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确地說,是兩隻鳥,一個小孩,一個瞎子。
這都是些什麽鬼?
祝請雖說是祝淵的叔叔,但人家是個自由人士,無門無派。隻要祝淵不出手,中容就沒有理由向司幽門問罪。雖然照現在這種情形來看,祝淵很有可能守在外面,等待接應。
至于剩下的那兩隻鳥,還有那個黃口小兒,就是貼出通緝令來,國人都會以爲巢皇是在愚弄大衆。
這樣一套陣容,說是野軍,都太誇張了。
這身份隐藏的,也過于缜密了吧?
這麽飄忽的點子,到底是誰想出來的?
别說中容沒想到,作爲促成這一局面的關鍵人物,安甯也沒想到,來的會是這樣一群援兵。
雖然她知道那兩隻鳥是青鳥,那個小孩是慶忌,他們與那個瞎子祝請,都是公子琰的手下。但她不明白的是,司幽門的土豪們出手向來闊綽,他們的經費預算,幾時變得這般磕碜了。
所以連同安甯在内,無一人不對這些亂入的援兵們強烈吐槽。
不過中容的腦子還算清醒,他在暗暗吐槽之餘,仍不忘挾持對方人質——他不偏不倚,剛好落在安甯身邊。無非就是向對方昭示:你們要是敢亂來,老子親自動手宰了這女人。
不過那兩人兩鳥似乎不關心安甯的死活。中容一走,他們的目标更加一目了然。盡管十分滑稽,但他們真的是來救人的。也不知救一個死人回去,是能煉丹還是怎麽的。
許是眼見來者奸計得逞,安甯終于忍受不住困乏,軟綿綿将腦袋耷拉下去,再不管頸上架着的利刃。
還好中容速度夠快,揮手彈開那三柄利劍,她才不緻于一命嗚呼。
但這救命恩人翻臉的速度卻也特别的快,明顯出于套話目的地問她道:“你朋友?”
“我不認識。”她雖已困乏到了極限,卻還是強打精神,極力與那幫或人或鳥的詭異物種撇清關系。
她心道自己一旦說認識,就會暴露出這群家夥早有預謀,那樣的話,他們很有可能連個死人都救不走。
豈料中容反其道而行之,冷然說道:“既然你不認識,孤也就不用有所顧慮。”
安甯聽了這話,忽地擡起頭來,神色緊張。
不等她開口,中容手一揮,喝令弓箭手放箭。放虎歸山的事,他不會做第二次。
但命運也不總是偏袒任何一方。中容此前一直站在赢家的位置上,此刻卻偏偏讓安甯得了便宜。
要說這也怪他的兵修爲還不夠深厚,他令雖發出,但那幾千人中,也就個把個能夠動彈。預料中的天羅地網、萬千箭雨,不過就變成了星星點點的小陣仗,看上去還及不上一場煙花。
安甯見狀,打心眼裏樂呵,冷哼一聲,不再搭理身邊那人。
她料想,即便隻有極短的空檔期,也足夠那兩人兩鳥将公子琰帶走。因爲這主意是長略出的,鬼才從來算無遺策,斷然不會在他主子生死攸關之際失了手。
盡管眼前這個流程看上去,有些吊兒郎當,令人啼笑皆非。
出于對長略的絕對信任,安甯再也不想與自己的身體做抗争,于是屈從在困頓之下,幹脆一睡了之。
能做的事她都做了,該盡的力也都盡了,剩下的既然不能左右,不妨眼不見爲淨——無非就是腥風血雨,無非就是成王敗寇。
安甯可以暫且不看,中容卻不得不關注。天羅地網成了擺設,他隻能眼睜睜看着兩人兩鳥配合默契地躲開數十支微不足道的箭矢,心裏幹着急。
好在能動的人手越來越多,中容這邊的攻擊也就跟随着犀利了起來。雖然攻擊力還不足夠,但好歹越來越強勢,勝利的天平開始朝着中容這方傾斜。
一對青鳥在空中打掩護,用雙翼扇出光束,試圖将飛來的利箭折斷。盡管這樣,還是有不少漏網之物,密密麻麻,雨點般打在祝請身側。
祝請無暇顧及自身安危,似乎全力保護慶忌,和那具近在咫尺的屍體。
慶忌跑得飛快,箭矢幾乎無法觸及到他。每每眼看着就要打到,箭落地時,卻隻挨着了他的影子。
由于速度太快,慶忌在身後拉出無數個重影,讓人難辨虛實。
這黃衣黃帽的兩尺小兒也不知哪兒的力氣,居然一拖手就舉起公子琰的肉身,将他毫不客氣地砸在了自己身後的小黃車上。不知是不是出于洩憤,反正這個動作在安甯看來,那絕對是帶着濃濃的怨氣。
得手之後,兩人兩鳥片刻都不做逗留,青鳥在上方護送開路,祝請斷後。千餘名甲兵,隻有少數得以行動者上前圍剿,剩下的,也就隻能眼睜睜看着這群家夥在眼前逃竄。
一行逃犯靠近石牆之下時,那兩隻青鳥合力将慶忌連人帶車一并抓起,火速飛離了演武場。
于是乎,圍剿變成了追擊,場面不但混亂,而且尴尬。瞻部幾千名精兵良将,上有弓箭手,下有重重甲兵,布下天羅地網,竟還真就沒奈何得了這些個魑魅魍魉。
等到衆人都重獲自由之時,顯然爲時已晚。
中容又急又怒,雖命人繼續追擊,但心知大勢已去,自己因爲一時大意自負,再一次做出了放虎歸山的蠢事。
他瞥頭看向睡得無比酣暢的安甯,更加氣不打一處來。恨不得抽上她幾鞭子,雖然這除了徒增矛盾,也是于事無補。
不等其他人詢問此人該當如何處置,中容率先開口道:“把這個人給孤請到冷宮裏去。”
爲首的将領當即阻止道:“巢皇不可,此人關系到我瞻部與牛賀的結盟大計。燧人琰走與不走,我們都已經與勝神徹底撕破了臉,眼下萬萬不能再失去牛賀這個朋友,否則腹背受敵,後果不堪設想。”
中容也知道這樣不妥,但他嘴上仍舊驕傲又任性地回道:“孤說可以,就可以。”
那将領還想再争辯些什麽,誰料正欲開口,空中傳來一聲凄厲的鳥鳴。
隻見那隻兩尺長的紅眼藍喙大鳥突然折返,身後跟着另一隻黃眼青喙的,二者朝着安甯的方向飛近,來勢兇猛,似做殊死一搏。
那兩隻身披青藍色羽翼的大鳥,是傳聞中的神獸青鳥。紅眼藍喙的那隻叫作天罡,黃眼青喙的那隻叫作淳風。這倆聽上去有些後現代主義的名字,俱是拜腦洞大開的安甯所賜。
神獸認主,天罡與安甯更是有着過命的交情,所以它才不管長略如何部署,祝請如何阻攔,送走公子琰之後,就執意要回來救安甯。
淳風勸阻無效,也是百般無奈,加之放心不下,雖不情不願,最終還得跟在天罡後面行動。
但它們這時回來,無異于是送死。
弓箭手與甲兵此刻全部複蘇,幾千人對付兩隻鳥,那絕對是綽綽有餘。未曾想到,中容精心安排的天羅地網,到頭來竟是爲了捉鳥。
好在這一對青鳥的攻擊力出乎意料得高,否則,演武場中浩浩蕩蕩列着這麽多人,還真的有些大材小用。
青鳥在空中不斷劈出光束,比起有目的的群攻,倒更像是意在造成人力的消耗和視聽的混淆。看來它們很清楚自身處境,縱然二鳥修爲高深、天賦異禀,此刻也是雙拳不敵四手,猛虎不敵群狼。
救人要緊,切記不可硬拼——這句話,是長略于它們臨行前囑托的。
但長略說救人,指的是救公子琰,不是救安甯。同樣的戰術,不适用于不同的對象。
雖然中容這方也有傷亡,但隻要不是全軍覆沒,青鳥進了這攻擊範圍内,就不可能全身而退,更别提将安甯帶走。
中容之前就怕有什麽不測,早早就站在安甯身邊,謹防敵方來犯。天罡與淳風所要面對的,不僅是千餘名弓箭手,千餘名甲兵,還有個随時可以給安甯來上緻命一刀的中容。
利箭紛紛離弦,密密麻麻,如暴雨般向那對青鳥飛去,頃刻将二者吞噬,無從閃躲。
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縱然插上翅膀,賊鳥還是直直墜地,變成兩隻死鳥。
中容側目一看,那個心大到不行的女人居然陷入沉睡,這麽大的響動也未能将她驚醒。
他冷眼瞧着兩具大鳥的屍體,開始惡趣味地聯想,若是安甯醒來看到它們,究竟該作何感想。
想到安甯,他就想到自己好端端的一出請君入甕,被這人打攪得七零八落,折兵損将不說,還白白弄丢了公子琰,滿腔憤懑油然而生。
說老實話,如果不是安甯突然造次,沒事施什麽妖法,定住了他的重重守衛,那群亂臣賊鳥還真不可能将人劫走。
畢竟沒有間隙,對方也就沒有空子可鑽。
萬物靜止這一大招,說起來還真的是違規。畢竟主角光環這個爛梗,從來都那麽讓人唾棄,但又缺之不可。