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落在墨上筠身上的視線,都夾雜着十足的疑惑。
“墨上筠。”
易茴第一個反應過來,直接走向墨上筠。
墨上筠掀了掀眼睑,瞧了易茴一眼,聲音淡然地糾正道:“墨教官。”
微微一頓,易茴的臉色有過一瞬的難看,但很快她便改口:“墨教官,你想做什麽?”
“格鬥訓練沒有結束。”墨上筠淡淡道。
“可——”
易茴還想說點什麽,卻被墨上筠直接打斷:“有問題讓陳宇來找我。”
在場所有的教官都沒權插手墨上筠的決定。
隻有陳宇。
偏偏,陳宇不在。
易茴是喜歡按照規矩做事的,所以并不欣賞墨上筠的做法,但是,她也拿墨上筠無可奈何。
如墨上筠所說的,想要插手墨上筠的行爲,隻能是陳宇來。
易茴偏頭盯了墨上筠幾眼,最後轉過身,去調整被允許離開學員的隊伍。
*
食堂門口,陳宇黑着臉站着,擡眼看向訓練場的方向。
陪同的,還有澎于秋和紀舟二人。
按理來說,隊伍應該在三分鍾之内被帶過來,然而,現在他們卻連個影子都沒看到。
在外人面前,陳宇自然是不想丢臉的,但讓澎于秋和紀舟二人幹站着,就等于是在丢他的臉。
陳宇的臉色非常難看。
放在平時,澎于秋和紀舟定然是會爲他解圍的,但現在情況有點不一樣,兩人默契地保持沉默,一句話都沒有說,就更不用說解圍了。
在陳宇等得不耐煩的時候,終于,他們聽到了整齊劃一的腳步聲。
盡管,這腳步聲的聲響有那麽點不對勁,但陳宇總歸是松了口氣,擡眼朝拐角的方向看去。
然而——
迎接他的畫面,差點兒沒讓他當場吐血!
艹。
陳宇眼珠子瞪大,看着被領回來的隊伍。
原本兩百來人的隊伍,生生被縮減了三分之一,陳宇視線掃了兩圈,頂多能感覺到兩百餘人的氣勢,但這人數加起來撐死也不過一百多人!
然後,陳宇注意到——人群裏沒有墨上筠。
陳宇第一直覺就是,墨上筠肯定又做什麽事了!
“怎麽回事兒?!”
一見到隊伍被帶近,陳宇就拉着一張閻王臉朝他們喊道。
易茴第一個站出來,“墨教官留下了受傷的和導緻他人受傷的,說是還有點事,把他們留下了。”
陳宇皺緊眉頭,“她到底想做什麽?”
頓了頓,易茴如實禀告:“她說,有問題的話讓您去找她。”
澎于秋饒有興緻地挑眉。
得!
這麽嚣張地喊話,還真像墨上筠會做的事。
紀舟看了澎于秋一眼,警告他不要幸災樂禍得太明顯。
澎于秋遂将臉上的笑容給收了回去。
“抱歉,你們倆先去吃飯,”陳宇朝紀舟和澎于秋說了一聲,然後又朝易茴道,“你該做什麽就做什麽。”
“是。”
易茴應聲。
*
夜幕早已降臨,怒号的狂風似是更猛烈一些,立于空曠之地的學員們,有種随時都會被吹走的錯覺。
而,相對來說比較瘦弱的墨上筠,卻站在列隊前面,巋然不動。
幾十号人,視線全盯着墨上筠,完全不懂她想做什麽。
墨上筠擡高聲音,“管取出列。”
“是!”
管取怒氣沖沖地應了一聲,然後從隊伍裏走出來。
有了墨上筠先前的打臉和後面被連番打敗,管取現在的心态随時會爆炸,一舉一動裏,哪怕是一個眼神裏,都帶着燃燒的火焰,蹭蹭地往外冒,可以的話,怕是想直接将墨上筠燒得屍骨無存。
自诩脾氣好的墨上筠,自然不會同他計較。
手裏拎着一枚哨子,墨上筠扯着繩子晃了晃,然後朝管取問:“知道留下你們的原因嗎?”
“鬼知道!”管取暴躁回應,冷哼一聲,表示對墨上筠的不屑。
沒想墨上筠倒是一點都不氣,反倒是平靜得很,不緊不慢地點頭,“缺根筋的不知道也正常。”
艹!
管取張口就想反駁,但很快他就回想起先前被墨上筠單方面狠虐的恐懼,緊緊咬着牙,硬是控制住自己不要爆粗,但額角和脖頸處暴起的青筋,卻無疑跟人叫嚣着——勞資很生氣,勞資要發飙了。
“先記500個俯卧撐。”墨上筠道,“再給你一次機會,答不出來就别吃飯了。”
“你——”管取狠狠咬牙。
但是,就算蠻橫如他,也知道不吃飯對他們的訓練會有多大的影響。
這不是熬一熬就能撐過去的事。
今晚不吃飯,晚上的訓練就很難熬,晚上休息以及早上晨練的時間,晚練和晨練都是極其消耗體力的,一頓不吃就有可能堅持不下去。
反正現在服個軟,也就是一呼一吸之間的事兒。
深吸一口氣,管取怒道:“因爲我們打傷了對手。”
墨上筠挑了挑眉,“不錯啊,連你都知道了。”
這種略帶調侃的語氣,俨然是對管取一種智商上的鄙視。
在不經意間添把火、惹怒他人,于墨上筠而言,簡直算得上是習慣了。
距離管取近的人,都能聽到管取磨牙的聲響。
他們不由得對管取報以幾分同情。
盡管,他們也很同情自己。
“哔——”
墨上筠吹了聲哨子,将在場衆人的注意力給拉回來。
“我把你們兩批人留下來,一個是你們下手打傷了對手,沒有輕重;一個是你們連防身的本事都沒有,太沒用。”晃着手中的哨子,墨上筠往前走了幾步,慢條斯理地說着。
衆人聚精會神的看着她。
瞧得易茴跟墨上筠先前的互動,他們之中就有部分人才出來,這個項目不在規定之内。
他們不知道墨上筠究竟想做什麽,但隐隐覺得,被她留下來不是一件什麽好事。
“報告!”
管取身後的隊伍裏,有人高喊一聲。
墨上筠擡眼,“說。”
對方義正言辭道:“格鬥訓練裏受傷是不可避免的,我們又不是惡意傷人,憑什麽将我們留下來?”
眉頭微動,墨上筠視線掃了一圈,發現多數人都對他的話語持支持狀态後,她眉目的神情漸漸冷卻下來。
她看出來了,大部分人都這麽想。
這些人才來兩天,極少有互相認識的,于是在面對一群陌生的、有競争力的人時,他們理所當然可以不将對方當戰友,更多的是将他們當做競争對手。
既然是競争對手,那就能少一個就少一個。
雖說他們之中大部分都不會故意傷到對方,但心裏總會想,這個人不管厲害不厲害,隻要他受傷影響到訓練了,就有可能少一個競争對手。
存有這種的想法,對于多數人來說,都是不可避免的。
沒有幾個人能真正擺正心态,跟身邊這一群同自己穿着同樣軍裝的人進行良性競争。
但是,這裏不是其它地方!
這裏是部隊。
任何穿上同一件軍裝的,都是戰友!
一切爲了實戰。
戰場上兩支陌生的部隊合作,一旦存有私心,造成的損失難以估量。
墨上筠可以理解這種心理的産生,但是,她不想讓他們将這種心理當做天經地義。
“誰告訴你們,在格鬥中傷害戰友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
冷然的視線掃視着全場,墨上筠一個字一個字的出聲,算不上帶有多大情緒的話語,卻莫名地讓在場之人心一震,不自覺地緊張起來。
他們再認真去打量墨上筠之際,赫然發現,她神色的那抹閑散徹底淡去,眉目一派嚴峻冷然。
連帶着,周圍的氣氛都莫名凝重了些。
原本還對先前發言之人抱着贊同心态的學員們,不知怎的被她這一句冷聲責問給戳中,古怪的,竟是有些心虛。
“不會有一個格鬥教官會教你們,在戰鬥時打傷對方是一種本事,真正有本事的人,也不會因爲耽擱了競争對手一時的訓練而沾沾自喜!”
風很大,墨上筠的話一出口,就被風聲撕扯,但不知爲何,在如此大的風聲裏,她的每一個字都清楚地落到他們耳裏。
每一個字,都讓他們心虛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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