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呼喝如同一顆炸彈,扔到了人群中,蕭文殊奴大刀舞動,道:“快去救父親!”言罷一馬當先,沖了出去。
“回來!”狄奧多拉一夾馬腹,竄到蕭文殊奴身旁,拔出符文重劍,厲聲道:“所有人,聽我号令!”
蕭文殊奴之前被她打敗,心裏就壓着氣,今日被她喝問,更增惱怒,大聲道:“女人,你要擋着我救父親麽?”他又向身後的族人道:“父親面臨危險,大家跟我走!”
“我看誰敢動!”狄奧多拉從懷中拿出一枚鋼印,高高舉起,道:“看清楚這是什麽了?”
狼頭鋼印!鐵鏡部族族長的标志!衆将士一見這印,發出一聲大嘩,這個外族女人,怎麽會得到自己部族的鋼印?
“女人,你……父親怎會把……”蕭文殊奴大是不解,按照常理, 父親應該把象征統治的鋼印交給蕭昙觀,或者自己,更或者是薩滿術裏古,爲什麽會交給一個外人?
“不要再問這麽多了!想救出族長,必須聽我的!”狄奧多拉掃視衆人一眼,道:“蕭文殊奴,帶領一百人,迂回到金剛部族西側,首先發起沖鋒;我帶領一百人,蕭文殊奴動手後,我從西側發起突擊。白佳玉,帶領一百人,從南面迂回,包抄金剛部族騎兵後路,與伊麗琪配合,待敵人陣型混亂後,伺機擊殺敵方主将!都聽清楚了麽?”
“明白。”蕭文殊奴和白佳玉齊聲答道。
白佳玉領兵路過狄奧多拉時,忽然被狄奧多拉拽住。狄奧多拉低聲道:“此戰敵我力量懸殊,希望你的武勇,可以助我逆轉絕境。”
“悉聽遵命。可我也希望,此戰過後,如果我能活着回來,我想聽到你講清楚,你做這件事的動機。”言罷白佳玉一夾馬腹,和伊麗琪帶兵快速向南馳去。
蕭斡裏剌的傷兵行進速度并不快,狄奧多拉在向導的指引下,很快就追上了他們。她登上了一座小丘,向下望去。隻見草原之上,金剛部族的兩千多名騎兵在外圍,結成了半圓形的陣勢,而蕭斡裏剌的二百多人,則結成了一個方陣,人數雖少,但鐵鏡部族的狼頭大旗,依舊立于中央,迎風飄揚。
狄奧多拉也有些着急,蕭文殊奴的騎兵是包抄迂回,相當于兜了個圈子,可看戰場上的架勢,蕭斡裏剌未必能拖到那個時候。而此時金剛部族的騎兵左翼開始移動,向蕭斡裏剌的方陣開始了第一輪的沖擊!
“狄奧多拉将軍,金剛部族動手了!我們必須出手!”蕭昙觀見到金剛部族動手,一向沉穩的他也有些着急,後面的鐵鏡部族将士也紛紛請戰。
“不,蕭文殊奴沒來,我們不能妄動!”
“可父親他……草原騎兵結不成防禦陣型……”蕭昙觀說話時,額頭都滲出了汗珠。
“我比你更了解騎兵,但現在不能妄動!”她握住了蕭昙觀的手腕,道:“記住,你父親救的是契丹,不是自己。”
狄奧多拉如何不急?草原部族的戰争,基本都是輕騎兵對決。如果說南朝步兵處于劣勢的時候,還可以結成方陣抵抗,但草原騎兵是無法結成陣勢防禦的,一旦一方占優勢,那就是追亡逐北,敗方基本在不能挽回。
可鐵鏡部族前方的騎兵,突然變換陣勢,宛若一個紡錘,舞動長刀,向金剛部族的騎兵發動了反沖鋒!
狄奧多拉在遠處,幾乎都能聽到鐵鏡部族戰士的吼聲。顯然金剛部族的騎兵沒料到對方還會反擊,幾乎毫無準備,陣型登時被鐵鏡部族沖散,五百多人,眼睜睜的看着這支不足五十人的騎兵殺進殺出,竟無一人敢上前攔阻。
金剛部族的督軍更是訝異,對面的鐵鏡部族明明都是傷兵,怎麽還能組織起這麽犀利的反擊。他不禁生起愛才之心,向後面将士揮了揮手,縱馬出陣,大聲道:“在下耶律明德,大遼皇帝耶律遜甯二弟,雷神部族督軍,請鐵鏡部族蕭斡裏剌族長叙話!”
“你的哥哥,現在還不是遼國的皇帝!”蕭斡裏剌擎着鐵鏡部族的大旗,緩緩出陣,将旗杆在地上重重一頓,道:“鐵鏡部族,在聆聽你的聲音。”
“這不很快就是了麽?”耶律明德笑了一笑,道:“鐵鏡部族與金剛部族,都是我草原翹楚。家兄對族長,也是欽佩的很,我金剛部族也不願将貴部族趕盡殺絕。您手下也都是契丹英勇的戰士,難道您真的忍心,讓他們爲你手中的鋼印而死?”
“我說過,手中的鋼印,隻會交給大遼的皇帝!”
我的兄長,就是大遼的皇帝!您放心,兄長說了,隻要您交出鋼印,您的學識和膽略,足以擔任大遼的丞相。
“哈哈哈!哈哈哈!”蕭斡裏剌仰天大笑,白須白發被寒風吹的淩亂飛舞,“你的兄長,隻是大宋的走狗!我們的皇帝,是契丹人的英雄,決不是大宋的順甯王!”
你這是謠言,兄長并未臣服于大宋!如今天災籠罩草原,我們隻能暫時屈膝……
“一派胡言!”蕭斡裏剌一聲斷喝,宛若半空中打了個霹靂,“契丹男兒,都是狼神後裔,他若是契丹男兒,按照規矩,天災之年,就應該打過長城,迫使宋國開放榷場,一味搖尾乞憐,懇求恩賜,那是狗!一條狗,有什麽資格做大遼皇帝!”
“你!真是越老越糊塗!不識時務,不識擡舉!”耶律明德失去了耐心,令旗向前一指,吼道:“蕭塔裏安,放箭!穆楚克,右翼第一輪沖鋒!”
蕭斡裏剌見金剛部族軍陣後撤,顯然是準備房間,仰天大笑,手中旌旗舞動,大吼道:“不作戰,毋甯死!跟我沖,爲了契丹!”
不作戰,毋甯死!爲了契丹!鐵鏡部族的士兵大吼一聲,迎着箭雨向耶律德明中軍猛沖而去。
不作戰,毋甯死,是契丹部族傳承的格言。它昭示着茫茫草原鋼鐵與鮮血交融的環境,更昭示着契丹男兒鐵骨铮铮、絕不屈服的戰鬥精神。每一個契丹男人都是戰士,哪怕倒在地上,遍體鱗傷,聽到了這句話,依舊會拿起斧頭,跳起來砍斷對方的脖子。
沒有防護的輕騎兵在箭雨中紛紛倒下,他們的靈魂如同被大地母親托舉,升入天堂。
蕭斡裏剌胸口中了緻命一箭,翻倒在地,他靠着旗杆撐着,才勉力站起,咳嗽了兩聲,看着耶律明德,眼中充滿嘲笑。
“鋼印在哪?”老頭?”耶律明德微微一笑,大刀架在了蕭斡裏剌的脖子上。
“鋼印……咳咳……咳咳……在百姓心中。”
“你!交出鋼印!”耶律明德大吼一聲,大刀橫揮,斬斷了蕭斡裏剌的半邊脖子。
蕭斡裏剌頭歪了下來,血染紅了半面身子,一時沒死,咳出了兩口血沫,仰頭道:“不作戰,毋甯死!不作戰,毋甯死!契丹人的祖訓,快活,快活!哈哈哈,哈哈哈……咳咳……”
“又臭又硬的家夥!”耶律明德恨得咬牙切齒,揮起大刀,要斬下蕭斡裏剌的頭顱。
“鐵鏡部族大隊在此!金剛部族的雜碎,受死吧!”蕭文殊奴的援兵終于從右翼出現,向耶律德明的中軍再次發動突擊!
什麽,怎麽還有援兵!耶律德明先是一驚,但随即發現這支騎兵不過一百人,還不夠塞牙縫的,當即馬鞭一揮,下令道:“穆楚克右翼,攔住他們!”
“爲了我的父親,爲了契丹,擊垮這群敗類!”
鐵鏡部族的騎兵宛若一柄離了弦的箭矢,而蕭文殊奴,正是這支羽箭的箭頭!
騎兵對沖,殘肢亂飛,蕭文殊奴的騎兵狂風掃落葉般,沖過了穆楚克的第一道防線,直指中軍的耶律明德!
兩百年來,鐵鏡部族的騎兵威名響徹草原,這次蕭文殊奴的突擊,在耶律德明眼中看來,無異于猛虎死前,最後一次的撲擊。
他明智的躲回中軍之中,揮動馬鞭,将左翼的蕭塔裏安調來防禦。弓箭射得再猛,最後也有落地的時候,就讓它在落地之前,再絢爛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