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喻沒有想到陳述年會說出這句話來,一下子愣住了。
她傻了好一會兒,擡起頭,正準備說話,便看見陳述年猛地退後了一步。
他微白的臉上一下子暈上了血色,眼睫極快地掀了一下,抿着唇,退了一步:“我剛剛失言,你不要在意。”
黎喻歪着頭瞧他,好半晌,才低低笑了一聲。
她轉過身,向自己家方向走去,用一種不大在意的口吻:“啊,我剛剛還想考慮一下的。”
她微低了頭,目光從下到上,拿眼尾睨他:“不過你收回這句話了,我就不考慮了。”
陳述年一下子愣住了。
他呆呆地看了她一會兒,忽的跟上來,唇瓣動了好幾下,卻一直沒出聲來。
黎喻瞧了他一會兒,覺得累便收回了視線,擡手摸了一下自己的餓癟的胃。
“你磨磨唧唧到底在做什麽呀?”她口吻活潑而輕松,帶着一點兒微弱的抱怨,似是一點兒也察覺不到陳述年内心的掙紮彷徨一般。
陳述年跟在她身後,腳步有點慢。
他的小姑娘,幹淨而又漂亮,從未見過人間疾苦。
而他打有記憶起,母親就一直在鬧自殺。
但是她一直不夠狠心,從來沒有真正實踐過,大部分時間,都是抱着他,對他哭,跟他講過去的事情,反複辱罵他是禍害。
她是被強暴的,她被迫着嫁給這個她恨着的男人,被迫生下了這個恥辱的孩子。
如果沒有他,她也不必一直跟在這個男人身邊,受他淩辱,受他打罵。
她甚至想要掐死過他,但是在最後一刻被他父親攔下了。
那一晚他們倆爆發了巨大的争吵。
他躲在一邊瑟瑟發抖,卻被他母親拉出來。
他母親拿着剪刀,鋒銳的刀鋒刮在他的臉上。
聽見她母親在那邊喊:“你爲什麽要長這樣一張臉?”
那剪刀還是沒能從他臉上戳下去,他母親收了手,又哭又笑将剪刀丢下,奪門而出。
凜冬零下十度的天氣裏,那人從岸上一躍而下,從此葬身在了那片湖裏。
他母親離世,他父親就帶他去了紅街巷。
他以前一直不了解紅街巷的意思,直到陳雁接了第一個客人。
直到他的父親,領着一個男人,到了他的面前。
他感到惡心,他打了那個男人,毫不猶豫地離開了那個街巷。
他想要自己掙錢,但是他年紀太小了,沒有店家願意要他。他誤入了地下的拳賽,囚籠鬥獸,在瀕死邊緣的時候,被陳雁找到。
她花了一大筆錢贖了他,哪怕他後來還清了所有錢,也知道自己欠了一筆永遠還不幹淨的人情債。
他這個人,擁有幹幹淨淨的未來已經是奢望,怎麽可以貪心地去想要擁有一個,幹淨而純粹的她呢?
陳述年低着聲音:“你别考慮了。”
他聲音壓得極低,風一吹便散了。
黎喻沒聽清他說什麽,扭過頭看他:“你說什麽?”
她又彎起眉,豎起一根手指,對他笑:“你不考慮剛剛那件事了,那你考不考慮,明天來接我去美術學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