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個人霸占整間“赤色·房間”的墨上筠,俨然首當其沖。
早上晨練的時間,墨上筠每次遇到人,都會得到他們的漠視,過分的話,還會聽到他們從鼻孔發出抒發情緒的一個字——“哼”。
簡單明了,甭管你哪兒來的,大家都能心領神會。
不過這種小事兒,墨上筠連停留多浪費一秒的心思都沒有,就更不用說放在心上了。
與此同時,因爲一天之内走了百來人,許多昨日還一起奮鬥、拼搏的夥伴,今日重走昨日訓練路線時再也不見蹤迹,人少了,地空了,視野寬了,一種無所适從的感覺在學員之中擴散,迷茫、空虛、望不到未來、再怎麽努力也觸不到邊,種種情緒交雜在一起,造就他們的低落和緊張,平日裏的歡聲笑語少了許多。
“墨上筠。”
剛吃完早餐的墨上筠,一來到門口,就被梁之瓊給叫住了。
“嗯?”
墨上筠回過身看她。
梁之瓊小跑到墨上筠身邊,喘了口氣,道:“我有事想跟你說。”
“說。”
隻手放到褲兜裏,墨上筠一路往前走。
這幾日天氣都不好,今早就算沒下雨,天色也是陰沉沉的。
烏雲壓頂的架勢,攪得人心情有點沉重。
緊跟上墨上筠的步伐,梁之瓊道:“百裏昭的隊伍裏走了兩個人。”
“我知道。”
墨上筠應聲。
昨晚确實不清楚,但今早去百裏昭的隊伍看過,注意到少了兩個人。
不意外。
都是一批最差的想要抓住百裏昭這一根救命稻草,攀附着這條大腿掙紮着,在真正的考核下,她們的實力不達标就會被淘汰。
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
“隊裏情緒很低落,昨天的夥伴,今天就看不到了……”梁之瓊說着,眉頭不自覺皺起,“反正,她們今早的訓練表現得很懈怠,百裏昭怎麽說都沒用,所以發了很大的火。後面狀态雖然變得好了點兒吧,但也引起了幾個人的不滿……她們覺得百裏昭不近人情,但我覺得,百裏昭自己也是有些舍不得的。”
“嗯?”
墨上筠偏了下頭,似乎有些不明所以。
她看不出這事跟她有什麽關系。
梁之瓊稍作猶豫,眼睛眨了下,最後道:“你那麽多道理,那麽會說服人,能不能去幫幫忙?”
雖然動不動就會跟百裏昭吵起來,但也沒有結下什麽深仇大恨。
離開是學員的能力問題,她認爲百裏昭做了所有該做的,學員被淘汰那也是無可奈何的事,但并不能因爲百裏昭向前看就怪罪她無情無義。
這也太傷人心了。
墨上筠斜了她一眼,淡淡道:“沒辦法。”
“怎麽能沒辦法?”
梁之瓊擰起眉頭。
神通廣大的墨上筠,怎麽可能沒有辦法?
以前墨上筠當教官的時候,三言兩語就能改變她們的想法,掃除所有的負面情緒。
步伐頓下來,墨上筠偏頭看她,繼而輕笑一聲。
她似是一如既往的笑,但落在梁之瓊眼裏,卻帶有些許愉悅和無奈。
手臂一伸,墨上筠的手肘搭在梁之瓊的肩膀上,她偏頭靠近梁之瓊一些,仔細瞧着梁之瓊。
狹長細緻的眼眸裏,戲谑和打量在蔓延,可在最深處,梁之瓊恍然見到幾分認真。
被她這麽打量,梁之瓊隻覺得頭皮發麻,有一種難以言喻的緊張感。
“你,你幹嘛……”梁之瓊的語氣抑制不住的結巴。
“我發現你長得越來越好看了。”
說着,墨上筠擡手捏了捏她的臉頰。
少了些許肉感,但手感還是不錯的。
“流氓!”
怒罵一聲,梁之瓊下意識想躲。
然而,墨上筠卻擡手攬住她的肩膀,直接把人給拉了回來。
“我現在跟你們一樣,都是學員。”墨上筠慢條斯理的話打斷了梁之瓊的掙紮。
梁之瓊倏地沉默下來,緊緊盯着墨上筠。
隻見墨上筠揚唇輕笑,肆意張揚的神态,她道:“我隻有當教官,覺得對你們有責任的時候,才給你們灌雞湯。”
“……”
‘灌雞湯’這種事能不能不要說得這麽明顯?
梁之瓊覺得氣勢瞬間弱下來,她嘟囔道:“爲什麽?百裏昭不也主動承擔着責任嗎……”
墨上筠樂了,“當我跟你、他們,都是同樣身份的時候,我爲什麽要把别人的未來和責任攬在自己身上?是自己的事忙不完,還是她們長得太好看值得我浪費時間?”
“……”
梁之瓊發現自己在墨上筠這裏,越來越無法反駁了。
拍了拍梁之瓊的肩膀,墨上筠道:“放心吧,百裏昭能解決的。”
既然百裏昭選擇帶領她們一起訓練,但被質疑、被反抗的經曆也是必須的。
她們必須存在一個階段的磨合期。
以百裏昭的性子,肯定會解決的。
更何況,這件事跟她沒有任何關系。
當教官的時候是逼不得已,必須去考慮每一個學員,她不想耽誤那些在手上待過的學員,于是她給自己強加了責任,但那樣會給自己帶來一定的負擔。
身處那樣的職位,她無法不去操那個心。
但現在,她跟所有學員都一樣,誰也沒有欠誰,誰也沒有必須負擔誰,沒有必須強加的責任。承擔太久的責任了,她很喜歡現在随心所欲地做自己的事,所以,她不可能去插手百裏昭她們的事。
哪怕是一分思想的重量,她都不想摻和。
墨上筠走了。
梁之瓊還在原地。
視線落在墨上筠纖細的背影上,梁之瓊心裏有種說不出的異樣感覺——似乎,有些難過。
能跟墨上筠在一起訓練,是一件很開心的事。
但是,如果墨上筠不再以教官姿态管她的話……
那感覺,好像被她遺棄了一樣。
可正如墨上筠所說的,她們都是學員,她和她都一樣,在這種存有競争關系的狀态裏,本就沒有誰該承擔誰。
梁之瓊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原本是想幫百裏昭說話的,但就在剛剛,她忽然意識到——自己太過依賴于墨上筠了。
因爲墨上筠曾當過她的教官,所以,她總是下意識地依賴于墨上筠。
可現在,墨上筠是她的對手!
*
在八點訓練開始前,墨上筠提前抵達訓練場。
沒有跟那些拼了命訓練的學員一樣,她坐在偏離訓練場的草地上,随手扯了一根草丢到嘴裏,漫不經心地看着那一群爲了緩解壓力而不要命的學員。
倏地,她聽到後面傳來腳步聲。
方向是沖着她的,沒有感覺到敵意和危險,墨上筠便沒有理會。
直至,她聽到一個聲音在喊她——
“墨上筠同學。”
那是個溫和平緩的聲音。
“……”
墨上筠的動作明顯頓住。
幾秒後,墨上筠一把将嘴裏叼的草扯掉,丢到一邊,然後就跟沒有聽到人在喊她一樣,直接從地上站起身,連頭都沒有回,徑直走向前方的訓練場。
走了幾步後,她聽到宋修良的聲音,“你的名聲太大,都傳到我們醫院了。墨上筠同學,這可是天意。”
墨上筠步伐微頓。
但,她依舊沒回頭。
打算擡腿再走的時候,宋修良又道:“别逃了。”
艹。
聽起來就像他們倆有什麽愛恨情仇一樣。
而她就像個膽小鬼。
垂落的手緊握成拳,爾後,緩緩松開。
終于,墨上筠轉過身,直面站在後方的宋修良。
入眼的是一身白大褂、帶着金絲邊眼鏡、裝得人模狗樣、看着溫文爾雅實則道貌岸然的‘僞君子’。
宋修良面上帶笑,卻是那種很職業化的微笑,不多一點,不少一點,恰到好處,在其他人那裏能拿到最好的好感度,但落在墨上筠眼裏,俨然是一假惺惺的惡心做派。
笑得一點都不真誠!
雙手抱臂,墨上筠斜眼看他,懶懶道:“我沒病。”
“……”
宋修良沉默兩秒,然後瞬間破功。
“兩年沒見,你真是越來越可愛了。”宋修良臉上笑容加深,頗爲愉悅地道,“正常人見面第一句話是這樣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