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卡珊德拉回到了阿德瑞斯提亞号上。
巴爾納巴斯像是在躲避哈迪斯的追捕一樣,連忙催促船員們揚帆起航,遠離墨伽裏斯這個是非之地。
愛琴海碧藍的波濤在船舷下翻湧出潔白的浪花。
海岸上原本因爲戰争的勝利而略微歡快起來的的斯巴達軍營,現在卻有一股慌亂的嘈雜在蔓延。
巴爾納巴斯看着逐漸被阿德瑞斯提亞号落在身後的海岸線,一股驚魂未定的感覺讓他不由得開始喘着粗氣。
并且看着身邊卡珊德拉。
弑父者。
卡珊德拉真的殺了他的父親?
這宛如雅典劇作家筆下的,戲劇性的悲劇人物就在自己身邊嗎?
“你、你真的殺了尼可拉歐斯?你的父親?”
即使在卡珊德拉救了他的那一刻,巴爾納巴斯就已經準備爲自己這位朋友秉持一生的忠誠。
但是在面對‘弑父’的大罪,這被諸神唾棄的罪惡時,他還是忍不住多問。
福柏也不知所措的看着卡珊德拉。
她從山崖上下來之後,直到登上阿德瑞斯提亞号到現在,就一直沒有說過一句話。
“他不是我的父親。”
“尼可拉歐斯不是我的父親。”
卡珊德拉斬釘截鐵地說着。
而巴爾納巴斯和福柏的喉嚨都在此刻哽了一下。
他們以爲,這句話是卡珊德拉對自己弑父行爲的自我說服。
但是卡珊德拉卻在看見了兩人的表情之後反應過來,擺了擺手說。
“我沒殺他,這也不是我安慰自己的說辭。”
“他是我的繼父。他訓練我、養育我,雖然也曾經傷害了我,但是在我看見他老成現在這個樣子之後,我還是沒法動手我揍了他一頓,拿走了他的斯巴達戰刀,還有他的頭盔。這些東西對一個斯巴達戰士來說跟生命一樣重要,足夠交差了。”
巴爾納巴斯和福柏相繼長長的舒出一口氣。
“啊,那可真是太好了。咱們沒跟斯巴達結仇,你也沒有做下弑父的罪。”
不論在哪個文化裏,弑親都算得上是最惡劣的罪行了。
身爲朋友和親人,巴爾納巴斯和福柏衷心希望卡珊德拉沒有在憤怒的驅使下動手。
随着卡珊德拉的解釋,幾人之間沉悶的氣氛刹那間煙消雲散。
卡珊德拉爽朗的笑了笑,伸手拍拍巴爾納巴斯的肩膀和福柏的頭頂。
“謝謝關心,有你們在可真好。”
不過一轉頭,整理好心情的馴鷹人發現甲闆上好像少了個引人注目的家夥。
“不過.藍恩呢?”
福柏和巴爾納巴斯的表情僵住,然後在卡珊德拉的追問下,兩人磕磕巴巴的将藍恩在遙望戰場時的說辭複述了一遍。
“我覺得你不用怪他,卡珊德拉。”
說到最後,巴爾納巴斯謹慎着自己的措辭,想要緩和一下卡珊德拉和藍恩的關系。
“他說的有道理。一個正派的人當然希望能制止不義之戰,可既然沒人能阻止戰争,他又不像你一樣,有充足的理由和目标參與進去。那不想加入這場雙方都不是好東西的戰争,也是無可指責的.吧?”
“我也是這麽認爲的。”福柏在旁邊給巴爾納巴斯予以小聲地聲援。
在福柏和巴爾納巴斯小心翼翼的看着卡珊德拉,以爲她會生氣的時候。
馴鷹人原本沒有表情的臉卻突然笑了起來。
“不,我沒有生氣。”
卡珊德拉輕松地笑着。
“如果藍恩是因爲恐懼而不敢上戰場,那我會認爲他是一個懦夫。但現在,他因爲自己的決定和意志,在考慮過後遠離了自己不想去的戰場,我尊重這種決定。”
“你們和他說的都對,僅以我在墨伽裏斯的所見所聞來看,伯羅奔尼撒聯盟和提洛同盟都是一群爲了争奪霸權而不管不顧的家夥。”
卡珊德拉攤了攤手,無奈的笑了笑。
“如果我不是個靠混亂吃飯的傭兵,如果不是這場戰争将我卷進了我的尋親之路.啊,我想我也會遠離這個沒有正義和公理的拉鋸戰。”
“嗚呼!”巴爾納巴斯的手握成拳頭,在空中狠狠地揮了一下,發出高興的歡呼。
“那麽看來,我這兩位可敬的朋友是沒有分歧了?這可真是個好消息。”
“好不好消息的,以後再說吧。”卡珊德拉站在了甲闆上的指揮座,向船員們發出了命令。
“現在,讓我們去佛吉斯!我帶着斯巴達【血狼】的頭盔,還有厄爾皮諾的仇人,該讓這位富裕的‘雇主’給我們點報酬了!”
——
在駛出墨伽裏斯的當晚,愛琴海上起了雷暴。
天空沒有一絲星光和月光,烏雲濃重而低垂。
隻有時不時,從更高處的烏雲中劈下來的閃電,才能短暫的将世界照亮一瞬。
阿德瑞斯提亞号上有船員開始了禱告,他們在海上漂泊良久。在巴爾納巴斯的帶領下,他們習慣于将這景象稱作‘宙斯與赫拉的争吵’。
甲闆下的船艙裏,卡珊德拉擠進了藍恩的房間。
這個時代的内海航船艙室不大,每艘船都在拼了命的爲貨運空間而擠壓生活空間。
因此藍恩即使名義上是這艘船的船長之一,他的房間也并不算大。
在卡珊德拉進來的時候,她正看見藍恩正在給他那一身看起來就名貴非常的盔甲補料。
在一些鏈接的位置上添加金屬防護,讓這件铠甲變得更大。
這倒是跟他日益增長體型相匹配。
卡珊德拉是個自信的人,甚至斯巴達的童年教育讓她有些自負。
但是她仍舊無法讓自己理解藍恩的身體。
他生長的速度不像是個成年人,倒像是個剛從母親肚子裏出來的嬰兒——
一天一個樣。
而獵魔人在聽到了身後的動靜之後連頭都沒有回。
“我拿了一壺葡萄酒,你要用杯子嗎?”
藍恩指了指放在一邊的陶制雙耳瓶,手上完成了最後一點細節。
然後當他扭過身的時候,正好看見卡珊德拉站在門口,手上也拿着一個陶制雙耳瓶,沖他聳了聳肩。
“看來我們想到一起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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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