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舟将墨上筠昨日所有的表現,都一一同閻天邢說了個清楚。
最後,他道:“昨天晚上,她去而複返,應該是想去幫007和011逃脫,但她抵達的時候她們已經順利逃脫了。”
閻天邢掀起眼睑看他。
“很奇怪的是,她并沒有直接離開,而是回了營地。”紀舟道,“那邊的情況我們沒法得知,她待的時間不算長,但具體做了什麽,我們不清楚。”
“嗯。”
閻天邢輕輕應聲。
都即将結束了,她還回營地做什麽?
雖然奇怪,但墨上筠非常規的事做的太多了,所以墨上筠再如何不合常理的事,閻天邢都覺得可以接受。
不至于多驚訝。
見閻天邢沒有想追究的意思,紀舟便繞開這個話題,頓了頓,他道:“墨上筠的問題究竟有多嚴重,可能還需要考察一下。”
就紀舟的話,閻天邢沒有否認。
他點了點頭,先讓紀舟出去,眉宇輕蹙,『照顧隊友』這四個字在腦海裏再三重現。
閻天邢不由得覺得有些滑稽。
他見過很多學員,有的過于自私,危急時刻隻想着自己——很多人都是如此。
畢竟在面對危機的時候,能夠拿命來守護隊友的,少之又少。
他從來沒見過墨上筠這樣的例子。
事實上,保護隊友是一種很有必要的意識,因爲不去擔憂隊友安危的學員,壓根不會被他們考慮在列。
但是,總歸得有個度的。
過于擔心隊友的安慰……如果是決策者的話,極有可能導緻全盤計劃崩壞。就算是團隊一員,這種擔憂,也有可能影響他們的行動,甚至會造成無可避免的損失。
他以前就發現墨上筠這一點。
他知道終有一天,墨上筠也會意識到這一點。
這将會成爲墨上筠走向特種部隊的瓶頸,換言之,是一個坎,在其他的部隊他可以不管,但在GS9,她必須要跨過才行。
他相信,這不是因爲墨上筠有明确的“犧牲自己,拯救他人”的思想觀念,相反,墨上筠應該很清楚“犧牲自己”并非什麽高明的行爲。
他隐隐覺得,這跟墨上筠曾經的經曆有關。
但他相信,墨上筠那幾個身爲軍人的師父,不會刻意去引導她這種思想。
爲什麽呢?
閻天邢一直沒想刻意的去打探墨上筠的那些事,可,這一次……
他需要找墨上筠談談。
他想。
*
車在路上搖晃了三個小時,才抵達學員基地。
提前回來的學員都在訓練,教官們跟往常一樣在訓練場監督。
這一批最後抵達的學員,被馬不停蹄地揪到食堂裏吃了三分鍾的飯,學員們還以爲能休息一下——最起碼給他們回宿舍睡一覺的時間,但很可惜的是,還沒來得及喘一口氣,就被送到訓練場進行上午的訓練。
學員們一邊痛罵一邊訓練,若不是因爲訓練強度過大,他們甚至能在奔跑的時候睡着。
墨上筠也實在難以相信還會有這種訓練模式,昨日淩晨四點開始,就一直沒有停歇過,白天被追逐着奔跑了一整天,晚上剛喘口氣,就要去奪取什麽“人質”or“物資”,一直折騰到天亮。
結果剛一回來,又要進行訓練。
這種訓練安排簡直讓她覺得不可思議。
好在,她以前的訓練強度就大,雖然對這種安排無法溝通,但也不是接受不了。
她勉勉強強堅持到上午訓練結束。
大腦因爲缺少睡眠而頭昏腦漲的,她感覺已經無法思考,隻能由教官說什麽就做什麽,靈魂脫離了軀體,她看着自己的軀體在訓練,感受着身體的疲憊與痛楚,但靈魂已經處于升華狀态。
連抱怨的心思都沒有。
中午吃了飯,總算有一點休息的時間。
聽那些被留下來的學員們說,昨晚他們上了課、上午八點依舊檢查了内務,沒有上課的需要在兩天内将課程補完,而内務是教官讓他們幫忙弄的,扣分的也是極少數。
反正墨上筠是幸免于難了。
大緻聽了下,墨上筠就沒有精力再管,直接去宿舍睡了個午覺。
足足睡了一個半小時後,墨上筠才覺得自己活過來。
可見,足夠的睡眠,對于人類而言,是有多重要。
墨上筠覺得自己再逆天也是打敗不了人類固有的定律的。
但,她一起身後,就見到丁鏡精神滿滿地從下面走過,擡頭見到她後,還挑眉打了聲招呼,“醒了啊,馬上就要集合了。”
墨上筠:“……”丁鏡不是人類。
不。
在回來的路上,丁鏡和梁之瓊都靠着她睡了一覺,倒是她……
墨上筠頭疼地摁了摁眉心。
沒有時間讓她多想,因爲馬上就要集合了,宿舍的學員都走得差不多了,就她一個人還在床上。
跳下床,墨上筠簡單收拾了下,然後就順着人群去樓下集合。
下午,依舊是超負荷的訓練,但對于已經休息過的墨上筠來說,已經脫離上午的困難狀态了,應付起來得心應手,不算什麽問題。
她應該是狀況不錯的。
那些跟她一批完成任務、被帶回來的,俨然都是靠着意志力在支撐,有的完全堅持不下去後,直接放棄掉一個項目的積分,讓自己休息會兒後,然後才去進行下一個項目的訓練。
這種節奏,一直持續到晚上。
吃了飯後,有半個小時的活動時間,學員們拖着疲憊的身體,去找昨晚上課的學員借筆記,瘋狂地來補昨晚缺的課程。
墨上筠比較幸運,因爲依舊是霍革講的課,昨晚的課程和考試,她已經提前完成了。
墨上筠便又借着這點活動時間,找了個偏僻的地兒休息了會兒,這才覺得自己重新活過來。
*
晚上,七點。
又是上課。
晚上的課程安排以及授課老師,都沒有人提前通知,隻有在進了教室後才會知道。
今個兒,墨上筠很愉快地發現,上來講課的是她家阮小哥。
但,阮硯一進教室,就哀怨地看了墨上筠一眼,立即看得墨上筠一個哆嗦。
——她好像,沒招惹阮硯?
以前眼熟過阮硯的學員們,如今見阮硯站在講台旁,一個個都有些驚訝,但奈何實在是太疲憊了,都無法做出什麽實際的反應,多看上兩眼後找到他們第一晚固定下來的位置,然後恹恹地趴了回去。
既然不是霍革的課,那墨上筠也沒有理由去隔壁宿舍上課,所以回到位置後的墨上筠,規規矩矩地打開新的筆記本,然後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寫完後,墨上筠看了眼身側的丁鏡。
因爲字寫的不好看,所以丁鏡寫字一切從簡,如今已經徹底忘記自己的名字,選擇用代号來證明自己的身份了。
隻是,筆記本上一個【006】,依舊寫得龍飛鳳舞,讓人看得窒息。
墨上筠很好奇阮硯會講什麽課,但阮硯卻一直沒有動作,站在講台旁邊翻看着一個黑色的文件夾,偶爾用筆寫一下,但他在做這一切的時候,連個眼神都沒有給講台下的學員。
學員們落座後,見阮硯沒有及時講課,加之有一批學員還要補昨晚的課,所以有的遇到難題就低聲交談着,有的女學員湊在一起抱怨訓練,有的聊着一些閑雜瑣事,聲音一直都沒有安靜下來。
阮硯也是出奇地體貼,讓他們忙碌自己的事兒,從不打斷他們。
墨上筠摸了摸下巴,預感阮硯此刻心情不是很好。
一直過了有十來分鍾,學員們才漸漸意識到“老師不對勁”,然後,慢慢領悟到什麽,終于停止了交流。
又過了五分鍾,教室裏終于陷入平靜中。
終于,阮硯掀了掀眼睑,把手中的文件夾一合,掃了他們一圈後,淡淡道:“安靜了,講課。”
學員們:“……”
感情您一直不說話,就是在等他們安靜下來?
這老師……還挺有個性的。
但,絕對不好惹。
他們立即感覺到一陣寒意。
看起來最随意的教官……當老師的時候,真是一點都不随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