且我是剛過來的,這家夥跟我不是一個路數。”
西裏斯清冷的面孔和眼神在藍恩的身上一掃,沒有波動。
“證明。”
“什麽?”
“證明你不是來殺我的敵人。”
悅耳的刀身與刀鞘的摩擦聲響起,弧線優美的長刀如同湖光一樣從腰間被抽出來。
藍恩提着阿隆戴特聳聳肩:“樂意效勞。”
而随着獵魔人的走近,對面的惡意靈魂體卻也朝着西裏斯靠近。
這讓藍恩的眼睛饒有興緻的眯了眯。
如果剛才隻是自己動,那麽還可以說是‘氣勢洶洶的朝敵人靠近’,但是克雷頓同步的一起靠近,則有點‘兩人同步進逼’的意思了。
果然,面色始終清冷如冰霜的西裏斯顯得更加警惕,并且是對左右兩個人的警惕。
而克雷頓的動作還不止于此。
“對,就是這樣夥計。她逃不掉了!”
在那頭盔之下,克雷頓的聲音飽含着對于施暴的饑渴和期待,甚至因此帶上了輕微的顫音。
西裏斯從兩人中間退開的腳步越發大了。
克雷頓的言語讓藍恩的行爲顯得更可疑。
現在是在生死一瞬的交戰過程中,在沒法分辨敵我的狀态下,誰都有可能以說謊的手段來取得戰術上的勝利。
所以最穩妥的辦法,就是假定除自己之外的所有人都在說謊、都不能信任。
西裏斯謹慎的做法完全體現了一個資深戰士的素質。
而就趁着這個時候,鮮紅色的靈魂體突然加快了腳步,不再是充滿試探性的謹慎位移,而是大步邁進!
與此同時,他手上的戰斧也已經舉起。
一陣能被肉眼看見的半透明氣浪,随着他的跺腳和呐喊而從身體上爆發出來。
“喝啊!”
這是【戰技】!
能在這個不穩定的世界上活到現在的戰士,誰還能是個新手呢?
克雷頓當然知道藍恩跟自己不對付,現在也不可能跟自己站一邊。
但是他在剛才的短暫時間中,立刻就憑借自己闖蕩、活命的經驗,做出了一場臨時應變。
他做不到說服藍恩變成自己這邊的人,他能做的隻有讓西裏斯懷疑,藍恩是跟他一起出來獵殺的同伴。
懷疑會讓西裏斯謹慎地拉開跟藍恩的距離。
但同時,被拉開的距離就是自己的機會!
趁着藍恩無法及時救援,先一鼓作氣殺掉西裏斯,這才有可能爲自己創造一個一對一的環境。
打得就是一個因爲距離而被拉開的救援時間差。
這個時間差會很緊湊,想要準确的抓住機會很難。
但是克雷頓同時也很果決。
因爲他沒有别的選擇,于是在做出決定之後就毫不猶豫、毫不遲疑的立刻幹了下去。
也許這個世界的戰士們,移動效率相比于忍者、新大陸獵人們有所不及。
可是僅在西裏斯和克雷頓身上,就體現出了本世界戰士們的特點與強勢。
他們各自展現出了那股久經磨砺的經驗優勢,還有靈活而缜密的戰術思維。
藍恩僅是剛剛出現,克雷頓就在這場涵蓋三人的死鬥中構建出了互相不能信任的局面。
如果是個尋常戰士,不管克雷頓最後有沒有快速解決西裏斯的能力,至少這個時間差他是真的能拉開。
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