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日根将衆人引到了最大的帳子前,向呼格吉樂行了個禮,示意衆人進去。衆人進屋後,就見一名高高瘦瘦的男子坐在主位上,這人就是少年的父親,叫巴圖布和,漢語翻譯過來,就叫堅強結實。不過這巴圖布和一臉菜色,眉毛擰着,一臉愁容,咋看都不像堅強結實的樣子。
他見到呼格吉樂,剛開始極爲詫異,随後站起身來,讓開座位,躬身行禮,大聲道:“參見族長!”說完,他忙吩咐莫日根燒水倒奶茶。
“都是兄弟,那麽拘禮幹嘛!”呼格吉樂笑了笑,問道:“巴音這孩子呢?咋沒見到他?”
巴圖布和猶豫了一下,答道:“哦,他出去打獵了,估計過好一陣才能回來。”
呼格吉樂笑道:“好吧,等回來的時候,一定讓他來見我!”說完,他從懷中拿出一個布袋,扔給巴圖布和,說道:“給兄弟們帶的禮物,拆開看看!”
巴圖布和伸手接過,卻發現異常沉重,再解開封口的線繩,往裏看時,臉色一變,道:“這……這……”
“這啥啊!”呼格吉樂拿過布袋,袋口朝下,抖了抖,叮叮當當,裏面掉出了十根蒜條金。
闊日杜布笑了笑,說道:“薩滿,這可是族長三年,跟兄弟們一起南征北戰,用命換回來的!爲了攢這個,平常肉都舍不得吃!”
“說啥呢?誰舍不得吃肉了!”呼格吉樂不耐煩的一擺手,走到巴圖布和身旁,一攬他肩膀,嘿嘿一笑,道:“哥,我跟你說,我現在跟契丹的關系,嘎嘎的。咱這不冷麽,咱就跟他們南下,一起搶漢人,漢人有錢,有糧,弄不好在封你個官啥的。你說咋樣?”
巴圖布和聽完,轉身看向伊麗琪,伸出手來,躬身行禮:“見過契丹使者,不知如何稱呼?”
伊麗琪還沒說話,呼格吉樂就搶着介紹道:“那啥,她叫伊麗琪,也是咱鞑靼人,塔塔兒部的。現在是契丹夷裏堇的衛隊長,說話嘎嘎好使。你聽哥們的,南下,絕對有戲。”
巴圖布和歎了口氣,搖了搖頭,道:“那你帶剩下的兄弟下去吧,我就不走了。”
“咋地了,你這啥意思啊?你咋不走了呢?”呼格吉樂十分不解,按照巴圖布和的性子,有金子,那一定是貓見了腥,撲上就咬啊!
“是啊,薩滿,你這咋回事啊?”闊日杜布也十分不理解,這裏環境雖說比漠北好點,但比之漠南,依舊嚴酷的多,而且周圍還有野人女真騷擾,何苦在這裏呆着?
“沒啥,就是歲數大了,不愛動了。”巴圖布和苦笑一聲,道:“你們來了,就在這先住兩天,我跟大家說了,收拾好,就跟你走。”他說完,不停地搖頭歎氣,獨自出了帳子。
“诶呀媽呀!這是我兄弟麽?”呼格吉樂向四周看看,撓了撓頭,道:“我……我沒走錯地吧!”他把莫日根拉到自己身邊坐下,問道:“那什麽,你阿瑪這是咋的了?”
“我不說。阿瑪不說,是怕麻煩你們,阿瑪怕麻煩你,我也不會麻煩你。”莫日根小臉揚起,甚是倔強。
“不是,你這孩子咋比你爹還倔呢?”呼格吉樂急得跳了起來,但随後又坐了回去,拍了拍莫日根肩膀,道:“這樣啊,你阿瑪,雖然不是我親哥,但比親哥還親,你呢,是就是我侄兒,比親侄兒還親。所以說,你阿瑪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你的事兒也是我的事兒,這意思你懂了麽?”
“我懂了!”莫日根使勁點了點頭,朗聲道:“族長的意思是,咱們是一家人,有什麽困難,盡管說,您一定能辦到。”
“對啊!這不挺聰明麽!”呼格吉樂大拇指一樹,贊道。
“那族長大人,您能不能幫我個忙?”莫日根說到這,嘿嘿一笑。
“必須的啊!”呼格吉樂一拍胸脯,說道:“我侄兒的事兒,就是我的事啊!”
“那族長大人,咱們再往南走十五裏,出了這片林子,可就是捕魚兒海了。捕魚兒海周圍有做天雷山,山上面常年栖息着大雁,它們的羽毛是制作箭羽的好材料,隻不過那裏是野人女真的領地,我怕……您能不能幫我……”
“什麽?”呼格吉樂大叫一聲,大聲道:“你要我幫你做箭羽?還是女真人的領地?你知不知道……”
“族長。”闊日杜布把呼格吉樂拉到一邊,低聲道:“這孩子剛才沉着冷靜,絕對不是不知輕重緩急的人,您還是幫幫他吧。”
“我操,我怎麽幫?那裏可是女真人的……”呼格吉樂甩了甩頭,低聲道:“你忘了剛才的野人女真?”
“就是刀山火海,也得下!”闊日杜布一咬牙,握住了呼格吉樂的手,給他打氣。
“好……好吧!”呼格吉樂轉過身來,拍了拍莫日根的肩膀,說道:“你放心,你叔這次,爲了給你拔毛,豁出去了!走,去天雷山!”
“我也去。”伊麗琪拉住呼格吉樂,晃了晃手中弓箭,說道。
呼格吉樂聽她去,剛開始很高興,但馬上就搖了搖頭,心想您是契丹特使,夷裏堇衛隊長,我們死了不打緊,您要死了,我們在活着,怎麽想大于越交代?
伊麗琪也知道他的想法,笑道:“沒有我,你們過不去野人女真這道坎。多個人,總多一分力量。”
闊日杜布見呼格吉樂還要說話,忙敲磚釘腳:“衛隊長大人要去,那是最好的了。不如這樣,今天天色已晚,咱們就先歇一宿,明早天亮啓程,如何?”
“不見不散。”
伊麗琪回到了這裏,雖然沒看到自己的族人,但周圍人也都說鞑靼語,讓她大聲親近之感。當晚莫日根告訴他,父親身體不好,就有他幫幾位布置晚宴。由于地理位置的不同,鞑靼人也有遊牧漸漸适應了漁獵,食物也由之前牛羊制品,變成了馴鹿和魚。因爲常年寒冷的緣故,這裏的魚脂肪非常厚,裹上泥巴甘草,扔進火坑烤熟,汁液完全保存,美味異常。
三人也很懂事,不再詢問莫日根任何有關巴圖布和情緒的問題,而伊麗琪心地良善,食量也小,把大部分食物都給了處于長身體時期的莫日根。莫日根剛開始出于禮儀,不敢接收,但看這個大姐姐神情和善,也一起吃了。
呼格吉樂和闊日杜布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伊麗琪卻不然,巴圖布和究竟是怎麽回事,自己究竟幫什麽忙,這件事情不弄清楚,心裏不太踏實,第二天天沒亮,就起床,蹲在寨子門口,等太陽出來的時候,抓到了一個要去打獵的長者。
這老頭一頭白發,至少六十來歲,伊麗琪從暗中出來,他還以爲遇到了狼,吓了一大跳,獵刀橫在當胸,自衛。
伊麗琪卻笑了笑,雙手一攤,示意自己毫無惡意,并告訴他自己大遼使者的身份,并詢問巴圖布和情緒消沉的原因。
老頭剛開始不說,但伊麗琪給了他兩顆黃豆大小珍珠,他也就搖了搖頭,把事情說明了。
這老頭叫昌吉,應該算是呼格吉樂的表舅。他說前兩天,巴圖布和的長子朝魯,帶着一群部衆,去捕魚兒海鑿冰打漁。可網剛拉上來,天雷山那面,就來了一群野人女真,這群人彪悍之極,連殺帶砍,自己這面根本招架不住,不少青年都被殺死,沒有被殺死了,都被俘虜了,之後搶了魚,就跑回了山上。幸虧自己馬快,而且站得遠,才逃出了魔掌。之後那群野人女真送來了信,說要一百頭馴鹿,一萬斤魚,作爲交換,才能把朝魯換回來。
伊麗琪聽他說的,不像是假話,就又給了他三顆珍珠,讓他不要跟任何人說起,自己打聽消息的事。
等伊麗琪回到了帳子,卻發現之前迎接自己的少年莫日根也在帳中,幫着呼格吉樂裝幹糧和松木。呼格吉樂嘿嘿一笑,說道:“伊麗琪,他說他爹讓他給你做向導,而且要跟你學射箭!”
伊麗琪一怔,自己射箭,都是在大自然裏學到的,怎麽會教人?就算想教,自己所表達的,對方也爲聽得懂。
莫日根很會察言觀色,見她神情閃爍,馬上就說道:“大姐姐,昨天看了你那一箭,我就打定了注意,要跟你學!你放心,我不給你添麻煩!你看,你的弓箭,我也給你給你準備好了!哦,你們還需要什麽,我都給你們!”說着,他環抱着四個箭壺,這些箭壺比平常的粗上一圈,塞得滿滿的,估計裝了四十支箭。
伊麗琪被他的熱情弄得手足無措,她定了定神,說道:“今天咱們上山,你們有沒有繩索和闊箭?”
“繩索有,但是闊箭……”莫日根撓了撓頭,問道:“什麽是闊箭?”
“沒事,沒有就算了,我還有幾根。”伊麗琪知道莫日根此行,就是爲了救哥哥,不過野人女真這麽危險,作爲父親的巴圖布和,一定不會讓他給自己當向導,那就一定是偷偷跑出來的。又看他滿臉稚氣,心想此行定是兇險之極,不由得暗生憐惜,但如果自己開口揭穿他,讓他回去,他一定不回去,心中一動,就找了個借口,說自己需要做鳴镝,讓他拿些截斷的鹿腿骨來。
等莫日根離開帳子,伊麗琪對呼格吉樂道:“這孩子偷跑出來的,你能不能跟他說說,别讓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