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封印在流沙之中,時光飛逝,歲月在這樣幽暗閉塞的空間裏顯得更加漫長,這裏的每一縷空氣,每一點風吹草動,都在她看來變得格外明晰。漸漸地,那些過往的一切已經變得渺遠而淡然,那些積怨千年的憤恨似乎已經随着砂石的流動而消沉,那些憤怒無邊的極欲也随着風化的岩層忘卻。
呵呵……我是這流沙地之王,這裏的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她時不時會這麽去想着,或許是一種自我安慰,也或許是一種無聊到了極緻的排遣,每每此時,她的嘴角總會挂着一絲自嘲的苦笑。
今天發生的這一切,似乎和過去的千年所發生的那一切并無二緻,但她卻還是感到了一些奇怪的感覺,更像是冥冥之中的一種注定,好像就注定在今天,在這樣的時刻裏,就是會有什麽不一樣的人出現,将會改變她,改變現在周圍的一切。
當曹操和荀彧出現在她的面前之時,她并沒有任何波瀾,一切都好像是在夢境中出現過一樣,此刻隻不過是重蹈覆轍而已,竟似虛幻。
“這……”荀彧扶了扶已經破裂的眼鏡,索性直接越過了鏡片去看。
曹操也很是驚訝,他們兩人都以爲能夠制造出這麽多魔力衍生物的家夥絕對實力非凡,但既然躲在這流沙帶之下,很可能跟他們一樣臭名昭彰,被各大城邦通緝,甚至會是一個猥瑣腹黑的老怪物或是某個研究着邪惡計劃的陰謀家。
然而,此刻出現在他們二人面前的人,卻是一個籠罩在聖潔光芒之中的少女。
少女端坐在金光璀璨的寶座之上,容貌秀麗端莊,明肌勝雪,她的眼睛原本應該是非常澄澈而美麗的,可她卻極力收藏,像是被旁人看到她美麗的眼神就會産生什麽對她不利的事情一樣。她面帶微笑,猩紅的笑口對着兩人,散發出幽媚的光芒。
追逐在二人身後的那些沙羅羧,很快都停在了黑暗之外,陸陸續續恢複了那虔誠的姿态,一步也不敢近前,生怕觸怒了這位美麗的女神。
對方凝望着這兩個傷痕累累的入侵者,好一會兒才緩緩開口說道:
“你們最喜歡吃什麽?”
曹操和荀彧不禁一怔,他們的腦海中已經閃過了無數的開場白,但絕對沒有想到這個家夥竟然會突然之間問出這樣的問題。
“肉。”曹操沉聲說。
“額,爆炒羊雜,青檸紫筍,辣子牛蛙……太多了。”荀彧咽了咽口水。
少女依然保持着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對兩人的冒犯似乎毫不在意,她的身體似乎動了一下,但在她身後散發出來的光炫之中,她的這個動作顯得有些微不足道,甚至無從察覺。
“你們覺得,活着有趣麽?”少女再度發聲。
“有趣,比如能在這樣的地方遇到個絕世美女。”荀彧谄媚道。
少女面無表情,望向了曹操。
曹操經過剛才的戰鬥已經傷痕累累,全然沒有了耐心,拔出了淬毒短劍,說道:
“我們需要在這裏暫住一段時間,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我們能夠和平相處,如果你不同意,那我們現在就來決定一下,誰更适合成爲這裏的主人。”
荀彧看了一眼曹操,欲言又止,畢竟他早就已經習慣了曹操直來直去的說話方式,可就是這樣一個說話直截了當的人,心思卻總是讓他捉摸不透。
少女的表情毫無變化,就好像是一個躺在太陽下面的老人,正悠悠然地望着過往的人流,曹操就是那個無意間來到這個陌生的城市,希望老人能夠爲自己指路的孩提一般。
“哦,原來是這樣,那你們就呆在這裏好了,我不介意。”少女漫不經心道。
曹操的眼神卻變得更加淩厲,他還不至于蠢到因爲一句話就輕易相信陌生人。
“你制造的這些沙羅羧将我們帶到了這裏,你想要幹什麽?”
少女并沒有回答曹操,而是扭頭望向了荀彧,饒有興緻地望着他,問道:
“你猜猜看,我想幹什麽?”
對方把這個問題抛給了自己,荀彧也是一頭霧水,心說如果我要是知道你想幹嘛,我也就不會冒險沖進這黑暗之中了,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喃喃說道:
“反正不會是想要殺我們,不然你早就動手了。但我也感到有些奇怪,我想這麽多年來,被帶到這個地方的人,也絕對不會隻有我們幾個,可是我卻連他們的屍體都沒有看到。”
少女還是沒有任何表情,說道:
“沒錯,我并不打算殺你們,當然了,也不準備放走你們,這個戴着玻璃片的孩子剛才所說的事情,我想你也很好奇對吧?”
少女的目光移向了曹操,荀彧心中隐隐有些不爽,沒想到自己竟然會被一個看上去比自己還要小很多人的說成孩子,這種事換作是誰都不會太高興吧。
“我對其他人的事情并不好奇,我隻想知道,你到底想要做什麽,如果同意我們留在這裏,那就請你讓那些沙羅羧别去威脅我的同伴!”曹操正色說道。
少女的笑容終于變得更誠意了一些,指了指外面的沙羅羧,笑着說道:
“你還真是有趣啊,我可從來沒讓它們攻擊你,是你們兩個醒來之後,非要跟它們打鬥的,不管怎麽說,它們也總不可能不還手啊。”
曹操冷然望着她,又近前幾步,語氣變得更加強硬。
“别兜圈子了,說吧,你到底想要幹什麽?”
少女臉上的笑容迅速收斂,就好像突然之間就變了一個人,她一隻手拄着下巴,身體也終于有了一些動作,對曹操說道:
“那好,既然你這麽想知道,那告訴你們也無妨,來,你們兩個繼續走過來,你們想知道的事情,就在我的寶座之下。”
少女說完,微微擺手,寶座之下散發出了陣陣幽光,緊接着,蒙在上面的一層霧狀氣體緩緩散去,裏面的情形也變得更加清晰。曹操和荀彧謹慎地向前靠近,越靠近那寶座,就越感到了一股凜然發憷的氣息在自己的周身萦繞蔓延,就好像已經置身在了冰川中一樣。
等他們的身體終于一點點移動到了那寶座旁邊的時候,刹那間,少女之前制造出來的一切和諧氣氛似乎都在這瞬間煙消雲散,周圍猶如冰川轟塌,将兩個人砸倒,湮滅在了寒冰碎片之中。
那一張張絕望的臉密密麻麻地排列在少女的寶座之下,它們發現了曹操和荀彧之後,那一雙雙空靈無神的藍色眼眸同時移動到了他們兩人所在的方向,如怨如訴,這些人的身體已經完全凍結,隻有腦袋似乎還能夠蠕動,男男女女,每個人的表情都各不相同,他們有的在痛哭,有的在歡笑,有的在思考,有的在憤怒,有的充滿了嘲弄,這些人的腦袋保持着表情,隻有眼睛可以動。
當這樣僵硬的目光全都彙聚到身上的時候,那種密集而又可怕的感覺,簡直讓人不寒而栗。
“喏……看到了吧,這些人的表情多麽有趣啊,可以說,你能夠想象到的表情,都能夠在他們之中找到,形形*,豐富多彩。更有趣的是,他們還活着,都保持着他們生前最喜歡的表情……”少女端着下巴,面帶微笑地望着寶座之下整整齊齊的冰人。
“也就是說,你想讓我們也變成這些東西?”曹操怒目相視,劍尖對準了少女。
少女那張面無表情的臉沒有一絲慌亂,擺了擺手說道:
“這麽多年來,像你們兩個一樣從冰棺上逃脫下來的人也不占少數,像你們一樣拿着武器叱問我的人也很多。不過,他們最後全都變成了我腳下的這些藏品。”
曹操不再猶疑,直接舉劍沖向了少女。
“鷹影劍!”
曹操雙眼赤紅,魔力蒸騰,速度變得極快,幾乎是須臾之間就閃爍到了少女的身旁。
然而,少女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就好像是定格在了臉上,她甚至都沒有做出任何多餘的動作,隻是目光跟随着曹操的攻勢一起移動,就在那劍刃即将離她的頭顱不到半寸的距離之時,一股沁人心神的寒意一下子自曹操的劍刃之上開始迅速蔓延。
曹操眼疾手快,立刻将手中的淬毒短刃脫手扔出,随後在右手中用最快的速度凝聚出了一個火球,毫不留情地朝着少女的臉上砸了過去。
同樣,這火球還未來得及爆裂,就已經定格住了,冰霜沿着火球向上蔓延,覆蓋了曹操的手臂,繼續向上,很快就将他整個人都凍住了,直挺挺地墜落在了地上。
荀彧見狀自知不敵,立刻使用雷瞬想要逃脫,但他閃爍的距離沒有辦法讓他一下子沖出這片黑暗區域,距離出口還有一段很長的距離,而他身後已經沖擊過來一道速度更快的冰霜,毫不留情地将他也完全吞噬。
“啪嗒——”
兩人變成兩座冰雕,同時墜落到了地上,少女将手緩緩伸向了前方,周圍的寒氣迅速在她的手臂周圍彙聚,形成一股股能量渦旋,變成了一個如有實質的冰霜巨臂,将他們兩個輕松抓住,拽到了自己的身邊。
她凝望着手中這已經被凍餒的兩人,腳下的那些冰人的目光也同時彙聚過來,千百年來,這一幕已經重複了無數次,她早就已經司空見慣,她還是感到有一些灰心喪氣,沒想到這一次等待的結果,還是讓她感到有些失望。
又多了一個無用的藏品。
她心中暗自喃喃,準備将兩人放回去,可就當她剛準備這麽去做的時候,她突然感覺到事情有點不太對勁,她發現手中那兩個冰塊不合常理地變得灼熱起來,正感到訝異之時,這種感覺已經變得更加強烈。
她難得地運轉魔力,臉上的表情也終于發生了變化。
冰人在燃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