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開始的路線，蘇北還能畫得好好的，但一到後面，方向感就越來越差，她可能記得走了多遠，卻不記得方位，左右颠倒，到後面差不多完全反了。
墨上筠偷偷看了兩眼，差點兒沒有笑噴。
步以容還算是個定力不錯的，竟然能忍着不笑，一直平靜地看到最後。
蘇北硬着頭皮将地圖給畫完，然後還忒潇灑地将樹枝一丢。
“可以吧？”蘇北挑眉問。
“嗯，”步以容點了點頭，然後站起身來，朝一邊的教員說道，“扣兩分。”
“是。”
教員很快應了一聲，在蘇北的名字後面劃掉了兩分。
蘇北：“……”艹。
扣掉分數，步以容就跟教員一起離開了，重新回到車上。
一直等到所有學員全部抵達，他們才再一次下車。
蘇北躺在地上，嘴裏叼着一根草，視線時不時地瞥向越野車方向，那陰涼的眼神裏，總給人一種陰森森的感覺。
遊念語走至她跟前，撿起先前的那根樹枝，從她錯誤的地方開始畫，重新把地圖給她規劃了一遍。
蘇北努了努嘴，心想一世英名就慘敗在方向感上了。
墨上筠跟丁鏡在原地休息了會兒，等到即将集合的時候，丁鏡從睡夢中轉型，然後從兜裏掏出一把松子，塞到了墨上筠的兜裏。
“不是沒有嗎？”墨上筠樂了。
“别人在的時候，就沒有。”
微微眯起眼，丁鏡回答得理直氣壯的。
墨上筠啞然失笑。
*
再一次集合。
終點處不算寬敞，不能并列兩個方陣隊，所以女學員在前面，男學員在後面，好在學員不算多，這樣站也沒造成多大影響。
接下來，他們看到一輛卡車開到後方，接連不斷的，車一停，後面就跳下好些個教員，他們站在下面，車上有人往下遞東西，他們就負責一個個接過來放到地上，學員們有些驚訝地往後面看，而步以容也沒有阻止。
教員們拿下來的都是竹簍。
他們的速度很快，不多時，就将所有的竹簍都給搬了下來。
“采蘑菇的小姑娘？”有學員低聲嘀咕道。
“背着小竹簍上山？太有年代感了。”
“我特麽個大男人……能不能讓我背把槍啊？”
……
在所有竹簍都被搬完後，步以容吹了聲哨子。
各位都識趣地停下嘀咕，然後紛紛轉移視線，挺直腰杆，目視前方。
“鑒于我們經費緊張，炊事班的食材即将告捷，所以隻能靠我們勞動的雙手獲取食材。”步以容面不改色地說着鬼話，“正好山上都是吃的，所以今天的任務是，上午八點前在山上尋覓食物，爲了豐富你們的飲食，種類要在5種以上，重量爲5公斤以上。”
說完後，步以容又道：“四人一組，每組一個竹簍。”
“……”
此時此刻，學員們已經不知該說什麽了。
還帶這麽玩的哦？
炊事班沒有食材，還得讓戰士們山上找的哦？
食堂後面那麽大片的土地全都是食材，你當他們都是瞎子哦？
學員們已經要崩潰了，不知爲何，現在特别懷念鐵面無私的燕寒羽、燕大人。
往後退了一步，步以容朝身邊的教員道：“現在宣布分組。”
教員朝他一點頭，然後往前一步，開始宣布分組名單。
名單不知道是随便選的還是經過精心安排的，反正讓人摸不着頭腦，有的男女搭配，有的優秀的湊一堆，有的學渣湊一堆，有的是優秀的和學渣湊一堆，看起來似乎很随機就是。
墨上筠這個小組，除了她之外，就是秦雪、梁之瓊、丁鏡。
組合的綜合能力還算不錯，但墨上筠不大喜歡就是。
四個人分配到一個簍子。
在拿到竹簍後，步以容就讓他們自由活動，但是要在八點前集合。
四人聚集在一起，不知道在說什麽。
墨上筠率先說道：“說一下分配吧。”
她不想集體行動，而且這種事情，集體行動沒什麽用處。
“我去挖筍。”丁鏡道，“筍比較多。”
想了想，墨上筠道：“我采野菜。”
“我也采野菜。”梁之瓊躍躍欲試。
步以容是上課的時候，她特地記錄了幾種野菜，盧景烨也曾給她介紹過幾種當地常見的野菜，但她一直沒有真的去找過，現在有機會，她很想試一試。
三個人說完，視線不約而同地落在沉默寡言的秦雪身上。
半響，秦雪說：“挖筍。”
墨上筠挑了下眉。
很快，又聽得秦雪補充道：“筍容易找，也有分量。”
“行，”墨上筠也很幹脆，将竹簍直接遞給丁鏡，“這玩意兒給你們。”
丁鏡接過那個竹簍，提醒道：“速戰速決，不要耽擱時間。”
“知道。”
墨上筠敷衍地點頭。
現在時間差不多五點，天色還沒有亮，每個人都分配有一支手電筒以及一把刀。
手電筒是以前分配的那種，軍用手電，很耐用。刀是獵刀，适用于狩獵、戰鬥和生存任務，這也是統一分配的。
此外，因爲早上八點才完成任務，那時候已經錯過早餐時間——步以容的原話是：那也沒關系，畢竟炊事班缺少食材，什麽也做不出來，所以就算你們準點抵達也沒有任何意義。
但是，食堂經費雖然緊巴，也不會真讓他們空着肚子，據說炊事班們甯願自己餓着，也要給他們一頓早餐，所以連夜蒸了好些饅頭給他們，每個人都有三個。
唔……墨上筠拿到饅頭的那一瞬，就能察覺到它們生産于什麽時候了。
應該是昨晚夜宵時剩下的。
換句話說，應該是炊事班在準備昨晚夜宵的時候，順帶做好了今日的早餐。
這種“順便”的事兒，能被步以容誇得如此天花亂墜，而且還說得有模有樣、情深意切的……嗯，GS9一中隊的副隊長俨然是個人才。
墨上筠深感佩服的同時，又覺得哪兒有些不對勁。
那麽早起來，就是爲了讓他們找食材？
如果單純是這種目的，那這陣仗未免也搞得太大了點兒。
“走吧。”
正在疑惑間，丁鏡已經開始催促了。
墨上筠便沒有再思考。
丁鏡和秦雪負責去找竹筍，而墨上筠和梁之瓊則是負責找野菜。
附近就一大片林子，但每個隊伍想光靠竹筍找齊五公斤，俨然是不可能的，先到先得，隻能争分奪秒地尋找更多。
找野菜也是如此。
不過，對于墨上筠來說，這個季節的山簡直是取之不盡的野菜地兒，到處都是瑰寶，不需要發愁找不到吃的。
梁之瓊深吸一口氣，興緻勃勃地朝墨上筠詢問：“我們去哪兒找呀？”
墨上筠打開手電筒，道：“附近應該有水，去那邊。”
“你咋知道的？”梁之瓊驚訝地問。
墨上筠道：“眼睛看到的。”
梁之瓊：“……”她咋沒看到？
在野外，尋找水源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倘若迷失在野外，尋找到溪水、河流，沿着水流方向走是明智之舉，因爲它最可能找到出路。
所以在外面，墨上筠第一時間觀察的，就是水。
這次就簡單多了，在來的路上墨上筠就見到過，按照她記憶中的方位走，應該很快就能找到。
不過，她覺得很簡單、方便的，對于别人來說就很困難了。
因爲在集中注意跟上越野車的時候，不會有什麽人去注意周圍的環境——換句話說，壓根就沒那個精力。
這都是需要時間和經曆才能養成的本能。
墨上筠領着梁之瓊往溪流的方向走，這一路，也見到不少學員在田地裏翻騰，很是熱鬧。
“我去，刺老包！據說是這地方的特産呢！”
“地木耳，這裏有地木耳！”
“你們快來看，這是不是草蒿？步老師不是講過，草蒿可以采嫩葉用開水燙後炒着吃的嗎？但這摘起來也太麻煩了吧，你們是拿來湊種類還是湊重量？”
“哎呀，我那個無所不能的媽在就好了，從小就給我們上山摘野菜吃，偏偏我對這玩意兒不感興趣，硬是沒有關注過，隻顧着吃去了。”
“這野生的香椿芽是不是也可以湊數啊？”
……
一群戰士，天還未亮，在山上找野菜，這場景，也是别有一番滋味。
墨上筠在去溪邊的路上，也順手摘了一些野菜湊數。
有的野菜很好找，隻是吃起來味道不咋地，或者說……重量不夠。
比如野蔥，這東西很有價值，冬季生葉，夏季枯萎，長期食用能強智益膽氣，将其浸泡或搗碎外敷，可以治療各種山中毒物刺傷、山中溪水的沙虱，以及箭傷等毒。但是，味道辛辣。
比如折耳根，這玩意兒是當地比較常見的野菜，但對于不喜歡吃的來說，簡直堪稱毒藥。一碗涼拌折耳根，脆嫩爽口，滋味那叫一個爽快，但甯願餓死也不肯吃的，也有。
總而言之，野外雖然多，但如果不得已的情況下，墨上筠這種不鑽研野菜做法的人，還是會避而遠之的。
走了一段路，兩人漸漸能聽到溪水聲。
梁之瓊興緻頗好，就連走路的時候，都能随時蹦跶起來。
她見到的折耳根比較多，采摘的也比較多。
“我還沒吃過這個呢，真的有傳說中那麽難吃嗎？”
拎着一把折耳根，梁之瓊百思不得其解地朝墨上筠問道。
墨上筠笑着慫恿她，“你可以試試。”
“……”
梁之瓊似乎陷入了沉思。
不過很快的，她就做出了決定——試試！
在看到溪水的時候，梁之瓊直接一路狂奔過去，然後第一時間清洗了一點折耳根。
“墨上筠，你要試試嗎？”梁之瓊在這種時候，發揮了自己樂于分享的精神。
“不用。”
慢慢跟上來的墨上筠，眼睛都沒有擡一下，非常直截了當地拒絕。
她嘗試過。
早在年幼無知的時候，就被蘇鳴沙哄騙着吃過一次。
她給的承諾是，絕對會吃完。
結果，那一小碗涼拌折耳根吃完，她連弑師的心都有了。
從此以後，再也不碰。
不知天高地厚的梁之瓊，倒是沒覺得有什麽，懷着欣喜地心情将洗好的折耳根往嘴裏一塞。
不到五秒，就聽到呸呸的聲音，随後就是梁之瓊的慘叫：“我的天，這玩意兒真的能吃？”
墨上筠慢悠悠地接過話，“隻能說你不是受上天眷顧的人。”
“……”
梁之瓊已經沒心思跟她鬥嘴了，直接趴在溪水旁邊，一個勁地往嘴裏灌水、漱口。
在梁之瓊恢複味覺的時間裏，墨上筠正在收集周邊的野菜。
水芹菜、荠菜、搓搓菜、馬齒覓、四葉菜，那些四處生長的野菜，她一找一個準，光是她一個人就順利将野菜的種類給湊齊了。
但是，她并沒有專注于這些菜，因爲論重量的話，這幾個小時裏一直都在找野菜，也不見得能夠湊齊五公斤。
她隻是稍微都弄一點，然後湊齊數量就可以了。
收集完了後，能綁在一起的，墨上筠就用路邊的長藤樹葉将其綁成捆，因爲太小而無法綁在一起的，就用大片的樹葉将其包裹成一起，然後在用長藤捆綁着，保證不會中間散出來。
不到七點，墨上筠就折騰出兩公斤。
而梁之瓊那邊也在歡快地尋找着，爲自己每找到一樣野菜而興奮。
她不像是在做任務，更像是在玩兒。
墨上筠也由得她，反正在找的過程中，梁之瓊會學到很多東西就是。
天色漸漸亮了，手電筒的光線也慢慢暗了。
墨上筠心想，丁鏡和秦雪那邊應該挖筍也挖的差不多了，便打算打道回府。
可，當她再次去尋覓梁之瓊蹤迹的時候，卻發現梁之瓊已經不在先前的地方。
微微一愣，墨上筠提着好幾捆野菜，順着最後一次見到梁之瓊的地方找去。
沒有走多遠，就在溪水旁看到了她。
跟她在一起的，還有盧景烨和肖強二人，他們倆脫掉了軍靴、挽起褲腿，正在溪水裏活動，而梁之瓊則是蹲在一塊大石頭上，看着在水流遊動的生物，驚喜而激動，兩眼簡直在冒光。
墨上筠不由得笑了一下。
但幾乎就在同時，墨上筠有種異樣的感覺，她近乎下意識地擡頭朝四周望去，可叢林裏光線有些暗，周圍靜悄悄的，蟲鳴鳥叫、樹葉擺動、涓涓細流，好似跟平常沒什麽兩樣。
墨上筠輕輕蹙眉，心裏那種古怪的違和感，再一次升了起來。
就在這時，肖強和盧景烨二人開始收網，藤蔓編制成的細網破水而出，被網住的小魚活蹦亂跳，随着四濺的水花，這場面莫名地充滿生機。
“還真有收獲啊。”
梁之瓊驚喜地出聲，直接從石塊上站起來。
因爲梁之瓊在旁觀看而一直處于緊張狀态的盧景烨，如今看到被網住的十多條魚，再看到梁之瓊欣喜的模樣，心裏不由得松了口氣，同時也有些羞澀。
“我們那邊應該夠了，要不，我們送點魚給你們吧。”盧景烨主動說道。
肖強看了盧景烨一眼，但想了想，倒也沒說什麽。
如果幾條魚能換來兄弟心上人的歡心，那自然是最好不過了……
“不用，”梁之瓊收斂了下激動的神态，然後偏過頭看向墨上筠，擡高聲音朝墨上筠問道，“墨上筠，我們也夠了，是不是？”
她隻是覺得新奇才過來看的，就這麽順走幾條魚，那就感覺她是死皮賴臉過來拿的。
不合适。
梁之瓊認真地想。
“嗯。”
墨上筠配合地點了點頭。
雖然并不知道她們這邊夠不夠，但墨上筠清楚梁之瓊并不想分他們的魚，于是也相當的配合。
“喏。”
梁之瓊有些自豪地挑眉，心想她跟墨上筠真是越來越有默契了。
“那好吧。”盧景烨失望道。
“有空教我怎麽編網呀。”梁之瓊從石塊上跳下來，然後朝他們倆擺了擺手，“我們先走了。”
“好。”
盧景烨立即有激動起來。
肖強白了盧景烨一眼。
啧，這點出息！
梁之瓊撿起放在河邊上的那堆野菜，然後小跑着走向墨上筠。
與此同時——
叢林的隐蔽點。
澎于秋慢慢地吐出口氣，把瞄準盧景烨的槍給放下來了。
牧程蹲在旁邊啃壓縮餅幹，嫌棄地看了他一眼。
啧，這點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