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一陣,蒙古和女真諸位酋長都會來這裏買糧,這些麥子,除了沙子,就是癟子,能吃的撐死一千二百斤。”白佳玉将每個糧袋打開,檢驗結果令他極爲失望。
“狩獵女神也不再眷顧我們,這一冬天,我隻打了一隻梅花鹿,還差點被不貓冬熊拍了。”伊麗琪一邊收拾屋子裏的屍體,一邊答道。
“老規矩,這些人也是肉。先煮半個吃了,其餘的剃了骨頭,做肉幹,賣給那些酋長。”白佳玉說着幫伊麗琪把囫囵的屍體拖向後院,又對白發女子道:“狄奧多拉,來幫個忙,天天喝什麽茶啊,沒看這面忙着呢!”
“于我看來,喝茶可以蕩滌心中的罪惡。白佳玉,你的确應該喝一杯。”白發女子嘴角浮出了一抹淡淡的微笑,随後閉目養神,不再說話。
其實這白佳玉,一聽名字,就知道是漢人。說北方蠻夷什麽的,吃人就算了,比如當時魏晉南北朝的時候,蠻族人就搶掠婦女,強奸完了就殺了吃,倒是一點都不浪費。但漢人是文明人啊,你怎麽還吃人呢?當然,這江湖上衆說紛纭,說什麽人肉最美味,吃一次之後就想第二次,但長點腦子的人都知道,肉最好吃的都是動物小的時候,你看着美味,都是什麽蒸羊羔啊、烤乳豬啊,要是老牛肉,一定沒人買,咬都咬不動。你再看看白佳玉,吃的都是三四十歲的,以此類推,肯定好吃不到哪去。
那這白佳玉又是誰呢?聽名字是個漢人,怎麽會出現在這極北的額爾古納河?
那這白佳玉又是誰呢?聽名字是個漢人,怎麽會出現在這極北的額爾古納河?
白佳玉原本在宋境内犯了個大案,至于什麽個案子,此處就不細說,以後會講。犯了案子,就要殺頭,沒辦法,就往北逃吧。北面是遼國,地廣人稀,白佳玉腦子一根筋,認爲離宋國越遠越好,總之就是一路向北。可是這話說回來,越往北越冷,最關鍵的,是遊牧民族的牧場還不密集,走八百多裏,未必見着一個。屋漏偏逢連夜雨,有一天刮大煙泡兒,白佳玉哪見過這個,當時就走麻答了。
好在這白佳玉當過禁軍,身強力壯,求生能力也強,摸着一山洞就鑽進去了。等出來之後,又渴又餓,關鍵發現周圍還沒有一處牧場。沒辦法,就順着太陽走吧,可就算知道方向,你也得有力氣啊。大戈壁上别的少,兔子多,可狡兔三窟,白佳玉性子還躁,好不容易把兔子追進窩了,捂住了口,結果倒好,兔子從别的口竄出來了,這下完了,白忙活了。整個戈壁走了兩天,就抓了一隻灰鼠。有句話說餓急眼了蚊子也是肉,更何況耗子了,他也不嫌惡心了,就生了火烤了吃了。
可兩天就一隻耗子,這完全不夠啊,到第三天中午,餓得眼睛都發藍了,結果發現了往北方去的一支商隊。商隊人不多,就三個,估計就是販皮貨的,白佳玉這下樂了,有人就有吃的,可轉念一想,這幾個說不定都是宋人,這要他媽認出我來,豈不翻盆了?于是乎,善從心頭滅,惡向膽邊生,雖然餓了,還是很能打的,當當當三斧頭,把仨人兒全砍死了。
砍死之後,白佳玉馬上就後悔了,他們是商人,跟他們走,起碼還能找到遊牧部落,就算留一個活口也行啊。但好歹也在他們身上摸出了地圖,算出了自己的方位。再拿出那幾人的幹糧,吭哧吭哧吃個飽。可他吃完才發現,自己到最近的部落,起碼六天路,可自己剛才就吃了一半,這明顯不夠啊!他可不想再抓兔子耗子,眼見面前三個死屍,得,這不是正好的肉食,咔咔咔,每具屍體大腿上片下一大塊肉,包好走人。
就靠着這三大塊人肉,白佳玉可算是找到了遼國的鐵鏡部族,然後當雇傭兵啊,賺錢啊,開店啊,穩定下來,這都是後話。但是,就最近這五年,也不知道老天爺是怎麽了,夏天一年比一年短,冬天一年比一年冷,初始的時候還能靠打獵維持住,最近這三年,尤其今年,别說打獵,自己都快成熊的獵物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白佳玉發現,如果長時間沒有肉食的話,自己和周圍的人都會得一種怪病——就是身上沒有勁,下肢水腫。就算自己找松子、核桃這些北方盛産的,據說可以補虛損食物,甚至都挖了黃芪和肉苁蓉,可還是沒用。
其實這糧食少了,人數量還是沒變,爲了活下去,北方部落之間就開始打架。其實這對于部落來說是好事,人少了,自然吃的就少了。
對于白佳玉也是好事,我幫你打架你怎麽着給我飯吃。結果一到人家部落,薩滿一看他這樣,二話不說,給他來了一隻碳烤人手,說你這是心中少了悍勇之氣,所以水腫,這些人肉裏面都有英雄的神靈,吃了悍勇之氣就補上了,你病就好了。白佳玉看這薩滿神叨的,總有點信不過,但又必須得吃,因爲大家都吃,不吃也沒有飯了,所以也就吃了。也不知這薩滿的話真靈還是怎麽着,吃完之後水腫就消了。
其實這在現代來說,很簡單,就是你優質蛋白攝入不足,膠體滲透壓太低,水就出來了。遊牧民族又不種大豆,做不了豆腐,蛋白隻能從奶制品裏來,牛羊瘦了不産奶,那就隻能吃人這個含蛋白質的東西裏攝取了。但是白佳玉可不知道這些,反正是吃完之後有勁了,水腫好了,尤其這三年糧食更緊,真就靠吃人度過的。
而在這三年間,這三人基本也形成了一道工序,白佳玉殺人,伊麗琪拖屍,狄奧多拉**。内髒肥油通通埋起來,瘦肉留下做肉幹。基本來說,從一個活人到肉條,基本也就不到半個時辰的功夫。庖丁解牛,也大概就這個速度。
“白,你看,這些徽章!”狄奧多拉在這些屍體的衣物中找到一枚腰牌,扔給白佳玉,道:“他們有十個人,其中五個人身上有。都是領頭的。”
腰牌是黃銅所鑄,上面刻着一個金元寶,一條蛇圍着元寶,盤了一圈,蛇信吐出,栩栩如生。銅牌的右下角,刻着一個“五”字。
“這是什麽玩意?”白佳玉對這個邪惡的圖案沒啥好感,瞪着狄奧多拉。
“你不是中原人麽?”這圖案沒見過?說話間,狄奧多拉将匕首插入了一條人腿的膝彎,左右一劃,随後一挑,髌骨就崩了出來。狄奧多拉左手一探,就将其從空中抓住,甩到了旁邊的木盆之中。她認爲,髌骨如果硝制好了,硬中帶軟,打到腦袋上雖不破皮,但陰勁卻能穿透頭骨,讓人暈過去,是一件很好的投擲類兵器。
“哥不在江湖很多年,早就沒了哥的傳說。”白佳玉自嘲的一笑,又将一人大腿卸下,扔到狄奧多拉面前的案闆上。他又仔細打量了那腰牌一陣,冷笑一聲,道:“金子護的他媽挺嚴,誰要下手抓,非被蛇咬不可。”
“他們好像叫冥教,是一個挺大的商隊,這幾年在邊境活動頻繁。”狄奧多拉停下手,朝白佳玉一笑,道:“白,你不應該殺他們。”
白佳玉不服了,眼睛瞪得如銅鈴:“操!爲什麽不殺?我生這麽大,欺騙我的,除了我媽以外,沒有一個正常死的!”
“诶,大姐姐,你一說我也想起來了!”伊麗琪放下手中盛血的木桶,插嘴道:“大概五年前吧,也是帶這種腰牌的人,到我們乞顔部賣糧食,他們就用這些壞糧食,騙了我們整整三百張羊皮!我阿瑪讓我去追他們,可他們早就不知道去哪了!當年我餓了一個冬天,這群南朝人太可惡了!真應該把他們全都殺了!”
“當時你阿瑪,是讓你往那個方向追的?”狄奧多拉微笑的看着伊麗琪,問道
“西南面啊!怎麽了?”
“據我所知,乞顔部西面是夏和回鹘,隻有東南,才是通往宋的商道,你追反了。”
“額……這……怎麽會這樣?”
“沒什麽,你阿瑪雖然恨他們,但也不敢殺他們。所以才故意告訴你錯方向,給大家做做樣子而已。”
“哼!我阿瑪是草原上的勇士,怎麽會不敢追!”伊麗琪顯然對狄奧多拉輕視自己父親極爲不滿。
“日他娘,上面有人呗!這幫走邊的王八蛋,都他媽上下通吃。就這麽說吧,大宋的官兒,把他們拉出來,挨個砍頭,絕對有冤的,但隔一個殺一個,絕對漏網一大群。”說到這裏,白佳玉挑釁似得看着狄奧多拉,道:“怎麽,來了敵人,你害怕了?”
“我不打無謂之戰。”狄奧多拉根本沒看白佳玉,淡淡的答道:“再強壯的老虎,也怕圍攻的狼群。咱們應該往南走,避避風頭,而且也能找到更多的食物。”
“擊敗整個狼群,才能當上狼王!隻有戰鬥的白佳玉,沒有逃跑的白佳玉!”說完,白佳玉拿過一個人頭,手起錘落,噗嗤,**濺了一臉。
“哦?”狄奧多拉白眉一挑,問道:“那你床下那些錢呢?你真的要爲一時意氣,放棄五年之執念?”
“你……日!”狄奧多拉剛才的話仿佛一個皮搋子,把白佳玉喉頭的話都怼回了肚子。
白佳玉床下有個大洞,裏面藏着他這幾年在北方經營、搶劫,其實主要是搶劫得來的十大箱珍寶。他估了價,将近有兩萬兩白銀。他之所以準備藏了這麽多錢,可不是要招兵買馬,隻因爲他的至交兄弟被一個叫“不拔毛”的宋朝軍官給抓了,必須要兩萬兩銀子才能贖回。
狄奧多拉這句話正好戳中白佳玉痛處,他在屋裏來回踱了半天,崩出一個“日”字後,坐了下來,狠狠一拍腦門,說道:“對不起,我的一時激動,連累了你們。”
“少說這些沒用的。”狄奧多拉白了他一眼,冷冷地道:“我們是你的朋友,幫你救出你的朋友,天經地義。再說,北方契丹部落内戰頻繁,你一個人帶這麽多錢,也需要照應。”說着她向伊麗琪打了個口哨,笑道:“小妞,你的意思呢?”
伊麗琪被吓了一跳,“啊”的一聲大叫,向前撲倒,手裏的木桶打翻,裏面的鮮血灑了一地。白佳玉忙扶住她,問道:“傷到沒有?”
“沒……沒事,就是被門檻絆了。”伊麗琪甩開白佳玉手臂,快速起身,撣了撣身上塵土,又提起一桶鮮血,傾倒在門外大坑中。
狄奧多拉回頭看了眼白佳玉和伊麗琪,淡淡地一笑,回過頭來,繼續手中的工作。
白佳玉給狄奧多拉打完下手,就開始忙活轉移财産的事。他把床底下箱子搬出來,挨個檢查一遍,拿麻繩捆了,又貼上封條,這才将他們挨個搬上馬車。他暗暗慶幸自己沒把商隊的這些馬匹殺了,否則隻能是自己三人拉車了。十個箱子一通忙乎完,天雖然冷得要命,但他渾身發熱,骨頭都快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