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瑪……阿瑪……到底是誰,是誰打傷您的?”完顔塔娜跪在床前,哭泣不已。她又看向白佳玉,大聲質問:“鐵砂掌,鐵砂掌,這是漢人的武功,我們周圍漢人會武功,還能把我父親打傷的,除了你,沒有别人!”
“不是,你這格格腦子夠蠢的,要是我打的,你爹還能不說啊!”他又拉住完顔盈歌的手,問道:“您要有什麽事,就别瞞着我們了!”
完顔盈歌搖了搖頭,說道:“不是……不是瞞着你們,你們啊,快點走吧。往南走,越遠越好。”
白佳玉想起了完顔部族反常的遷徙,又結合剛才觀察的事務,問道:“你們遇到了強敵,是不是?蒙古?不對,應該是野人女真,對吧。”
“野人女真?完顔塔娜眉頭微蹙,說道:“這……這怎麽可能?野人女真,怎麽會漢人的功夫?”
完顔盈歌卻點頭,慢慢把事情原委說了出來。原來三個月前,野人女真薩滿劾裏不來到完顔部的聚落,帶來了一封信,說由于天氣寒冷,食物緊缺,希望聯合女真諸部,南下劫掠,一能獲得财物,而能減少人丁,緩解饑荒。可完顔部占據着松花江畔,雖然打獵不行,但畢竟還有魚,就不同意阿林南下的想法,并且勸告他說,南下首先就要過契丹這一關,契丹現在得到宋朝幫助,兵精糧足,真心打不過。劾裏不當時沒說什麽,表示會考慮此事,就走了。
可一個月後,完顔盈歌接到了一封信,阿林說由于食物緊缺,希望完顔部讓出松花江漁場,如果不讓,就要跟他南下。完顔盈歌自然不讓,但阿林直接下了戰書,邀請完顔盈歌決鬥。
完顔盈歌這下蒙了,阿林這人,一不做二不休,下了戰書,就是要跟自己拼命。但自己生女真人數不多,阿林又集結了所有的野人女真,群毆自己肯定不是對手,隻能通過布庫單挑,化解争端,自己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完顔盈歌武藝在女真人那裏也是頂尖的,而阿林顯露的功夫,隻是力氣大而已。兩人打了一炷香功夫,都沒分出勝負。阿林心中不耐,哐當往地下扔了個鐵彈子兒,彈子兒裏面有藥,扔下去全是白色煙霧,他吸一口。就嗆得咳嗽不止。阿林趁機竄到他背後,一掌正中後心,直接把完顔盈歌打倒在地。
阿林正爲偷襲成功,正高興的時候,完顔盈歌卻突然從地上竄起,抽出随身攜帶的佩刀,一刀捅進了阿林左胸!随後他拍了拍身上的雪,笑吟吟的看着阿林,仿佛沒事人一般。
左胸是心髒所在,阿林往後退了好幾步,但隻是晃了兩下,卻沒露死相!
完顔盈歌當時明白了,這阿林,天生心髒在右面!
不過這一刀也是刺穿了肺髒,阿林再勇猛,肺子有一個張不開,也難以爲繼,而完顔盈歌吃了自己這掌,好像沒事人一般,也有些害怕,捂着心口,強撐着跑遠了。
其實完顔盈歌也是強撐着,他剛才雖然有所防備,身體前撲,但還是吃上了五六成勁,當時就感覺四肢冰涼,周身經脈都往心裏牽扯,仿佛自己縮成個圓球,才舒服一些。
最重要的是,他隻要一動,胸口就像壓着塊大石頭,窒悶無比,而要不動,又好似有把刀在裏面絞着,擰着勁的疼。他扶着樹,一步步挨到家裏,告訴自己親信費揚古,讓他絕不能說出自身傷勢,之後又找到薩滿景勒,又告訴景勒,如果女兒問起,就說自己是被白佳玉吞定金氣中風了。
他料定阿林回去,傷勢一定會被強大的劾裏不很快治好,而自己傷勢極重,估計以後都有可能個站不起來,阿林再打來,自己就沒辦法了,就讓景勒以獵物稀少,采集人參賺錢爲由,帶領大家搬離松花江,進入人迹罕至的七道嶺子,半隐居起來。
可躲是躲開了,但薩滿景勒并不會治療鐵砂掌,隻能用人參吊氣,完顔盈歌剛開始還能緩解,可人參這東西隻能補氣,不能活血,瘀血内結越來越重,傷勢漸漸加重,諸般事物,就由完顔塔娜負責了。隻不過不管是費揚古,還是景勒,都不告訴完顔塔娜真正的原因,因爲如果完顔塔娜知道了,立馬就會找阿林報仇,而依她的本事,怎麽可能會打敗阿林?
完顔塔娜聽到這,方知道父親是保護自己,心中感動,放聲大哭,一邊哭,一邊說道:“我才知道,前一陣我說,我去找我師父劾裏不給阿瑪治傷,阿瑪死活不準,原來……原來……正是他們,打傷了阿瑪……”
白佳玉聽完,也很是不爽,心想這女真人不是挺淳樸的麽,怎麽阿林在布庫上打不過,還玩起了偷襲?這樣的人,怎麽能得到女真的公認?
完顔盈歌又向白佳玉招了招手,低聲道:“孩子,我快要不行了,你能不能幫我辦件事?”
“什麽事,您說?”白佳玉坐到完顔盈歌床邊,問道。
“你……快點把錢還了,我們有了錢,才能往南方遷徙,哎……說實話……咳咳……這一族人的性命,都搭在你身上……”
白佳玉都快哭了,心想您老先生真是夠财迷,他握住完顔盈歌的手,安慰道:“你放心,錢連本帶利都還上!”說到這,他心中一動,問道:“你說那野人女真,在什麽山上舉行什麽大會?”
完顔盈歌點了點頭,有氣無力的說道:“大興安嶺,大砬子峰,推舉大酋長……哎,這些女真人,隻重視力量,完全不……不敬重山神……有他們的地方,獵物都沒有了……”
白佳玉嘿嘿一笑,問道:“我能參加不?”
此話一出,完顔盈歌污濁的眼中閃過一絲光華,他掙紮着要起身,卻按着床,怎麽着也起不來。完顔塔娜見狀,忙走上前去,勸道:“阿瑪,你身子不好,别起來了!”
“不……不行,必……必須起……”完顔盈歌狠狠的瞪了女兒一眼。
“行了,您就甭起了!”白佳玉把完顔盈歌按回床上,笑道:“估計您和我英雄所見略同了!”
完顔塔娜有些不理解,又聽白佳玉自誇,沒好氣的問道:“你爲什麽要參加,送死麽?”
“我說你腦子能不能轉轉個?”白佳玉冷笑一聲,反唇相譏:“女真推舉酋長,是不是靠布庫決勝負?”
“是啊!”完顔塔娜點了點頭。
“布庫大會上,周圍的觀衆是不是很多啊?”
“是啊!”
“我的武藝,就算你不服,你爹也知道,大概就是大哥見二哥,誰也不比誰多,對吧。”
“嗯……對。”完顔塔娜勉勉強強答應了,但還是白了他一眼。
“阿**藝,也就跟你爹一樣?或許說,他不使壞,還趕不上你爹呢?”
“啊!我明白了!”完顔塔娜拍手笑道:“你是說,你在大家面前,打敗了阿林,阿林就沒法當酋長,而他要想赢,就得使壞,可使了壞,大家看得清清楚楚,他也沒法當上酋長,對麽?”
“還行,腦子還沒鏽死。”白佳玉擠了擠眼,一豎大拇指。
“我看你腦子才鏽死了!”完顔塔娜罵道:“我跟你說,比武大會,隻有女真人才能參加,你是漢人,怎麽參加?”
“我是徹底服了,你說我和你們女真人,長得有什麽差距麽?”白佳玉一拍胸脯,笑道:“換個名就行了!”
完顔盈歌躺在床上,也掙紮着,沖白佳玉樹了個大拇指,以示贊許。但他随後卻歎了口氣,說道:“其實……其實這還有一個大問題……白兄弟,你先出去等等,我跟塔娜說點話。”
白佳玉見他這麽說,也不好發問,就躬身行禮,退到了帳外。他心想這女真選酋長肯定是大事,規矩不少,不過有什麽難處,還得背着自己說?不對啊,要有難處,也是自己的難處,應該當面說才是,背着自己是要鬧哪一出?他本想靠近偷聽一下,不過趴牆根,絕不是光明磊落的性格,反倒還站的離牆遠了一些,雙手縮在袖裏,蹲在地上。
可沒多長時間,就聽得後面帳簾響動,不用說,自然是完顔塔娜。他本想站起來打招呼,可站到一般,屁股結結實實挨了一腳。這一腳好不淩厲,再加上他完全沒有防備,直接仆倒在地。他心裏咯噔一下,第一反應就是完顔盈歌有可能要殺自己,或者以自己爲人質勒索錢财,一個骨碌翻過身來,也不着急起身,握住劍柄,喝問道:“你幹什麽?”
“跟你打招呼,你那麽緊張幹啥?我爹讓你進去!”完顔塔娜說完,别過頭去,不再看他。
白佳玉大感奇怪,你爹讓我進去,你往死裏踹我幹嘛?他還是難以消除戒心,走到完顔塔娜身前,要看看她臉色,可他走到左面,完顔塔娜就扭頭到右面,他走到右面,完顔塔娜就扭頭到左邊。他大事不耐,伸手捏住完顔塔娜的下颏,讓她面對自己。
“你!”完顔塔娜被他觸碰肌膚,盛怒不止,擡手作勢就打,可手舉到半空,就放了下來,幽幽的歎了口氣,低聲道:“你……請……放……放手。”說到最後,她低下頭來,上齒咬着下唇,雙頰暈紅。
白佳玉擡起她的額頭,見她淚光盈盈,心又懸了起來,這格格仿佛拔了牙的母老虎,難道是他爹時日不長?我操!白佳玉大叫一聲,推開完顔塔娜,直接奔到帳中。
進了屋,他才松了口氣,因爲完顔盈歌聽到帳門有動靜,就伸出手來,招了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