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紫小心翼翼側過身子,摸到床邊的拐杖。
她慢慢坐起來,盡量不觸碰大腿的傷口,借助拐杖站起來。
其實她已經可以不用拐杖了,隻是傷口表面雖然愈合,内裏的肉卻沒長好,一旦走動,牽扯到那裏的肌肉,就會疼得厲害。
慕紫很怕疼,所以堅持使用拐杖。
她的腳剛沾地,睡在床下的人就醒了。
“要去哪兒?”慕容承睜開眼睛。
“噓……”慕紫将手指放在唇邊,示意他小聲些,“我要去樓下客廳。”
慕容承聞言起身,沉默的抱起她,徑直下樓。
他步履輕慢,沒有發出任何聲音,直到将慕紫抱到樓下客廳,才低聲詢問:“你要做什麽?”
慕紫說:“我給阮阿姨燒點紙。”
她叫白薇媽媽習慣了,再讓她叫别的女人媽媽,張不開口。
慕容承費解,“怎麽大半夜爬起來燒紙?”
話雖如此,還是幫她把剩下的紙錢元寶全帶上,然後抱她出去。
慕紫燒紙,慕容承陪在一旁。
“你别站在這兒……”慕紫指了指遠處,“去那邊等着。”
慕容承不悅:“我到底是見不得人,還是見不得鬼?”
最近幾天一直被親媽嫌棄,他已經很受挫了,現在又被慕紫嫌棄,慕容承不能忍。
慕紫哭笑不得,伸手推他,“快去啦,我跟阮阿姨說會兒話,你杵在這兒我會很難爲情的。”
得知慕紫是因爲害羞,慕容承心裏稍稍平衡了些。
“别太久了。”慕容承說道,随後走遠了些。
今晚的月亮大而明亮,月輝清冷,讓慕紫想起自己死去的那一晚。
她給阮璃燒了許多紙錢。
“……真的很對不起,我不是你的女兒,慕紫已經不在人世了,她和你一樣,選擇了自殺……她生前過得不好,每天活在痛苦裏……死亡也許對她是種解脫。”慕紫低聲說着,喃喃細語,“白薇對她很好,隻是她們沒有母女緣分,希望人會有下輩子,下輩子别再受苦……”
火光映在她臉上,忽明忽暗,襯托得陰郁憂傷。
她将自己所知道的關于慕紫的一切,斷斷續續告訴阮璃,哪怕她知道,阮璃根本不可能聽到。
給阮璃燒過紙後,她又另燒了一堆紙錢。
這次是給原來的慕紫燒的。
“……你的東西,我都有好好保存,隻是牆上的畫被我洗掉了,那個太吓人……你喜歡的那個男人,不小心摔死了,就死在你房間的窗戶下……可惜,我沒有早早了解你,也不知道你有什麽心願,否則無論如何也該努力一把,幫你實現願望,現在說這些,似乎太晚了。”
她絮絮叨叨說了許多,直到那堆火快熄滅了,才萬分怅然的說了一句“對不起”。
對不起,占用了你的身體。
對不起,我要改寫你的人生……
慕容承走過來抱起她,口吻刻薄:“人都死了,還有什麽可聊的,長篇大論說半天,人家也未必能聽到一個字。”
“你不懂。”慕紫認真的道,“有些話,其實是說給自己聽,說出來,心裏才會舒坦。”
做了錯事,說一句抱歉,心裏仿佛就能得到寬恕,這或許就是人性的僞善。
慕紫的頭靠着慕容承的胸膛,心想:原來我挺虛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