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将軍,是白将軍!”鐵鏡部族和雷神部族的士兵,都知道這個力能扛鼎的勇士,最重要的,他來了,說明大于越狄奧多拉也一定會來!一時之間,原本到了谷底的士氣,再次回升,前陣步兵拼死穩住了陣腳,伊麗琪也拉着蕭昙觀,重新來到了步陣中央。
“雜魚都給我閃開!讓你們主将出來,跟我決鬥!”白佳玉一隻手臂,轉圈掄着大斧,一些不識相的金剛部族士兵擋在周圍,盡數被斧刃斬成兩截。其餘的騎兵見狀紛紛讓開一條道,白佳玉馬速催到極緻,直奔耶律沙而去!
耶律沙見白佳玉渾身浴血,舞動的大斧上還挂着被殺死士兵的内髒,縱然自己是野蠻人,也被這種野蠻吓得魂不附體,一夾馬腹,向後就逃。
“你走的了麽?”白佳玉加催馬力,猛沖至耶律沙身邊,大吼一聲,一斧子就将耶律沙劈成了兩爿。
“還有人麽?不怕死的,跟我決鬥!”白佳玉拎着耶律沙的腦袋,四處馳奔。
“爲了契丹,把這些侵略者!契丹必勝!”蕭昙觀見白佳玉沖陣斬将,大喜過望,揮動單刀,指向蕭嗣先!鐵鏡部族和雷神部族的将士也被白佳玉的勇悍感染,向金剛部族騎兵陣發動反攻!
耶律沙一死,金剛部族全陣大嘩,蕭嗣先看到了東門的變故,更是不解,自己不是派了蕭歡歡前去攻打安遠砦,怎麽安遠砦還能派出援兵?
“夷裏堇,我們來了!”蕭嗣先還在愣神的時候,北門外就傳來了一個低沉的女子聲音,正是狄奧多拉!
蕭嗣先手下的獵騎兵,進攻有餘防守不足,前面抵擋雷神部族的步兵,後邊突然被捅了一刀,當時就陣型散亂,全盤崩潰。
這到底怎麽回事?難道蕭歡歡沒有出兵?爲什麽?到嘴的肥肉,爲何不吃!難道真是天亡我金剛部族?他見西門并無多少人防守,當即調轉馬頭,也不管身後士兵,真是急急如驚弓之鳥,忙忙似漏網之魚,朝着西門,一溜煙沖去。
“蕭嗣先,哪裏逃!”西門又出現了一支一千人的隊伍,爲首将領一身狐裘大氅,手持斬馬刀,正是火薩滿耶律餘離演!
蕭嗣先往周圍一看,平遠砦四門都是金剛部族和雷神部族的士兵,自己真是插翅難逃。他歎了口氣,隻恨自己是名文官,不能憑借武勇,殺出條血路。
“蕭嗣先,勝負已分,讓你的士兵放下武器!”狄奧多拉縱馬來到蕭嗣先身前,符文劍指着蕭嗣先胸口,大聲道。
狄奧多拉見蕭嗣先沉默,吼道:“你真的希望契丹人自相殘殺而滅絕麽?讓他們放下武器!快啊!”
蕭嗣先閉上了雙眼,手腕一甩,令旗飄落到了地上。
“我們赢了,赢了!”蕭昙觀一直注視着蕭嗣先,當令旗落到地上的一刹那,驚訝,狂喜,激動,盡數在他胸腔中爆炸,他抱住了狄奧多拉和白佳玉,大聲道:“大于越,白将軍,真沒想到,你們會出現,真是天佑契丹,天佑契丹!”
“不,挽救契丹的,是您。”狄奧多拉擦幹蕭昙觀臉上的淚水,垂首道:“您的戰鬥意志,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
白佳玉拍了拍蕭昙觀肩膀,“是啊,小夥子,要不是你在這拖了将近兩個時辰,我們來也沒有用了!”說完,他把蕭昙觀舉起,讓他騎在自己肩膀上,大聲道:“您,就是契丹天選之主!”
“天選之主,天選之主!”雷神部族、鐵鏡部族士兵盡皆拜倒,高聲呼喊。
正高興時,蕭老海從人群中沖出,“夷裏堇,夷裏堇,不好了,文殊奴将軍,文殊奴将軍……”
蕭昙觀也發現周圍沒有了哥哥,大爲關切,從白佳玉肩膀上下來,問道:“怎麽了,蕭老海,我哥呢?”
人群中,幾名士兵擡來行軍架,蕭文殊奴眼睛緊閉,安靜的躺在上面,一個兩指大小的傷口,貫穿了左胸。
蕭昙觀張大了嘴,立在原地。他不知道說什麽,因爲胸口有點疼,不,很疼,疼得要命,疼得他說不出話。先是父親,後是哥哥,自己唯二的親人,都用自己的生命,證實了契丹人的武勇。這場戰争,究竟還要多少自己的好友從自己身邊撕扯開去!
蕭老海見蕭昙觀呆若木雞的樣子,“撲通”跪倒,抹了把眼淚,大聲道:“請夷裏堇恕罪,我不應該在這個時候把大将軍的消息告訴您,但是……但是大将軍是爲了引開蕭嗣先才……”
蕭昙觀跪在兄長的遺體前,雙手交疊在一起,把兄長的右手包在裏面。他輕聲道:“你不必難過,兄長隻是回歸了大地母親的懷抱。”說到這,他又看了蕭老海一眼,道:“之前的十六個人,我親眼看到了蕭林虎陣亡,别的,還有回來的麽?老海,你去叫。”
蕭老海猶豫了一陣,向身後士兵說了幾句話,忽然大聲道:“蕭老海,帶領十六勇士,見過夷裏堇!”
什……什麽?蕭昙觀完全不敢相信,他抓住蕭老海衣領,問道:“怎麽……怎麽會這樣?他們……他們是怎麽死的?遺體,遺體呢?”
十五張行軍架,被六十名士兵擡着,從人群中走出,放在了蕭昙觀身前。這十五名士兵大多身披十餘處創傷,血肉模糊,慘不忍睹。
蕭迪烈走上前來,道:“禀夷裏堇,這十五人,有家室的,應厚賞,若無妻室,應挑選宗室或勳臣家幼子,過繼其爲子。至于蕭老海勇士,應當在其認五百字後,提拔到斡耳朵議會,參與族中大小事宜。”
蕭昙觀點了點頭,道:“宗正大人說的在理。這十五人的後事,就交給你了。”
蕭昙觀又向人群裏看了眼,大聲道:“對面主将,蕭嗣先可在?”
“就等您這句呢!”耶律餘離演快步走出來,将蕭嗣先帶到蕭昙觀身前。蕭嗣先是文官,所以餘離演也沒有用繩子幫他,等到了蕭昙觀身旁,耶律餘離演喝道:“跪下!”
蕭嗣先昂首而立,拒不下跪。
餘離演罵了一句,就要踹他,蕭昙觀忙擺手制止,問道:“你就是蕭嗣先?”
蕭嗣先依舊沉默。
蕭昙觀打量這蕭嗣先,這名中年男子身材瘦高,鼻梁高挺,眼眶深陷,白淨的面皮上滿是血污,眉宇間大有書卷之氣,很難想象,這位文弱的書生,就是獵騎兵的創造者。
“真沒想到,獵騎兵的創造者,最終也成了獵物。”蕭昙觀歎了口氣,道:“就差一步,你就可以徹底消滅鐵鏡部族了。”
狄奧多拉嘻嘻一笑,道:“我想,蕭将軍心中一定有一個疑惑,那就是,爲什麽蕭歡歡的沒有攻打甯遠砦?”說着,她從懷中掏出一封信,交給蕭嗣先,道:“很不幸,自從你從安遠砦脫逃後,我們就拍了大量斥候打聽着你的動靜,所以,你發給安遠砦的求援信,就在我的手中了。”
“你!”蕭嗣先終于開口,咬牙道:“女人,你真無恥!”
狄奧多拉也不生氣,說道:“中國有句話,叫兵不厭詐,你不也是一樣?實話實說,你的戰術,也很出乎我的意料,隻可惜還是被我軍斥候察覺。但即使如此,若不是夷裏堇死命奮戰,恐怕失敗的,就是我們了。勝負隻在一線,不就印證了今天麽?”
蕭昙觀點了點頭,道:“戰場之上,勝負未必就是高下。先生是獵騎兵的創造者,對騎兵戰術深有造詣,家父談及先生,亦深表佩服。若先生能留……”
“不必!”蕭嗣先一揮手,道:“蕭昙觀,你也是讀書人,應該聽過這句話:勇将不怯死以苟免,烈士不毀節以求生。來個痛快的吧。”
“什麽?”蕭昙觀大聲道:“你還嫌契丹死的人不夠多麽?您是契丹百年不出的人才,您若是殉節,削減的是整個契丹人的實力!”
蕭迪烈也道:“是啊,您和耶律遜甯他們家,也沒有沾親帶故,爲何非要效這愚忠?而且你在那裏,永遠是爲宋人幹活,在我們這,是爲契丹人的未來而戰!”
“契丹人的未來?”蕭嗣先仰天大笑,道:“就憑你們這幾個人,這幾匹馬,就能赢得了南朝?别做夢了?你再看看,經此一役,你們能打的戰士,還剩幾千?”
“哦?”狄奧多拉長眉一挑,道:“我認爲,加上遙辇部族的,應該超過一萬五了吧。”
“遙辇部族?”蕭嗣先臉色一變,道:“什麽遙辇部族,一萬五千人?”
狄奧多拉聳了聳肩,解釋道:“呃,其實是這樣,我們的斥候也發現了你從遙辇部族的回車屯調來了兩千兵馬,估計這時候,裏面應該不到五百人,我的部下蕭哈兒,就帶着之前那些遙辇部族的俘虜,解救那些可憐的遙辇部族百姓了。”
蕭嗣先沒想到自己一切都在對方掌控之中,此次突襲不成,反倒丢了遙辇部族,就算回去,恐怕也難逃懲罰。
蕭昙觀見他臉色變化,勸道:“先生,這次金剛部族損失很大,您就算回去……”
“那我就不回去了!要麽就殺了我,要麽就關我!但你們放心,關到死,我也不會投降!”蕭嗣先後路被斷,索性來個死豬不怕開水燙。
蕭昙觀搖了搖頭,對蕭迪烈道:“宗正,那這位蕭先生,和整個戰俘營,就交給您了。可一定要保證蕭先生的生活。”
“這點就請夷裏堇放心。”蕭迪烈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