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山隐于靈霧之間。
偶有山間光照處，霞光萬丈，瑞彩千條。
好一片仙家氣象。
山間青石鋪就的小路上，姜勝踩着微濕的石闆，如行屍走肉一般，心事重重。
“唳！”
一聲鷹啼，姜勝猛的擡頭。
碩大的黑色影子投射在崎岖山岩之上，彎折變幻。
腥風呼嘯，陳腐的味道令人作嘔。
好在這味道漸漸消散，鷹啼聲也漸行漸遠，似乎隻是從這山頭掠過。
等了盞茶時間，姜勝一抖袖子，扔掉一包已經拆封的藥粉。
他雙手此時已經烏黑一片。
“呸！總有一天，我要把你這該死的畜生拆骨扒皮！”
姜勝連忙取出一罐解毒丹來，大口吞下。
雙手上的烏黑也開始漸漸褪去。
這可不是單純的猛獸。
姜勝從原主的記憶中看的清楚。
他的那些“師兄弟”中就不乏有倒黴蛋被其當做點心，直接吞入腹中。
師尊黑沙老祖非但不怪，反倒看起來對那猛獸的主人極其恭敬和忌憚。
換言之，即便他現在已經是黑沙老祖的徒弟了，一不小心，死了也是白死。
魔道修士，怎會将徒弟當人？
說是收徒，九成九都不過是在給自己尋找爐鼎罷了。
姜勝不止一次感慨，就魔道修士這種歪路子，那根本就沒有可持續發展的說法。
各種魔功典籍，也早該失傳了不少吧？
可現實卻讓姜勝很費解。
就這種發展狀态下的魔道，非但沒有沒落，反倒是将道門祖庭都給打了下來。
就黑沙老祖占據的這部分地盤，也是曾經的正道三十六福地之一。
可能這魔功練起來确實簡單？
亦或者背後還有什麽别的隐情？
收斂了情緒，姜勝繼續朝着山腰處的洞府走去。
他現在正在發愁要怎麽才能通過黑沙老祖的“大考”。
從原主零散的記憶中，他得知今天是黑沙老祖考校衆人修煉進度的時候。
姜勝眉頭緊皺。
他昨天夜裏才懵逼的接受了穿越的事實，今天一早就要來考校進度……
他不知道“大考”沒有通過的結果會是什麽。
但鑒于原主記憶中對黑沙老祖的恐懼。
他覺得這絕對不會是一件好事。
能否活命，隻能見機行事了。
“黑沙老祖，就算是個老魔頭，我身爲他的大弟子，興許也能有點優待？”
“考校進度……看電影和小說中所說的那些，無非是體内真氣境界如何，原主肉身在此，料想我應該可以混的過去，大不了日後再慢慢學，趕上進度便是。”
姜勝深吸一口氣，他不是個怕事的人。
高中辍學之後，他做過很多工作，也經曆過很多事情。
紛亂的社會沒能将他打磨成光滑的石頭，卻讓他變的更加沉默寡言。
在大潤發的日子，更是磨砺的他心如鋼鐵。
姜勝拾級而上，面無表情的走入洞府。
洞府内此時已經站着十幾個少年少女。
姜勝走進來的時候，明顯能看到這些“師弟”們眼中對自己閃過的一絲畏懼和忌憚。
他瞬間就明白了自己未能從原主處繼承的那部分記憶——自己這個大師兄，還是有點東西的。
“那應該穩了。”
姜勝面不改色，站在早已給他預留好的位置。
不多時，又有幾人入内。
其中一人看起來一襲黑袍，金線纏邊，面如冠玉，雙眼之中寫滿自信，看起來神采飛揚。
走入洞府之後，便徑直站在隊伍最前列，僅次于姜勝的位置。
隻看神色不同，姜勝便知道這家夥應該是個類似學霸的角色了。
他這把就算不能考滿分，也肯定是帶着極大的把握前來，必拿頭籌！
“大師兄，不知這次你可有何準備？”
“可莫要被師弟我拔了頭籌啊。”
少年嘿嘿一笑。
姜勝斜眼一瞥，隻是冷淡的“嗯”了一聲，那少年便一下子愣在原地，竟不知該如何接茬，隻能眉頭微皺，偶爾看向姜勝的目光又多了幾分忌憚。
拿捏這種張狂且沒有什麽社會經驗的小混混，姜勝可太熟悉了。
‘準備？以我大師兄的身份，我需要做什麽準備？’
姜勝冷笑。
又過片刻。
原本關閉着的内門緩緩起來。
兩名童子并肩走出。
這兩人看起來三五歲的年紀打扮，隻是那雙眼中過于成熟的神色讓姜勝倍覺古怪。
兩個侏儒？還是……
“恭迎老祖駕臨！”
兩人轉身，朝向内門恭敬一拜，齊聲道。
門外衆人也齊齊躬身，同樣恭敬。
“都免了。”
随着一道聽起來略顯沙啞的聲音傳來，姜勝随衆人起身。
黑沙老祖雙手負于身後，他身着一襲點綴金絲的黑袍，年紀看起來約莫四五十歲的樣子，瘦如枯槁，眼窩深陷，半張老臉被滿是銅綠的銅錢織成的面罩蓋着，一副老僵屍的模樣。
光是他這尊榮，便讓人心底發寒，也不知道這家夥到底活了多少年。
黑沙老祖目光從衆人身上掃過。
姜勝早早就低下頭，沒敢與其對視，但還是感覺脊背發麻。
像是被毒蛇盯上一般。
頓了片刻，黑沙老祖沙啞的聲音才再次響起：“爲師今日，特來考校爾等天資。”
“看爾等是否與我聖道有緣。”
“有誰自覺天賦異禀，盡可暢所欲言。”
話音落下，一衆少年少女各自對視。
眼中寫滿驚喜。
姜勝前世剛進公司的時候，被人拉去背了好幾次黑鍋。
經曆過社會毒打的他，如今做事早已是異常謹慎。
能摸魚的時候必須得摸，像這種“評先進”的事情，上面沒人的話，最好就還是别往前沖了。
他果斷繼續保持沉默。
不過這些少年少女可就沒有姜勝的經驗了。
他們眼看着最前面黑沙老祖随手畫出來的那一列位置，就像是看到了一條通天大道。
那神采飛揚的黑衣少年自然是位列第一，當仁不讓。
其餘衆人短暫的争搶過後，也都算是落了個滿意的位置。
黑衣少年手掌一翻，他掌心頓時出現一方血色大印。
“回禀師尊，此物乃是我屠殺了七七四十九個村子，以其血肉神魂鑄煉而成的‘血煞印’，用來搭配修煉血煞奪天功，頗有奇效。”
衆人聞言無不是定睛朝着那少年手中看去。
少年手掌微微一顫，那方血色大印竟一下子彌漫出了一層濃郁的血霧，腥風撲鼻，駭的衆人盡皆後退。
黑沙老祖點了點頭：“老二，你做的不錯。”
此時又有一人站了出來：“師尊，我比不上二師兄的手段，也僅僅隻是收集了七個還未成型的嬰兒，取其骨血，煉成了一枚陰靈骨戒，七個嬰兒皆是太陰命格，可助我修行聖道。”
黑沙老祖眼中露出一抹贊賞：“老三，你也不錯。”
随後又有幾人取出寶物，煉制手段一個比一個殘忍，一個比一個詭異。
姜勝眼角一跳。
“魔功考校，竟是這般過程？”
“原主好像……什麽都沒給我留下啊……”
“這些邪魔歪道，真讓我修煉，我也下不了手，這該如何是好？”
姜勝心中思緒萬千，他根本沒想過自己一穿越過來就落到了這種境地。
他是心硬如鐵，但不是沒有人性。
這次恐怕真要糟了……
“還好我身爲大師兄，實力還行……”
正在這時，一聲慘叫打斷了姜勝心中的思緒。
隻見黑沙老祖伸手出去，一隻手直接捏住一人身軀，隻一用力，那人便被捏成一蓬血霧。
随後被黑沙老祖一口吸的幹幹淨淨。
“桀桀桀，沒有煉成聖物，也想修我聖道？當老祖我三歲孩童嗎？”
姜勝：……
不多時，又有一人被黑沙老祖直接抓在手裏。
隻見他竟直接将那少女朝自己口中丢去。
那少女吓的花容失色，不管如何掙紮，都無法阻止自己身體變得越來越小的局面。
等到黑沙老祖閉上嘴巴，牙齒咀嚼發出“咯嘣”的響聲之後，少女的慘叫才終于止歇。
“天資過人，境界過人，靈脈過人？何不去修那正道功法？我看你就是一個正道奸細！”
黑沙老祖笑的陰冷。
但接連吞噬兩人之後，他臉上的氣色看起來卻是好了一些。
“爐鼎！”
姜勝腦海裏頓時就泛出一個念頭。
這老魔頭哪裏是将他們這些人當成弟子，自己在這老家夥眼中，根本就隻是用來恢複功力，亦或者提升功力的爐鼎罷了！
有潛力的繼續養着，沒潛力的，直接吞掉！
短短時間，就有接連七人喪生。
其餘衆人無不是臉色慘白的看着面前景象。
黑沙老祖喜怒無常，讓衆人心中滿是恐懼。
其中還有一個排在前面的師兄都被輕易吞吃，沒有半點猶豫，黑沙老祖這心，端的是狠極了！
隻見黑沙老祖吞噬了幾人之後，舔了舔嘴唇。
他長長吐出一口濁氣。
随後目光看向姜勝。
“乖徒兒，今日爲何這般沉默？”
“你總不能也讓爲師失望了吧？”
姜勝心念電轉，黑沙老祖這家夥根本已經堵死了自己所有的借口。
今日怕是難逃一死了。
正在這時，卻有一道清脆的聲音響起：“啓禀師尊，這面百魂幡乃是大師兄傾力煉制而成，弟子厚顔借來，也想參悟魂幡之道，如今正好歸還師兄。”
黑沙老祖和姜勝的目光都落在那少女身上。
姜勝記得她叫莊妍，是排行第四的師妹，原主記憶破碎，他也不知道自己與此人有什麽關系。
但毫無疑問，莊妍算是給他解了大圍。
“不錯，真不錯，這面百魂幡，煉的有點意思。”
“乖徒兒，沒想到你在這魂幡之道上竟有這般領悟，還能有這般機緣。”
“不過這百魂幡隻能算是入門，待你日後煉成萬魂幡時，便也能如師尊一般，開宗立派了。”
“我很期待。”
說罷，他大手一揮。
隻見點點黑沙立刻落在衆人面前。
“這是我黑沙一門無上聖典，皆有爾等選擇之道，爾等好生研讀，莫要墜了本尊威名！一個月後，我再來考校爾等。”
話音落下，那黑色沙粒便猛的沖向每個人的體内。
姜勝下意識想要躲閃，卻根本反應不過來。
就看到一抹黑光入體，随後體内經脈之中便出現了一股異樣森寒的氣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