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冷白色的魔力靈光晃了眼的馬魯克,突然感覺自己的心裏升起了一股厭惡、嫉妒。
針對面前敵人的那張臉。
不由自主地,原本該捅向敵人胸膛,這個面積最大、髒器最多、最穩妥位置的劍尖,突然轉向了獵魔人的臉。
馬魯克少有的露出了咬牙切齒這種情緒波動很大的表情。
可是這一劍捅出去之後,這表情就消失了,隻剩驚駭。
他察覺到了自己心态的不對,可是已經晚了。
捅向藍恩臉頰的劍尖,像是撞到了一層保護罩上。
帶起了玻璃破碎般的‘噼啪’聲,金色的混沌魔力護罩碎片飛濺。
但是【昆恩法印】的強度對比起洛斯裏克騎士長的劍終究乏力,隻是一劍就捅破了承受上限。
可這到底給了藍恩機會。
沒等反應過來的馬魯克怒罵出聲,藍恩一腳就踩在了他端在胸前的盾牌上。
在馬魯克正想把捅出去的劍刃橫斬一下的時候,他的手腕卻‘啪’的一下,就被藍恩握住了。
本來馬魯克靠着給騎士團長抹上那些奇怪的黑色液體,還能占據上風。
一個個洛斯裏克騎士朝向城牆根的騎士團長半跪下來。
一股血箭從頭盔格栅裏噴出老高,被藍恩連盾牌一起踩住的身體先是驟然僵硬,随後變得無力,隻剩幾下抽搐。
隻切斷了幾根銀發。
這位剛才見面時還氣勢洶洶、沉穩有力的團長,此時卻連靠牆跟坐着穩住都費勁了。
藍恩把反握着的刀柄在手上流暢的一轉,順勢往地上一甩,刀上的血迹就全數潑灑在地面上。留下一道凄厲的濺射狀血迹。
‘嘭’的一聲,連盾牌帶手臂都壓在了前胸上。
這舉動也确實奏效了。
劍刃就在耳朵邊,可藍恩的聲音倒是一如既往的輕快,還帶着點奇怪。
而話語沒有耽誤他的動作。
在場站着的洛斯裏克騎士中地位最高,戰鬥力最強的人發話,其餘人也就偃旗息鼓,将武器收起來。
“他不是敵人,隻是被卷進來的證人。”
那些結束戰鬥的洛斯裏克騎士雖然還是喘着氣、緊握劍柄,但并沒有向陌生的藍恩直接開打。
雖然這個世界的死亡因爲太過常見而不如其他世界重視,可是該有的尊重也都有。
洛倫佐這個精英騎士的加入,讓傳火派的力量大大增強,他一個人一把大劍,至少砍了七八個以前的同僚。
而獵魔人手上的長刀,則流暢至極的轉了個圈,在手掌中變成了反握。
對付穿甲的敵人,摔跤與柔術相當好用。
再往邊上一看,基本戰鬥已經平息了下來。
洛斯裏克騎士團的成員們都圍了過來。
“哐當”一聲,穿着全身闆甲的騎士長,被人拽着一隻手,跟中了魔法一樣在空中橫着轉了個圈,最後砸在地上。
在他處理完騎士團長之後,轉身對上洛倫佐,勝算也不小。
接着幹脆利落的‘噗呲’一下,長刀的刀頭從騎士頭盔的格栅狀面甲縫隙裏精準的插了進去。
所以那些忠誠于王子的騎士們,現在正在被迅速絞殺。
在富有技巧的肌肉調動之中,一股柔和而詭異的力量順着手腕,侵襲了馬魯克的全身。
而此時的藍恩,則走向了剛才一直在戰場上釋放恢複【奇迹】的艾瑪主祭。
那洛斯裏克騎士劍的劍尖就從他的耳朵邊擦了過去。
藍恩謹慎着措辭,對洛倫佐簡單說說情況。
可是現在他已經躺在地上了。
握着刀柄的手微微往上拔,刀面與頭盔的格栅發出金屬摩擦的聲響。
“混!”
“應該是中毒,或者其他什麽糟糕的東西。反正那傷口不幹淨。”
他隻是側了側臉。
洛倫佐走到藍恩面前:“團長怎麽了?我剛才看他完全不在狀态。”
他将阿隆戴特收回刀鞘。
“我想他可能你做好心理準備。”
“你最讨厭的是我的臉?”
直到洛倫佐也處理完了自己最後一個對手。
這些剛剛戰鬥完的洛斯裏克騎士大多之前沒見過他,他希望這種收起武裝的舉動能讓騎士們繃緊的神經輕松一點。
洛倫佐抿着嘴沒說什麽,隻是點點頭,扛着自己的大劍就走向騎士團長身邊。
在主祭袍子的兜帽之下,艾瑪主祭雖然不是很明白藍恩爲什麽靠近過來,但還是很有聖職氣質地說着。
“感謝你在這危急關頭施以援手,此舉之公義與高貴毋庸置疑。”
“也不能這麽說。”藍恩一邊說着,一邊掏出了一張信封。“這不是無緣無故的伸出援手,艾瑪主祭。”
那是克林姆忒交給他的信,藍恩的舉動并沒有避着任何人。
此前見到了艾瑪主祭沒有拿出來的原因,是不知道這些騎士的立場是什麽。
而他跟艾瑪主祭見面的這段時間,全都有洛斯裏克騎士在場。
可到了現在,洛斯裏克已經爆發了内戰,這些騎士不管以前怎樣,他們現在已經在立場上與艾瑪主祭站在了一起。
那就沒什麽不好說的了。
“克林姆忒?我記得.”
艾瑪主祭光是看信封上的花體字筆迹就确認了書寫人,看來他們确實是熟人。
“入城大橋上的暴亂有你們一份?”
随即,艾瑪主祭就發出了一句合情合理的質問。
畢竟這有點太巧了。
那些暴徒手上有幽邃教堂的紅蟲藥丸,然後被帶過來做證的證人就是幽邃教堂裏出來的。
可是藍恩也搖搖頭:“那純屬巧合。紅蟲藥丸應該是克林姆忒大主教管不了幽邃教堂的那段時間流出去的。我建議您還是先看看内容再說。”
艾瑪主祭看了看面對團長單膝下跪的騎士們,最後還是打開了信奉。
将克林姆忒的信看過一遍之後,她也差不多了解了事情的經過。
“幽邃主教們早就被信仰污染,埃爾德裏奇被喚醒後壓根就沒有被押解到傳火祭祀場.”
艾瑪主祭将蒼老的手伸進兜帽裏按壓額頭,語氣疲憊。
“壞消息一個接一個啊。我們之前太忽視幽邃教堂的不對勁了。”
“不過還好,我們還有其餘三個能用來撐過艱難時期的薪王。”
“你們打算趁着這時候将葛慈德帶回幽邃教堂?确實是個好想法,王妃的遭遇我們都抱有同情。這次兩個王子又做出了這種事,沒道理再由着他們胡鬧了。”
藍恩對此聳了聳肩。
他本來還擔心劫走葛慈德的行動,會影響到洛斯裏克的傳火儀式。
結果到了才發現,這儀式最大的困難竟然來自王室本身。
“但現在,最要緊的還是延續初火。”
艾瑪主祭蒼老的聲音緊接着說。
此時,原本正半跪在騎士團長跟前的洛倫佐站了起來,對着一片半跪着的騎士們說了幾句話之後就朝着這邊走來。
他一邊走向艾瑪主祭,一邊亮起了手上的戒指,顯得雷厲風行。
隻是那尚且微紅的眼眶裏,憤怒與悲傷正被強壓着,卻還是隐約展現出來。
就像是靜靜流淌的熔岩一樣,平緩卻讓人驚懼。
那枚戒面上印有白色騎士側身剪影的戒指,原本是戴在騎士團長手上的。
“我現在是洛斯裏克騎士團團長了,主祭大人。”
艾瑪先是看了看遠處已經靠着牆根不動彈的騎士團長,随後也向洛倫佐點頭。
“向您緻意,騎士團長閣下。”
洛倫佐先是看了看藍恩和艾瑪主祭變得稍微有些熟稔的狀态。
在确定了是一個陣營的人之後,相處模式跟之前的陌生人模式會發生微妙的變化。
并且藍恩和艾瑪主祭并沒有想要掩蓋這種同陣營關系,所以洛倫佐一眼就能看得出來。
“看來我們的證人先生還有别的身份?”
他先是盯着藍恩說着,接着又搖了搖頭。
“不過到了現在這一步,除了傳火之外,任何分歧都可以擱置。”
“謝謝理解。”藍恩站在主祭身邊,向洛倫佐點點頭。“畢竟在之前,我還不能明确彼此的立場。現在就好多了。”
洛倫佐同樣點頭回應,随後看向艾瑪主祭。
“我們現在該怎麽辦?”
随着兩個現場地位最高的人物開始讨論策略,原本在不遠處朝着前任騎士團長的屍體半跪着緻意的騎士們,也開始紛紛起身。
似乎是遵循着洛斯裏克的某些傳統,這些騎士開始把剛才戰死騎士們的頭顱砍了下來。
接着把他們的屍體放在牆邊依靠着。
并不區别對待敵我。
其中騎士團長的屍體被他們安排的最莊重,他們讓騎士團長的屍體維持着虔誠的跪姿,并且把他的頭放在了膝蓋上,讓雙手抱着。
這是洛斯裏克騎士們犧牲精神的體現。
就算是在整個城市中,路邊的雕塑也有不少刻畫了這樣形象的樣子。
還有的則是刻畫了一名跪地的騎士拄着自己的劍,将脖子蹭上去自決的樣子。
在這個死亡氣息本就濃郁的世界裏,産生這樣的死亡儀式,藍恩竟然有些不覺得驚訝。
“我們是否應該立刻打回内城?騎士團的精英力量全都在内城的龍訓練場啊。”
“在我教堂裏的聖職們會提供幫助,也許爲歐斯洛艾斯王守門的教堂騎士們也能幫忙?他們是拱衛陛下的親衛,總該在這個将要傾覆的時代裏出力。”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說着,估摸着各自能帶領起的力量,還有敵人的力量。
可這時,藍恩在旁邊插了一嘴。
“與其現在說反攻内城你們是不是應該先看一下這個?”
“嗯?”
洛倫佐發出奇怪的疑問聲。
但是随即,一連串洛斯裏克騎士們從劍鞘中拔劍的聲音就‘次啦啦’的響了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